清晨

  某市老城區的的一條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幾乎都是大爺大媽，有聊天的、下棋的、賣雞鴨的、收廢品的，當真是五花八門。

  鄧非凡從這條熱鬧街道中間的老超市走了出來，身上穿著很符合這條街氣息的太極練功服，若是臉上在多幾分滄桑，就不會讓他在這顯得略微的突兀。

  “非凡啊，辛苦你了。每天帶我們這些老頭老太太練那個啥錦”

  “是叫八段錦，孫老頭”

  “哦對對對，叫八段錦”

  鄧非凡身後，此時從超市走出幾個同樣穿著練功服的大爺大媽，額頭上都微微有著細密的汗珠，各個都是神完氣足的，絲毫沒有老年人的疲態。

  “孫大爺，您又開始客氣了。”鄧非凡回頭應道。

  “可不是客氣，我們家老頭三四十歲那會兒，腰扭傷過，老使不上勁兒，可憐老婆子我當時獨守……”孫大爺的媳婦兒在一旁說道。

  “咳咳咳，媳婦兒”孫老頭連忙打斷自家媳婦兒，可不敢讓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周圍的大爺大媽哄笑起來。

  “非凡啊，我突然想起來家裏還有事兒，先走一步了啊。明天見明天見哈”孫老頭頂著個大紅臉，拉著自家老伴兒，邊走邊向鄧非凡說。

  鄧非凡微微笑著，看著遠去的兩老。孫家的事情街坊都知道，孫老頭的病最嚴重的的時候，甚至不能下地走路，好長一段時間都是他老伴在照顧。

  要是孫老頭媳婦兒真的嫌棄孫老頭，就沒有今天看見的和諧的老兩口了。

  鄧非凡看著看著眼睛漸漸地濕潤了，眼眶也泛起了紅色，心髒像是突然被人用手大力的捏住，並且力道在不斷加重。

  鄧非凡想起了自己的母親，以及兩年前因車禍去世的父親。

  ————

  “爸，你怎麽樣了，爸……”鄧非凡在醫院的病床上剛醒來，回憶著暈倒前最後的畫麵。

  在公交車最後一排上，鄧非凡看見了滿臉是血的父親，不住喊了出來，剛向前走了兩步心髒一陣絞痛，胸口越發憋悶，然後就昏倒了。

  鄧非凡被趕來的醫護人員當成傷員一起送去了醫院，讓醫生奇怪的是這個年輕小夥子全身上下健健康康的，甚至比醫生自己還健康。

  鄧非凡醒後馬上就開始尋找自己的父親，雖然當時暈了過去，但是醒來後鄧非凡沒有任何不適，加之平時身體一直沒什麽大毛病。當時多半是氣急攻心了，突逢大變，體內氣機突然紊亂，這種情況現實中還是時有發生的。

  找了好一會兒，鄧非凡才找到了還在病床上躺著的父親。

  父親目前的狀況倒是沒有車上那般的嚇人了。頭上裹著紗布，右手和右腿都打了石膏，人還是清醒著的。

  “爸，你怎麽樣了？”鄧非凡走到病床邊有些焦急的詢問道。

  許是紗布的原因，鄧非凡父親的視線被遮擋住了一部分，加上他還在看病房電視上的車禍新聞，直到聽到鄧非凡的聲音，才發現自己兒子的到來。

  “非凡啊，你怎麽來了？我沒啥事，這不是還精神著嗎？你不是學過望診嗎？難道看不出來？”

  鄧非凡的父親用一種相對輕鬆的口吻說著，希望自己的兒子不要太過擔心。

  順著父親的話，鄧非凡下意識地看了一下父親的臉色，雖然紗布擋住了一部分，但鄧非凡還是能看出父親的氣色算不上太好。

  相較於正常人來說，父親的臉色要蒼白了許多，應該是失血造成的。

  其他情況鄧非凡倒是沒能看出來，畢竟望診能在“望聞問切”四診中，對應了“神聖工巧”的“神”的水平。這可不是短時間就能訓練出來的。

  鄧非凡沒有繼續問父親傷勢的問題，他能感覺出父親不想聊這個讓他擔心，便轉而問道。

  “爸，你怎麽來g市了？”

