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七六章 搭橋
作者:柳語熙      更新:2021-03-14 08:41      字數:3199
  兩族對峙,老祖現身,那個將黃眉老祖控製在手中的俊美公子,似乎成了整件事情的關鍵。

  他是誰?他想做什麽?目的是什麽?

  屋子裏的氣氛變得有些凝重,林逾靜、王帽以及那個滿身珠光寶氣的寶姨不約而同陷入了沉默。

  過了一會兒,王帽第一個打破了沉默,但他想的並不是昨晚客棧裏麵發生的事情,而是那張畫有百鳥朝鳳的簾子。

  “掛在內室入口處的那張簾子,賣麽?”

  他轉身指了指那張簾子,語氣很是誠懇。

  寶姨和林逾靜同時抬起頭來,同時皺了皺眉,目光凝注在了王帽臉上。

  林逾靜的意思是:“你在禦鼎山上丟人也就罷了,現在都丟到浣花宗來了!作為天下第一大派的弟子,你可真給山門長臉!”

  寶姨的意思是:“真不愧是那位大統領的兒子!行事作風,果然與眾不同!”

  她用那煙槍輕輕敲了敲桌子,將那女徒弟從外麵叫進來,說道:“把那‘於飛圖’取下來,送與這位仙師。”

  那女徒弟輕輕應了一聲,將那簾子小心摘下,疊好,放在了桌子上麵。

  浣花宗能在皇都城中立足,那位禦林軍暗部的大統領起了關鍵作用。作為回報,浣花宗為其提供了大量錢財、寶物、消息,讓他在短短幾年之內從副統領直升大統領,坐上了禦林軍暗部的第一把交椅。

  至於那位大統領和王帽之間的關係,浣花宗早就摸的清清楚楚。但由於王帽是禦鼎山的弟子,浣花宗不方便直接示好。因此,一直在暗中尋找機會,希望能通過王帽增進與大統領之間的關係,或者說,通過王帽控製住那位大統領。

  現在,寶姨見王帽對那‘於飛圖’感興趣,頓時順水推舟,當著林逾靜的麵送了個順水人情。這樣一來,既與王帽攀上了關係,又相當於送了禦鼎山一個人情,可謂是一舉兩得。

  “這也算是大功一件吧!憑此功勞,或許可以再領一顆仙藥!”

  她眼神中流露出欣慰的神色,看了眼那雙珠光寶氣但皺皺巴巴的手,心中想道。

  王帽望著那塊簾子猶豫了一下,從身上摸出那個錢袋,打開來一股腦兒倒在了桌子上麵。說道:“我王帽從來不占別人的便宜,這些全部給你,算是買這簾子的錢!”

  寶姨笑嘻嘻的把那煙槍放在那堆銀錢旁邊,說道:“好好好,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那女徒弟從懷裏取出一個錦囊,戀戀不舍的遞給王帽,說道:“這裏麵裝的是‘於飛圖’的口訣,請仙師收好!”

  王帽接過那個帶著少女體香的錦囊,連帶那張簾子一塊收起,說道:“謝謝寶姨!謝謝這位姐姐!”

  那女徒弟聽王帽喊她“姐姐”,頓時臉上一紅,心跳加速,微微欠了欠身,走了出去。

  林逾靜與寶姨商定好了接下來要做的事情,然後帶著石青峰走出了首飾鋪。

  “‘於飛圖’是人家浣花宗的寶物,你倒好,二話不說就替禦鼎山欠了人家一個人情!”

  兩個人一走出門,林逾靜忍不住開口說道。他有禦鼎山的傲氣,也有涿光峰上讀書人節氣,現在見王帽裸的要了人家的寶物,頓覺有些羞臊。

  王帽說道:“我給錢了啊!說好的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林逾靜嗤道:“就你那點兒東西也能算是錢麽?你覺得那寶姨是差錢的人麽?她渾身上下隨便摘下一件,哪件不比你那些東西要貴?她故意把那煙槍放在你那堆東西旁邊,為得就是告訴你這寶貝白送你了!”

  他越說越覺的羞臊,最後氣道:“你是要把這花花綠綠的東西披在身上,還是要做件衣服穿在身上?”

  王帽說道:“當然是做成衣服穿在身上!但要穿在裏麵!有這寶貝穿在身上,到哪兒都覺得心裏踏實!”

  林逾靜心裏一愣,眼前浮現出王帽穿的花花綠綠的樣子,皺著眉道:“你真打算做成衣服穿在身上?”

  王帽斬釘截鐵的說道:“當然了!要不我買來做什麽?”眼珠兒一轉,望了望林逾靜又氣又驚的樣子,說道:“師叔,你還吃包子麽?該吃中午飯了!”說罷,從身上摸出一顆珠子,舉起來對著太陽看了看,說道:“幸虧我提前留了一顆,不然就得餓肚子了!”

  林逾靜神色一怔,心中歎了口氣,第一次感覺到原來沒錢是一件如此可怕的事情!

