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宋明陽的學生見到關院長，有些膽怯；意外地見到劉自信，又有些不好意思。聽到宋明陽的學生喊自己“劉老師”，喊得劉自信在心裏罵宋明陽“老混蛋。”

  在劉自信的世界裏，欺負學生的老師，都是十惡不赦的。現在自己卻要站在學生的對立麵，幫宋明陽這個“老混蛋”說情，劉自信做不到，感到是助紂為虐，後悔昨晚答應趟這趟渾水，想溜走。

  關院長看透劉自信的心思，說：“劉老師，你不能走，你今天是主角。你是教研室主任，管宋老師；又是學位點負責人，管研究生。這件事你來處理最合適。你處理不了，再交到院裏。”

  劉自信說：“院長大人，我來了也沒說要走啊。你哪地方看出來我要走？我來就是來協助你解決問題的。不要冤枉好人，錯怪好同誌。”

  接著，劉自信對宋明陽的學生說：“作為教研室主任、學位點負責人，我先開個頭，說幾句，後麵有關院長再跟你溝通。宋老師把你的論文拿出去發了，違反學術規範，犯了嚴重的學術錯誤，必須嚴肅處理，絕不姑息，給你一個說法。這事，院裏在初步處理後，還要匯報到學校。根據學校的相關文件規定，宋老師這是侵占學生成果，違反師風師德，違反學術規範，我相信學校會客觀公正的處理的。宋老師估計輕則被警告、記過，取消碩導資格，從副教授降到講師，重則被開除回家。院裏這麽處理，你有什麽意見？今天咱們師生暢所欲言，你不要有任何顧慮。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舉報宋老師的證詞，我和關院長以人格向你保證，保守秘密。”

  說到這，劉自信看了關院長一眼，關院長接著劉自信的話往下說：“我和劉老師以人格擔保，你說的話不會有外人知道，不會影響你未來的學習和生活，也不會影響劉老師和我對你的看法，這個請你放心。剛才劉老師說到院裏要進行初步處理，怎麽初步處理，按照程序，院領導和教研室領導要首先找宋老師談話，問清事實，必要的時候還要請你來當麵對質。接下來，院裏要召開學術委員會會議審議你交上來的材料，結合你和宋老師的說法，給這件事作初步定性。宋老師如果確實有錯，院裏會對他進行嚴肅的批評教育，向研究生院建議停止他研究生導師的資格，向學校師風師德委員會和學術委員會匯報這件事，請學校作最後的處理。學校如果認定宋老師抄襲你的論文，挪用你的成果，處理結果就是劉老師剛剛講的，無外乎警告、記過、降級、開除。”

  宋明陽的學生聽說宋明陽要被降職甚至開除，慌了神，說不告宋明陽了，不想讓自己的老師落得如此下場，畢竟師生一場，宋明陽平時在他們學生中口碑不差，對他也挺關心的，他之所以要告宋明陽，是因為要靠這篇論文申請審核製博士生，現在泡湯了。

  “最讓我氣憤的是，宋老師拿走了我的論文，私下裏發了還不告訴我。如果他能早點告訴我，我再寫一篇請他舉薦也不遲。我天天在知網上搜，搜到的卻是他把我的論文給了別人，幫別人的忙，自己隻掛了第二作者。我很生氣，我是一時想不開，才投訴宋老師的。現在想想，再怎麽投訴他，也改變不了我的命運了。”宋明陽的學生低著頭，泣訴著，聲音像蚊子哼似的。

  劉自信被宋明陽的學生所感動，用憐憫的口吻說：“宋老師做得確實不對，你對他是仁至義盡了，你不告了，院裏怎麽處理這事，關院長會跟你說的。我這邊跟你講講讀博的事。除了通過審核製的方式讀博，還可以考。你如果真有水平，一定能考上，如果水平不高，就是通過審核製的方式勉強過了，也不能按時畢業，甚至於畢不了業。”

  宋明陽的學生臉上露出了一點點希望，對劉自信說：“那我回去認真準備，我就報您的，我相信您。您的學生都以您為榮。我過線了，您能確定要我嗎？”

  劉自信說：“過線了，名次達到了，肯定有學上，但是，師生互選時我不能保證我就一定選你，要有先後次序，你懂的，不過，院裏規定有科研成果者，不受分數高低的限製，可以優先選導師。宋老師欠你一篇論文，我來叫他還，在你複試前發表。這樣的話，選我，問題不大。”

  宋明陽的學生拖著哭腔說“謝謝劉老師。”劉自信說“不用謝”的時候，覺得眼前這小男孩太無辜了，宋明陽太齷齪了，心裏十分難受，恨不得把宋明陽拖過來大罵一通。

  關院長感覺要收場了，不失時機地說：“宋老師的事，院裏不會就這麽算了，不會輕易饒過他的。我和劉老師會批評他的，叫他一定要吸取教訓，不要再犯類似的錯誤。”

  說完這些，關院長和劉自信都等著宋明陽的學生告辭。宋明陽的學生突然昂起頭，注視著關院長和劉自信，很鄭重地說：“這次事情不會影響到宋老師評教授吧。算我沒告他，什麽都沒說，這件事從來就沒發生過，你們不要批評他，更不要告訴他。關院長，請把我告宋老師的所有材料都還給我。”

  關院長和劉自信麵麵相覷，把材料都還給了宋明陽的學生。在宋明陽的學生推門出去後，劉自信怒罵道：“狗東西，宋明陽這狗東西也配有這麽好的學生？”

  關院長好像放下了千斤重擔，說：“我知道你是性情中人，看不得別人受委屈。說句良心話，老宋人也還厚道，為了職稱，鬼迷心竅，難免犯下大錯。不管怎樣，事情總算解決了，這就是大好事。你這一功我記著。”

  劉自信說：“就這麽放過了老宋？不把他臭罵一頓？”關院長說：“他又不是小年輕，我怎麽批評他。”

  劉自信說：“你不教訓他，他以後再犯，我可不幫你了。幫你，違心話說了一大堆，都折壽。”關院長說：“不會有下次了。老同誌了，還會有下次嗎？”

  劉自信說：“你們這些當官的就會欺上瞞下，息事寧人，缺德。”關院長大度地說：“你批評得對。我下次改正。”

  劉自信說：“老同誌了，還有幾個下次？”關院長咧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