  “這不是明天就是你生日了嗎？我就想著來看看你，跟你一起吃個飯，還有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鄧非凡記得明天是明天是自己的生日，因為自己那三個女友奴舍友，都拍胸脯保證明天不要女朋友，給鄧非凡過個單身貴族專屬生日。

  “什麽好消息？”鄧非凡有些好奇父親的好消息是什麽。高興的事情通常能夠讓人忘記一些傷痛。

  “我攢夠錢買下了老城區的一家商鋪，鋪麵不大但終於完成了你母親的願望”鄧非凡父親欣慰地說著。

  鄧非凡母親很早就有開一家藥房的想法，後來一直忙於打理藥田的事情就沒怎麽提過了，但在去世之前曾聊起過這個願望，所以這幾年鄧非凡父親一直在籌備這個事情，這也是鄧非凡平時表現的比較拮據的重要原因。

  對於父子倆來說，這的確是讓人高興的事情。

  “非凡，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這件事我猶豫了挺久的，最終還是決定告訴你。”

  鄧非凡看出來父親說這話時有些嚴肅，更多的是糾結。為了緩解父親的情緒，就開起了玩笑。

  “爸，你不會是要告訴我，你是哪個大家族的公子，然後為了老媽離家出走，才過上了現在的的生活。”

  “又或者其實我不是你親生的，是有一個大雪天，在家門口撿到了我。額，不對，咱家在東南沿海地區，通常不下雪……”

  父親接下來的話，讓鄧非凡目瞪口呆，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嘴開過光，怎麽這麽爛俗的橋段都發生了。

  “沒錯，你是撿回來的。準確來說是你母親在垃圾堆撿回來的。”

  “怪不得，我小時候問老媽我是哪裏來的，她總是說是從垃圾堆撿的，原來沒有騙我”鄧非凡有些失神地喃喃道。

  “那時候還有一個巴掌大的小本子在你身上放著，那個本子上麵沒有字，也不知道什麽材料做的，以前你小時候拿火燒過，用水泡過，都沒有爛。”

  鄧非凡記起好像是有這麽一個小本本，不過好像後來他覺得無趣就不知道丟哪了。孩子嘛，更多的是喜歡新鮮的玩具。

  “那個本子可能跟你身世有關，我一直幫你保存著，現在放在了店鋪的一個抽屜裏，下次你回家可以看看。”

  “嗯，回去之後我會看看的”

  鄧非凡其實也就剛聽到關於自己身世的事情時，稍稍驚訝了一下，隨後就平靜了。

  鄧非凡並沒有那種小蝌蚪找媽媽的，他覺得現在的家挺好的，二十多年前的事情，無論當時親生父母出於什麽原因，都改變不了自己被現在爸媽養大成人的事實。

  “爸，你好好休息。我去給您弄點吃的。”

  現在已經是下午了，鄧非凡想著父親遇到了車禍，處理完傷勢之後，應該沒來得及吃午飯，就打算去弄點吃的給父親補充一下。

  “好，你自己也弄些吃的。”

  鄧非凡這麽一說，父親確實覺得有些餓，雖然有在輸葡萄糖，但還是吃些東西，肚子感覺實在一些。

  就在鄧非凡剛準備走出病房，父親病床旁的心率監測儀發出了警報。

  鄧非凡看見父親開始用手捂著心口，呼吸變得困難起來。鄧非凡想到了一種可能，這種情況時有發生在胸部遭受撞擊之後，造成外傷性心肌梗死。

  醫護人員已經進來搶救了，鄧非凡自覺地讓出了位置。他的精神有些恍惚，他想起了幾年前的母親，想起了上午父親滿臉是血的畫麵。

  鄧非凡的心又開始了莫名的痛，窒息感瞬間襲來，他覺得自己很無力，如同幾年前看著母親的離開那樣無力。同時覺得生命真的真的很脆弱。

  鄧非凡看著正在努力搶救的醫生，大口地呼吸著，盡量讓自己不像上午那般直接暈過去，他希望看到他想要的結果，即便他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可惜，鄧非凡看到了一個醫生對身旁的人遺憾地搖了搖頭，然後便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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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兩年後的今天，每當鄧非凡想起自己的養父母，那種心痛、那種窒息依舊存在著。

  父親去世後，鄧非凡沒有繼續考研的準備，而是在畢業後開始經營父親留下的藥房。

  那是母親以前的願望，是父親當時的願望，那麽便是自己現在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