  臨近中午,天氣漸暖,街上漸漸熱鬧起來。林逾靜抬頭看了眼遠處,隻見數十裏外的那片雲霞比早上亮了許多。圍在雲霞周圍的那團霧氣變得又薄又亮,就像給那雲霞披了一層淡白色的薄紗。

  王帽找了個視野開闊的鋪子,進去以後把那珠子拿出來晃了幾下,扔給那掌櫃的說道:“找一個視野開闊的地方,沏一壺好茶,取些點心、果子。”

  那掌櫃的滿麵堆笑,一一記在心裏。但王帽點完這些以後,卻直接朝裏麵走去。那掌櫃的神色一愣,心想這位客官怎麽光要些茶點,把正餐給忘了?忙不迭在後麵喊道:“客官,店裏有剛剛煮好的牛羊肉,要不要切兩盤充饑?”

  王帽停下腳步看了眼林逾靜,轉頭對那掌櫃的說道:“有包子麽?”

  那掌櫃的又是一愣,隨即答道:“有,有!客官隻要想吃,我馬上叫人去包!”

  王帽輕輕點了點頭,微微一笑。轉頭一看,隻見林逾靜早已不見了蹤影。

  兩個人選了個靠窗靠路靠街口的位置,坐在這裏能看見四個方向的行人,以及四個方向的酒樓、茶樓。

  小二很快端上來茶水、點心。王帽給林逾靜到了杯茶,然後自己抱著茶壺暖了暖手,說道:“師叔,你說那寶姨剛才說過的話,是真的還是假的?我怎麽覺得心裏不踏實呢!”

  他記得以前聽人說過“浣花宗的女人最會騙人”,剛才見了那珠光寶氣的寶姨,總感覺有些不大舒服。

  林逾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道:“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你看路口那個抱著嬰兒的女子,如果有幾個人同時圍上去,強行把那孩子搶下,然後汙蔑那女子是拐外兒童的人販子,你說路過的人會信誰?”

  王帽想了一下,說道:“應該不會信那個女子。畢竟人言可畏,三人成虎!”

  林逾靜又道:“如果你是那個女子,你懷裏的孩子被人搶了,你會怎麽做?”

  王帽想了幾種答案,但感覺都不理想,最後搖了搖頭。

  林逾靜道:“最好的辦法,便是不要把孩子抱到街上。”

  他轉頭看了眼那個抱孩子的女子,又道:“現在無論是麵對那個俊美公子,還是麵對浣花宗,我們都是被動的一方。接下來一段時間,我們隻需等待浣花宗的消息。在搞清楚那俊美公子將黃眉老祖帶來北地的意圖之前,切忌妄動。”

  他接過王帽手裏的茶壺,倒滿另外一隻茶杯,意味深長的說道:“這茶杯,猶如山門,可保茶水不外溢;這裏麵的水,猶如你的閱曆,你的修行;這水裏的茶,便是你自己。一壺茶水的好壞,既取決於茶,又取決於水,最主要的,是看茶對水的理解。能飲井水,隻能看見井口大小的天地;能飲江水,便能看見江海之闊,天地之大;能飲山泉,便能看見修行路上的迂回曲折,百折不撓,曆經重重山巒,最終化為一泓清泉。這次北地之行,對你們來說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你們既要觀天地之大,又要察人心之深。少了哪個,都讀不懂這天地,也飛不出這天地。”

  王帽似懂非懂的聽完,沉默不語。

  上山之前,他聽人說涿光峰上有大學問。他不求成為聞名於世的大人物,隻求一片心安。到了山上以後,執筆描山,先繪其形,再造其骨,雖然落了個遊手好閑、不務正業的名聲,但在讀書人林逾靜看來,一入山,便能寄意山水,而不局限於一峰一脈,一桌一椅,此是卓然遺世之風,將來或許成不了修為通天的大人物,但一定會成為一個讓人津津樂道、心生向往的有趣之人。

  他林逾靜是個寡言無趣的人,雲涿光、童無忌也都是深居淺出之人。他很希望涿光峰上能夠多些靈氣,而不是隻有漫山遍野的書生氣、酸腐氣。

  所以,比起青鸞、董棋,他其實對王帽更感興趣。但他也明白,以他的性格,以他將來要走的路,無法成為王帽的師父。

  茶香氤氳,帶著絲絲熱氣飄向窗外。兩個人不緊不慢的喝幹了一大壺茶,期間誰都沒再說話。

  喝到最後一口的時候,王帽忽然品出了水的滋味兒。在金黃色的茶湯裏麵,他仿佛透過那層淡淡的金色,嚐到了一縷清涼,直沁心田。

  小二端上來一大籠包子,用牛肉大蔥調了餡兒,隔著麵皮都能聞到香味兒。

  林逾靜拿起一個包子毫不猶豫的咬了一口,舔了舔流到手指上的油,說道:“趁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