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院長滿懷希望而去，滿懷失望而回，一路上心裏想著找牛耘地的事，怎麽也想不明白牛耘地這麽做的用意。“學校白培養了這狗日的四年，還不如養一條狗。”關院長在怒火中暗暗罵牛耘地，也覺得這麽罵實在不妥，對不起牛耘地的父母。“他這狗日的父母是無罪的。”關院長對自己說。

  劉教授見到關院長故意不提關院長去見牛耘地的事，關院長忍不住了，說：“你為什麽不問問我去見牛耘地的事？您是不是想看我笑話，等著我憋不住了跟你說？”

  劉教授調侃道：“不用問，你沒見著，不好意思主動跟我說，等著我問。主動跟我說，多沒麵子啊。見著了，你會憋著不說？你心裏藏不住半句話。”

  關院長說：“你還別說，就是見著了。你就是猜錯了。”

  劉教授說：“見著了，你還不早說，跟我賣關子。牛耘地怎麽說？盛情款待並願意幫忙？就他那種把錢看得比命還重的人盛情款待你是不可能的，願意幫忙可能性也不是很大，我猜。”

  關院長說：“你為什麽盡往壞處猜，不往好處猜？你這是成心氣我，不安好心。”

  劉教授說：“他不往好處做，我怎麽往好處猜呢。他做事都是有算計的，在你身上撈不到好處，他不會白幫忙的。凡是跟他多少打過一點交到的人都知道這一點。”

  關院長說：“你還真是沒說錯，他不願意幫忙。我是見到他了，不過，我們四目相對沒有講話。”

  劉教授說：“別搞得像棒打的鴛鴦，眉目傳情，哀怨纏綿。見到了，怎麽不說話？是牛耘地忙得連講句話的時間都沒有？”關院長這才把去找牛耘地的經過詳細地說了一遍。

  劉教授大笑，說：“被騙的感覺不好受吧？我叫你不要去找，你非要去，送上門給人家侮辱。”

  關院長說：“他說謊，他的謊言被戳穿，醜的是他，不是我。也讓我看清一個人的真麵目了，在此意義上說，此次出去，不虛此行。”

  劉教授說：“幹這事的人不怕醜，怕醜的人不幹這事。你覺得醜是因為你不幹這事。人家可能經常幹這事，都習慣了，都有套路了。幸虧你聰明，沒有追上去，追上去，人家也有應付的招數，沒準你羞紅了臉。”

  關院長說：“不是我聰明，我哪有你講的這等智商，我是怕醜，沒多想。”

  劉教授說：“這回死心了吧？等到通訊評審時不找他了吧？”

  關院長說：“死心是死心了。找不到又有權勢又可靠的人，到時候搞不好還要找他。第二次找他，我就成了厚臉皮了。”

  劉教授說：“搞不上也不找他。樹要皮人要臉，不吃饅頭爭口氣。”

  關院長說：“你不是院長，你說的倒輕巧。搞不上，怎麽向學校、向院裏交代？別的院係比我們差的都上了，我們不就更狼狽？我可是在校長麵前立下軍令狀的。”

  劉教授說：“大不了不幹這破院長，像我這樣當個教授還輕鬆。你又不是迷戀官位的人。”

  關院長說：“搞這個博士點，不是為我自己，而是為了院裏。院長可以不當，我是不在乎，這個點無論如何得拿下來。”

  劉教授說：“那你就繼續熱臉貼冷屁股。去巴結牛耘地，不要跟我訴苦，不要說牛耘地不好。求人家還說人家不好，不道德。”

  關院長說：“你又拿道德說事。多少人人前被人捧，人後被人罵？該不該被罵？該。就拿牛耘地來說，不幫忙就直說，何必幹這種缺德事。”

  劉教授說：“不幫忙又不直說，吊你的胃口，讓你感到希望，你又不能說他不幫忙，品德差，對母校無情。這就是本事。”

  關院長說：“他吊著我幹嘛？我有什麽值得他費盡心思這麽做？我們求他幫忙這種事在他那裏小事都算不上，在我們這裏好像是天大的事。”

  劉教授說：“吊著你，冷落著你，讓你想明白了，再去找他啊。這就是他的心思。我猜的大概不會錯。”

  關院長說：“我有什麽想明白的？答應幫忙，最多送一份茶葉之類給他意思意思，不答應幫忙，老子一毛不拔。”

  劉教授說：“你就是不明白。人家等你請他來講學，賺大錢，你想一份茶葉就打發人家了。你們不在一個頻道上，所以你就吃了閉門羹。你不要說話。你們倆是兩類人，可是不妨礙你們倆合作愉快。你要是隻談請他講學的事，價錢在他看來公道，他肯定會來。他來了，你再談請他幫忙，他至少嘴上會答應得很爽快。”

  關院長說：“你都把牛耘地摸透了，為什麽不早說？你是不想看我笑話啊。早說，我這趟就不要去了，也不會受這侮辱了。”

  劉教授說：“他這種人胃口大，心腸黑。我怕你請不來他，也怕你請來了沒伺候好他，更怕你伺候好了他也不真心幫忙。”

  關院長說：“胃口大不怕，多喂幾次，喂飽為止。我就不信他是個大胃王，無底洞。對於母校，他能一定顧忌都沒有？”

  劉教授說：“有顧忌，學報約稿他就不會獅子大開口。就是沒有顧忌，我才反過來有所顧忌，沒跟你及時說。”

  關院長說：“他來了，講一次給他五千。院士來我們學校講學就這個價，他總不能比院士價格高吧。找個時間聯係他。我這剛回來就聯係他，不好。”

  劉教授說：“你請請看，也不知道他的心理價位。不過，他答應之前會讓他學生問價的，你不要擔心，看看你可會砍價。”

  關院長說：“這種人對外講是大學者，談到錢，六親不認。學問對於他來說就是生意。不管怎麽說，咱要求他，這買賣是不得不做。”

  劉教授說：“祝你好運。我先說好了，他過來，我不露麵。你一個人唱獨角戲。”

  關院長說：“你跟他是不是有過節。看你對他既很了解，又討厭。你實話實說，別不說。”

  劉教授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