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上洛關卡前諸多人群停留在此處，排成一條很長的隊伍，綿延出去將近數百米的距離，看樣子都是在等待著。

  明修瑾見狀，心中自然十分的不解，遂去到隊伍的一旁，找了一個看上去年齡和自己相仿的人，詢問了一下。

  方才得知，原來要想通過這關卡是要交錢的。

  此話一出，修瑾很明顯的震驚了一下，臉上則是寫滿了問號。

  從小到大這麽多年，他隻知道通過關卡要核查身份，還從來沒聽說過關卡是要交錢的。

  但正所謂來了此地就要守此地的規矩，縱使修瑾的心中頗為不解與不忿，在一番糾結之後還是他選擇了去到隊伍的最後方，靜靜地等待著。

  冗長的隊伍緩慢前行，大概是過了大半個時辰的樣子，才差不多是到了修瑾。

  說實話，這個時候的他都是有些腿酸了。

  眼看到了自己，他趕忙稍稍活動了一下筋骨，而後上前。

  前方的關卡處，數十個守衛正在來回仔細地巡邏著，生怕就是有哪個漏網之魚。

  他們的口中還在不停的重複著一句話。

  “想要通過此處，每人留下十五文錢。”

  不過令修瑾很奇怪的卻是，這些守衛身上穿著的甲胄很不一般。

  在他的印象中，一般兵士或者守衛的甲胄都是由鐵製成，以此來保護四肢，最不濟，也就是用竹子製成的。

  但麵前的這些人，身上穿著的都是厚重的布衣，裹滿全身，隻露出兩個眼睛出來。

  這種架勢還是修瑾從來沒有見到過的。

  若是非要說像什麽的話。

  僧人，或許會稍微貼切些。

  一時間，心中的好奇不由自主的升起。

  正當他還是十分不解的時候，自己的身前卻是傳來一陣爭吵聲。

  “我……我方才已經給過了，隻不過出去拿了個東西，為什麽還要再給啊……”

  說這話的時候，那人聲音中帶有著非常明顯的顫抖與害怕。

  然話音未落，周圍數個守衛已經紛紛持刀，麵露凶光，迅速地靠近了過來。

  不等那人再多做解釋，一行人等已是上手。

  迎麵一守衛冷笑一聲，二話不說就是一個膝擊，直衝那人的腹部。

  緊接著，一陣痛苦的哀嚎聲不絕於耳。

  修瑾一驚得來，有些被嚇到。

  他一開始也就想著，最嚴重就是不讓那人過去，但是萬萬沒想到，不過區區十五文錢，竟然是要拳腳相向。

  不光如此，正當那人捂著腹部，麵露痛苦之色地躺在泥濘的地上來回打滾的時候，踢人的守衛又是一把將其拉起，扯著那人的衣物拖到了道路的一邊。

  隨後，一眾兵士又是紛紛圍了過去，將那人的身形給遮擋起來。

  雖不見其人，但那一陣陣接連不斷的哀嚎聲，卻是聽得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有些毛骨悚然。

  震驚之餘，守衛來到了修瑾的麵前。

  “想要通過此處，留下十五文錢。”

  修瑾沒有多想，照實取出十五文錢，交到了守衛的手中。

  看著一臉奸笑的守衛，他不想再耽擱，匆忙踏出了步伐。

  不過才是剛剛走過關卡，身旁又是傳來一陣求

  救聲。

  “救！救！救救我！”

  修瑾心中不忍，遂撇過頭去，看向了一旁。

  這個時候，那人臉上已經是布滿了傷痕，泥濘肮髒的泥水和猩紅的鮮血充斥雜糅在一起，帶有著非常強烈的視覺衝擊。

  那人看著修瑾的雙眼中，渴望是如此的強烈，如同一個警鍾一般，不斷地叩響著修瑾的內心。

  在一旁的角落中，捆綁著三五個人，他們的身上皆是傷痕累累，不知是死是活。

  看樣子，應該都是沒有交錢的。

  修瑾看向身後，冗長的隊伍中，每一個人都麵露難色，下意識地遠離，其中也不乏有些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地，他們就像一群吃瓜群眾一樣，沒有什麽太過激烈的情緒波動。

  迅速地環顧四周，修瑾地口中在輕聲念著些什麽。

  “五個，十個，二十個……”

  關卡處，光是看得見巡邏的守衛就將近有五十個人！

  這個人數，很明顯是修瑾無法應付得了的。

  “喂！你在幹什麽！還不走！”

  麵對守衛的催促，他也沒有再猶豫，隻是背過身去，將頭上的鬥笠刻意地拉低許多，遮擋起自己的麵容，離開了此處。

  唯一能夠再度影響到他的，便是在走出一小段的距離，身後原先源源不斷的哀嚎叫喊聲，戛然而止。

  ……

  修瑾漫步行走，繼續著自己的行程，情緒顯得有些失落，方才的事情著實是有些影響到他。

  但當他以為不會再怎麽樣的時候，偏偏天不隨人願。

  幾個衣衫襤褸的人向他迎麵走來。

  那些人身材瘦小，蓬頭垢麵的，身上穿著的也是破破爛爛的，手中都是那些些許農具。

  整體看上去有些精神不振。

  修瑾本沒有當回事情，以為隻是幾個落魄的農名罷了。

  然而兩撥人距離接近之後，幾個農名看到修瑾身上穿著的華服，兩個眼睛直放光，像是看到了什麽不可多得的寶貝一樣。

  隨即，幾人便停下腳步，擋在了修瑾的身前。

  “請讓我過去。”

