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們一行人穿戴整齊，浩浩蕩蕩地往外婆家走去——沒辦法，家裏沒車，我們又不想開著房車過去，就隻好改由步行。

  這次全家人出動，再加上多出來的四個人，走在路上那回頭率真是夠嚇人的。一路上，我媽看見個熟人就拉過來說上兩句話，那臉上，真是說不出的市儈，我估計等我們走到祖姑婆家，整個農場都知道我家多了四個人。

  外婆還是老樣子，一見我就說我瘦了，怨我媽不該放我出去，還說要是我媽容不下我，就讓我住過來。

  外公呢，也是老樣子，目光呆滯地坐在那個“吱呀”直響的藤製搖椅上，像個傻子一樣愣愣的看著我們。

  一眾人坐下之後，我便把昨天跟我爸媽說的話又給外婆說了一遍。

  外婆聽完，重重地歎了口氣，隨後看著一旁的外公說道：“哎，老李家啊，造孽，可人呢，一個個跟個菩薩一樣，我都不知道該怨還是該喜。”

  “外婆，您就別唉聲歎氣了，祖姑婆的事我就是跟您說一聲，另外，我想給祖姑婆立個牌位，她好歹也是咱們李家人嘛！”

  外婆這時的眼光落在黃可可身上，一邊笑嘻嘻地盯著黃可可一邊笑道：“老李家那幾塊牌位除了你那傻外公之外，還有誰去敬？你要立你就立吧，可有一點，你別指望我去上香。”

  其實一直以來，外婆對外公的態度跟我爸差不多，他們都不喜歡那些邪門歪道的事，可奈何外公是自家親人，所以他們對待外公總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態度。

  我們家的牌位就在外婆家堂屋裏，外婆說得對，除了外公，老李家的其他人幾乎都不去上香，隻有過年過節全家聚在一塊兒的時候，才象征性地放上一點貢品。

  不過外公糊塗之後，我媽回娘家的時候有時會上柱香，我也有時候會去敬一敬。

  外婆這時已經懶得理我了，她衝可可伸出雙手，一臉寵溺，“來，可可，給奶奶抱抱！”

  黃可可有點認生，來了之後一直躲在黃悅翎懷裏，這時聽見外婆的話，她瞪著大眼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黃悅翎，似乎在尋求我們的允許。

  “去吧，可可，那是奶奶！”黃悅翎鼓勵了一句，然後把黃可可推向外婆。

  或許是隔代親，沒多大一會兒，黃可可就被外婆逗得“咯咯”直笑了，看見這一幕，我心下一酸，看來外婆的眼中寶要換人了。

  家裏一下子多了這麽多人，外婆高興，便要求晚上在這裏吃頓團圓飯，還把舅外公一家子叫了過來。

  大家聽了祖姑婆的事，再加上黃悅翎和二娃都很討喜，所以大家馬上就接受這三人是自家人了。

  看著這和和睦睦的情形，我不由得想起祖姑婆，還有曾外公，要是他們能看見這一幕，該有多高興啊。

  晚飯很豐盛，本來一桌子根本坐不下的，可是祖姑婆非要大家擠著坐，說都是一家人，吃團圓飯就必須在一張桌子上吃。

  吃完飯，大家便分成幾個小團夥開始聊天，我爸和舅外公都是公家人，自然就成一個團夥；我媽、外婆、舅外婆幾個婦人組成另一團夥，我媽還非得把黃悅翎和黃可可還有二娃拉過去；我見屋裏隻有我和龍全兩人被剩下，就趁機拉著龍全走到外公旁邊。

  “龍全，這邊既然都安頓下來了，那接下來咱倆就按照計劃進行，明天再休息一天，後天咱們就上山找我師父，然後去茶樹窩看看。”

  龍全點點頭，“行，不過去之前咱們得準備準備，聽你之前說的情況，茶樹窩不能茂進。”

  “嗯，對，你提醒得沒錯，這樣，我想辦法弄輛車，房車裏還有一些裝備，到時候咱們帶上去。”

  “那悅翎和二娃呢？”

  我扭頭看了一眼在我媽身邊渾身不自在的黃悅翎和二娃，笑道：“算了吧，她倆這一路夠折騰了，這次就別帶上他倆了。”

  龍全搖了搖頭，“嗬嗬，何哥，就他倆那脾氣，能幹嗎？”

  “也是，那咱們就悄悄走，不告訴他倆。”

  龍全笑了笑，沒作聲。

  ......

