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約有十丈寬的碧湖，通體發著深綠色的幽光，此處月光照耀不到，伸手不見五指的月色中那陣眼像是一隻巨大闔上的眼眸般平靜的置於潭底，瞧上去詭譎的很。

  然而君如故卻沒有立即下去，而是停留在岸邊躊躇煩悶。

  她到了沒一會另一個人也到了，君如故聽力過人，下意識的帶著鋒銳的寒光斜睥過去，那人一激靈問道：“師尊，是您嗎？”

  君如故瞥了過去，“秋雨？”

  “是我！”慕秋雨激動不已，一身汗水氣喘籲籲的跑來了，兩隻袖子高高卷起，手上拿著一把桃源一夢弟子統一的劍刃。“師尊，您也是來找陣眼的？”

  “嗯。”君如故望著他，一身汗水，夜裏又涼，恐怕會感冒。“你怎麽找到這的？”

  “徒兒早就找到了，剛運轉靈力要破壞時這陣眼就跑了，一連跑了兩三次，可把我累壞了。”他說著隨手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師尊您不是和師兄師姐們在一起嗎？”

  君如故：“失蹤了。”

  慕秋雨：“？？？？”

  “他們失蹤了。”君如故看著那湖水有點鬱悶，為什麽偏偏要將陣眼設置在水裏呢？特意針對她的嗎？？？

  “不知道是什麽東西撒了瑩花蛾粉，他們中了招，被帶走了。”

  慕秋雨上下關切的看著君如故。“師尊，您沒事吧？”

  “我有什麽事？”君如故鬱悶道，“這個陣眼不能用太多靈力，你靈力用的多它自己就跑了。”

  “跑？”慕秋雨也不知道聽沒聽懂，撓了撓腦袋。“那師尊，我下去不用靈力試試？”

  慕秋雨原以為君如故會讓他靠邊站自己來，誰知道君如故答應了。

  “嗯。”君如故如釋重負，“切記小心！”

  慕秋雨眨了眨眼，眸中帶著幾分熾熱，師尊這是在關心自己。

  憨徒弟卷了卷褲腿在黑暗中摸索著下了湖。

  岸上的君如故比下了湖的慕秋雨還要緊張，雙手上已經出了些許汗水，又迫於自己沒法下水幫忙，隻能在上麵焦慮的望著。

  從君如故這個角度隻能看見慕秋雨一點點的背影，那隻巨大的陣眼並沒有隨著湖水的蕩漾而移動半分。它就像是長在這紮根在這似的，老實本分的等著慕秋雨下去。

  慕秋雨確實是小心翼翼的摸過去的，他認為師尊這是器重他，信任他，所以才會把這個任務交到自己手裏，破壞了陣眼就能找到失蹤的師兄師姐們了，這次一定不能再出任何差錯了！

  背著重擔的慕秋雨深吸口氣，一腳深一腳淺的下了水，堅定又自信的慢遊了過去。夜裏腳邊隻有他抬腿時湖水發出的“咕咕”聲和兩人細微的呼吸聲，甚至連一絲風聲都聽不到。

  君如故手上緊握著君生，她總是感覺這事不是這麽簡單的，方才偷襲的那人明顯是對此陣法十分熟悉，興許對自己的身法也有些了解。

  那個黑衣人向他刺來的那一劍是極快又狠的，自己那時身體比腦子反應要快，直接就閃了過去，這麽一閃的一瞬間陣法就已經移動把他們全帶去了別處，獨留下了她一人。

  偏生自己又有些怕水，無法下湖去破壞陣眼。

  難不成這個人還知道自己不會水，所以特意將陣眼布在了水下？

  君如故腦中轉的飛快，除了自己的師父，壓根沒人知道自己不會水了吧？林如賦？他好像也並不知情。

  君如故半這麽隨意一瞥，恰好瞧見了那陣眼上的眼眸似是有要睜開的痕跡。君如故心底一抽，“小心！”

  “嗡——！”一聲刺響，慕秋雨這小子一劍已經紮上了那隻巨大的眼睛。一瞬間那陣眼張開到一個極致的弧度，目呲欲裂的碎裂開來，活像一張能吸附萬物的黑洞。

  插在陣眼上的那柄劍瞬間便被吞了進去，君如故跨了一大步，在黑暗中吼道：“快回來！”

  慕秋雨全身都在反抗掙動，他也想回去，可這黑洞吸了他的劍不說，湖底似乎還有什麽東西牢牢拖住了他的腳踝將他往下扯。

  “師尊！您別下來！”他使勁抬了下腿，發現纏繞的似乎是海草一樣的軟物，細長密集的纏了他一腿。

  君如故心急不已，隻得將自己的長劍出鞘扔了過去，“接住！”

  慕秋雨正掙紮的滿頭大汗，驀的什麽金燦燦的東西被扔了過來，他下意識一接，竟然是師尊的靈劍！

  “師尊！”

  “少廢話，快斬斷上來！”

  慕秋雨差點熱淚盈眶，慌忙的在湖底一陣亂斬斷了海草，君如故的聲音焦躁恐慌，“快！那陣眼要變換了！”

  話音將落，那隻巨眸中忽然伸出了數股藤蔓纏住了慕秋雨的全身，一把就要將他拉了進去。

  “秋雨！”此時君如故若還是因為不會水怕水而熟視無睹那就枉為人師了，她足尖一點便在空中半躍起，在慕秋雨即將被扯入陣眼時拉住了他尚且在陣外伸出的左手。

  “師尊！快鬆手啊！你也會被拉進來的！”慕秋雨嗚嗚甩手，不住的扭動想要掙脫，無奈這藤蔓可不像那湖底的海草輕易便能斬斷的，那藤蔓將他全身包裹的像個粽子似的，那該死的枝條還一個勁的想趁他開口說話鑽入他的口中。

  “簡直放肆！”君如故勃然大怒，拉住慕秋雨的那隻手青筋似要暴起，接著一股巨大的靈力順著手指傳到慕秋雨的背脊。“噔！”的一聲爆開了他身上如千萬道繩索捆綁束縛的藤蔓。

  “噗……”君如故靈力過於狂暴，硬壓在小小的慕秋雨身上隻讓他感覺五髒六腑瞬間被擠壓到了一個要爆炸的邊緣。

  嗆出一口濁血後卻又有一種身體被打通的爽快，慕秋雨眼中帶著幾分委屈和期待，“師尊……我……”君如故看著血撇了撇嘴，手上一提拿過慕秋雨手上的君生，一甩把他扔到了岸邊，撂下了一句“等著！”便隻身躍進入了那道黑洞般的陣眼內部。

  君如故傳靈力接劍扔慕秋雨這三件事隻不過是一眨眼之間就完成的，慕秋雨知道她這樣做是為了自己好，但是也還是苦於自己靈力低微無法替師尊做什麽事，所以有危險時師尊才會不假思索就將自己送回較為安全的區域。寧可隻身入險境，也不願帶上他這麽個累贅。

  累贅。

  是了，無論是六年前還是六年後，自己都是君如故的拖累。

  已經十六歲的慕秋雨又像往日每一個夜晚那樣，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雙臂摟著自己的雙腿，把腦袋瑟縮在腿上，一點也不敢去看外麵的天地。

  不想成為君如故的負擔，不想一直都是君如故的拖累，不想有危險了始終需要君如故的保護。

  想和她並肩，想和她一起……

  想……

  “你在這縮著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