  修瑾盡量克製著情緒，讓自己顯得和氣些。

  對此，幾個農名卻不這麽想。

  話音剛落，便有一人手中高舉著鋤頭，大步向著修瑾衝了過來。

  修瑾倒也十分幹脆，自己現在還正愁一肚子火氣沒地方發泄呢。

  麵對著從高空劈落下的鋤頭，隻見得他雙腳腳尖向前，一前一後站定，用著眼神的餘光鎖定這來勢洶洶的鋤頭，待到鋤頭接近之際，便是雙腿發力，身形迅速後撤一步，正正好好堪堪避過。

  見得沒有擊中，農民正打算繼續發起攻勢，卻不料剛才太用力，鋤頭完全卡在濕濘的泥土之中，一時間竟拔不出來。

  如此，修瑾身體迅速輕盈一小跳，踩上了鋤身。

  農名雙手緊握鋤頭柄，被修瑾這麽一踩，還來不及鬆手，整個人已經是被作用力給帶了下去，狼狽的趴在地上。

  不等他反應過來，隻聽得一陣清脆的拔刀聲，冰涼的刀尖已經輕抵在他的脖頸處，帶著冰冷的雨水，順勢滑落。

  另外幾人見狀，更是大驚，異常惶恐地看著修瑾，兩個眼球都快掉下來了似的。

  修瑾卻沒再

  有更多地動作，迅速而熟練地收刀之後，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幾人丟下所有的東西，狼狽逃竄。

  而修瑾，正眼也不看一下。

  ……

  行出關卡許久之後，天空總算是放了晴。

  修瑾的心情也總算是有了些許的慰藉，他站在道路中央，舒展開雙臂，盡情地呼吸著。

  “快走！別磨蹭！快點！”

  一陣非常嚴厲的訓斥聲傳入他的雙耳。

  他並不看一眼，眉宇之間下意識地鎖起，麵容之上帶有著清晰可見的生氣。

  “又怎麽了！”

  他在心中異常氣憤地怒斥著。

  但當他睜開雙眼，看到眼前的場景之後，臉上的憤怒一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臉的無奈與懊惱。

  麵前的不遠處，一隊人馬緩慢行來，隊伍的兩邊是數個持刀的兵士，看樣子應該是在護送著什麽。

  一位雄壯的中年男人，緩緩策馬領頭，行在隊伍的最前方，臉上帶有著的，是一臉的得意洋洋與自豪感。

  在中年男子的手中，鬆垮垮地拉扯著數根麻繩。

  而那麻繩牽扯著的，正是在隊伍中央緩慢而行的一眾奴仆，看上去大概有二三十人。

  那些奴仆，以年輕人為主，但不乏老弱婦孺參雜在其中。

  最年長的，看上去已年過半百，最年幼的，身高堪堪到修瑾的腰間。

  他們每一個人都是衣不蔽體，麵露饑黃之色，麵容之上更是肮髒不堪，行過他們身旁的時候，還有一股惡臭撲麵而來。

  眾人的雙手皆相交置於身前，被麻繩緊緊捆綁著，露出的肌體能夠清楚的看到被勒紅與毆打的痕跡，甚至不少傷口還在滲著血。

  他們的步伐帶有著十足的疲憊，每當中年人牽著的麻繩被拉緊的時候，兩旁的護衛便知道有人落了隊伍，二話不說就是一頓凶狠惡毒的抽打。

  對此，那些人卻好似已經習以為常，也不求饒，也不反抗，每每被打到在地，就默不作聲地再度站起。

  修瑾看著眾人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做些什麽，但偏偏又不知該說些什麽做些什麽。

  躊躇之際，迎麵不遠處又是一隊人數龐大的隊伍走來。

  一眼望去，那是一隻軍隊。

  帶血殘破的軍旗上麵書寫一個模糊的“族”字，是族朝的軍隊。

  修瑾去到道路的邊角，等待軍隊的通過。

  軍隊行過他的身旁，在密集雜亂的腳步聲中，他清楚的聽到領隊的幾個將軍正在滿懷欣喜地商討著軍功的事情。

  殘破的甲胄，身上的傷痕，帶血的刀槍……都是他們得勝歸來的證明。

  但除了那些將軍們，身後一眾的兵士們卻絲毫看不出有任何一點開心的樣子。

  他們的臉上皆是疲憊之色，步伐異常的沉重緩慢，幾乎每一個人都是唉聲歎氣的。

  許久之後，道路上終於又隻剩下修瑾一人。

  然而他並未離開，而是駐足原地，停留了許久。

  他的腦海中在一遍又一遍，不停地回想著，這短短的一天他所看到了，聽到的。

  此時的他，剛剛年滿二十歲，卻第一次見到了他從未見到過，也不想見到的這些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