  就這樣，我們在外婆家吃完晚飯，當晚就在外婆家住了一晚，外婆家地方不夠，我和我爸還有龍全就住在了舅外公家。

  回來之後，我帶著幾個人把農場好玩兒的地方逛了一圈，還去了洞兒溝，順便找人借了輛車，第二天一早，我和龍全便收拾裝備，準備上紅旗灣水庫。

  我倆好不容易把需要的裝備搬上車，又把給老林頭帶的禮物拿上，剛拉開車門，就看見黃悅翎和二娃像百米衝刺似的跑了過來。

  “就知道你倆有鬼，想幹什麽去啊，都不帶上我們？”黃悅翎徹底丟掉這幾天的乖巧伶俐，又恢複到那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了。

  “就是，哥，你不是說過讓我跟著你的嗎？哪個說話不算話呢！”二娃也氣呼呼地幫襯道。

  “悅翎兒，我倆又不是去玩兒，你們跟著幹嘛？”

  “我知道你是想去找邱妍，我們可以幫你啊！”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次上去可能有危險，我不能帶著你們。”

  “哪次沒有危險啊，你就別勸了，反正你必須帶著我，要不然~~要不然我就告訴幹媽！”

  “幹媽”就是我媽，這是昨天發生的事兒，晚上吃晚飯的時候，我媽也不知道動了哪根歪腦筋，說二娃和黃悅翎稱呼她“伯母”不習慣，幹脆叫幹媽得了，沒想到這兩人竟然都樂得接受。

  我當然不會相信黃悅翎會告訴我媽，隻不過這倆人不依不饒的性格，繼續爭執下去隻會沒完沒了，於是我隻好歎口氣，敞開車門放他倆上了車。

  現在時值深秋，山上的草枯黃枯黃的，再加上天上射下來的日光，遠遠看上去，山頭都是一片金黃色。這個時節，風大草枯，隨便一點火星就可能招來一片山火，正是護林員一年裏最忙碌的時候。按照我的預料，此時老林頭應該已經帶著護林員出門了，所以瞭望台現在應該沒人。

  我們一路顛簸，來到瞭望台後，果然看見大門緊閉，於是我便吩咐大家下車，然後拿上釣竿，帶他們去水庫釣魚玩兒。

  再一次來到紅旗灣水庫，我腦子裏立馬便閃現出和邱妍第一次見麵的場景，那堆篝火、那些帳篷以及那個晚上，曆曆在目！

  洞兒溝兩邊的草雖然也到了枯萎的季節，可是經過大半年的瘋長，這個時候已經長得非常高，遠遠看向大青石的方向，也隻能看見一點石頭尖。此時水庫裏綠瑩瑩的水映襯著金黃色的山頭，別有一番壯美的感覺，二娃和黃悅翎大概是從沒見過這種景色，兩人都歡欣雀躍著。聽著兩人歡快的吵鬧聲，我的眼睛卻一直盯著大青石的方向，我便不由自主地感覺到恍如隔世。

  我不是釣魚的高手，我也不愛釣魚，可是龍全卻奇跡般的一條跟著一條地往上釣，不一會兒，魚袋裏就有六七條大魚了。

  老林頭一般是先巡山頭，再巡後山，這種時候，中午飯都是在路上解決的，所以不到晚上他們不會回來。於是我們便就地把魚給剖了，我冒著被老林頭大罵一頓的風險升起一堆小火，架上魚，撒上佐料，沒一會兒，香噴噴的烤魚味兒就傳遍了整個岸頭。

  大約到下午五點多的時候，我忽然聽見遠處傳來一聲轟響，這個聲音我再熟悉不過，那是老林頭的“放生槍”。

  我趕緊讓龍全和二娃把火給滅了，隨後弄來一些土，把餘燼埋得嚴嚴實實的，然後回到瞭望台，靜靜的等著老林頭。

  聽我爸說，這次上山的應該是大李，於是我就更加期待這次見麵了。

  等了大約半個鍾頭，老林頭訓話的聲音便傳了過來，跟著，便是大李不服氣的辯解聲。

  當兩人看見眼前突然冒出來四個人時，他們倆同時呆住了，要不是我叫了聲“師父”，估計他倆能愣老半天。

  大李回過神後，馬上跑過來一把將我抱住，又是搖又是晃的，跟個許久沒見主人的狗子一樣。

  “子木，你咋連個招呼都不打呢~~”老林頭非常自然的訓話聲，讓我聽了忍不住一陣感動，我是真的想念他訓話的聲音。

  “師父，我不是想給您一個驚喜嗎？”

  “何哥，其實我對老祖奶一點兒都不了解，我知道的那些都是從我爺爺和江湖上的人口中聽來的！”

  “是嗎？那蔣烈陽呢？你爺爺就沒跟你說過蔣烈陽的事兒？”

  這時，龍全眼裏明顯閃過一絲慌亂，他馬上低下頭，裝作在看自己的手，當他重新抬起頭來時，他的表情便恢複依舊了。

  “蔣烈陽很早就死了，關於他的事，我估計除了老祖奶，現存在世的人應該沒幾個知道的。”

  雖然我知道龍全是在撒謊，可是我想不明白，如果說畢先生因為是想隱瞞身世所有改名換姓的話，那蔣烈陽幹嘛也改姓？還有，這樣一個江湖中人，有什麽值得龍全隱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