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籠中雀
作者:柳語熙      更新:2020-05-26 14:16      字數:2318
  陳玄清忽然覺得給人家做師父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做得好,自然是名師出高徒,或者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做不好,就是誤人子弟,在他看來,簡直和殺人沒有區別。

  師者,傳道受業解惑也!他忽然覺得這是一門很深的學問,尤其是像他這種從未交過學費的人。

  他決定認真研究一下這門學問,有必要的話,甚至可以向何呂施請教一下。因為在禦鼎山眾人眼中,何呂施是公認的最有“做師父的樣子”。

  石青峰在床上躺了五天。

  五天以來,千丈岩上來了許多人,甚至比過去幾十年以來,所有來這兒的人加起來還要多。

  來人大都帶著東西,也都帶著嘴,帶著耳朵,都希望能夠從千丈岩上問到、聽到一些讓他們感到激動、興奮的東西。

  除去這些喜歡打聽事情的人,石青峰剛來千丈岩時,來這兒看他的年輕一輩裏麵,有幾個很自覺的與千丈岩保持了距離。

  在他們看來,石青峰與絕名之間的事情,其實就是千潯峰與雷澤峰之間的事情。這時候來千丈岩,萬一讓雷澤峰的人撞見,難免會有些誤會。

  寧可不做,不能做錯。

  這是很多聰明人選擇的明哲保身之道。隻是有些時候,這些聰明人常常犯一個錯誤,會把“身”和“人”的概念混淆不清。

  雷澤峰派了一位長老過來,說了一堆客套的話,臨走時留下了一根四品葉的野生山參。

  丁若塵拿起來看了一眼,隨手往牆角一扔,鄙夷道:“千潯峰上六品葉的山參隨處可見,雷澤峰可真夠大方!”

  霜兒驚訝道:“師姐!人參呐!還是野生的!這你都扔?”說完以後,一溜小跑跑到牆邊,如獲至寶一樣,把那人參撿了起來,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一個盒子裏麵。

  這幾天來,霜兒可以說是千潯峰上最高興的人,因為來人大都帶了東西,而她則以石青峰師姐的身份,替那個“敗家玩意兒”把東西全部收了下來!

  對帶了東西的人,霜兒會笑嘻嘻的送到門口,極其真誠的對人家說道:“歡迎再來!”

  對沒帶東西的人,霜兒通常也會送到門

  口,但隻是冷冷一笑,道:“再見!”

  丁若塵露出一副哭笑不得樣子,朝石青峰攤了攤手,道:“從小就這樣,千潯峰上出了名的小財迷!山上大大小小的師哥師姐,差不多都被她勒索過。”

  石青峰聽得饒有趣味,問道:“霜兒,你這是打算以後另立山頭?”

  霜兒搖了搖頭,露出一個神秘的眼神。

  石青峰又道:“那是——從現在開始,給自己攢嫁妝?”

  霜兒“呸”了一聲,說道:“秘密!天機不可泄露!”

  過了一會兒,似乎想起了一個問題,把丁若塵叫到一邊,很認真的問道:“師姐,女孩子長大以後出嫁的嫁妝,要自己攢麽?”

  第六天清晨,窗台上來了兩隻麻雀,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石青峰一覺醒來,感覺身上終於有了些力氣,翻身時雖然還有些痛,但已不像之前那樣難以忍受。

  從床上下來,小心翼翼的走到窗口,隻見一大一小兩隻麻雀,正在窗台上梳理羽毛。

  那兩隻麻雀看見有人過來,先是愣了一下,接著拍起翅膀,作勢欲飛。但奇怪的是無論怎麽用力,卻始終飛不起來,就像被一股無形的吸力牢牢吸住,固定在了窗台上麵,固定在了石青峰麵前。

  兩隻麻雀嘰嘰喳喳叫個不停,眼神中滿是惶恐。這時,隻聽咯吱一聲,那兩隻麻雀齊齊掉了下來,癱瘓在地,卻是被那股無形之力折斷了翅膀,再也無法起飛。

  石青峰眉頭一皺,望向遠處。

  遠處,懸崖邊上坐著一個男子。從其背影來看,應該年齡不大。但石青峰一眼望去,卻感覺那個背影似乎有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滄桑,疲憊。那男子穿的本是白衣,現在看來卻是又髒又皺,看樣子已經很久沒有換過。

  男子臨淵而坐,就像一尊雕像一樣,紋絲不動,任憑山風過麵,鋒利如刀。

  男子身邊,放著一柄長劍,劍鞘是黑色,劍柄也是黑色。

  絕名。

  石青峰將衣服裹緊一些,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跨出門檻的時候,絕名也站了起來,拿起那柄長劍,向石青峰

  走來。

  “之前對你出手,是我不對。這個給你。”絕名將一個精致唯美、刻有花紋看起來極其貴重的盒子遞了過來,向石青峰說道。

  石青峰打開盒子一看,隻見裏麵放著一顆像棗子一樣大小、通體紅色的靈丹——大髓丹。

  禦氣境可以服用的品階最高的靈丹,隻有那些天賦異稟、資質卓絕的弟子才有資格服用。服用以後能夠易筋洗髓,為以後修行打下一個堅實的基礎。

  “除去這把劍,這是我能拿出的東西裏麵,最好的一件。”絕名語氣有些淒然,沉聲說道。

  其實,這也是他能唯一一件可以拿出來送給別人的東西。除去那把一直跟在他身邊,從九歲開始就幫他殺了第一個人的黑色長劍,這些年來,他唯一能拿出來的,隻有那顆大髓丹。

  那還是在第一年練氣的時候,生日那天老雷主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石青峰皺了皺眉,說道:“你有幾天沒洗臉了?”猶豫了一下,又道:“為什麽對我出手?”

  絕名眼神中忽然透出一絲憂慮,以前那種清冷堅毅不可一世的感覺瞬間消失不見,就像剛才那兩隻被牢牢吸在窗台上的麻雀,走投無路,孤立無援。

  呆了半晌,緩緩望向窗台,吐出三個字來:“不知道。”

  說罷,轉過身去頭也不回的走了。

  石青峰本想叫住他,把那顆大髓丹還他,但想到他是絕名,也就沒有開口。

  對於絕名來說,不被接受便是不被原諒,不被原諒便是欠了人家。這是他生平以來最不願意做的一件事情。

  哪怕是用命去還,他也毫不猶豫。

  臨近傍晚時分,陳玄清突然拎了一把劍來。經過這幾天的思考,他感覺石青峰應該有一把劍,至於會不會用劍,有沒有劍經,有沒有人教他,以後再說。

  當務之急,是要有一把能叫別人看得見、摸得著的劍。能叫別人知道,他還有一個師父,好像叫做陳玄清,已經開始準備教他用劍。

  但是要怎麽教呢?這似乎又是一門很深的學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