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遠沒有漁船那樣安穩，在湖上晃晃蕩蕩的，可是小舟也有小舟的優點，那就是安靜。

  據騰大哥所說，由於寶諸磯出事之後，幾乎沒有船再去那個方向了，所以此時湖麵上隻有我們一條小舟。

  沒有馬達的轟鳴聲，也沒有人聲鼎沸，隻有身邊湖水的晃蕩聲和空中掠過的風聲，我和黃悅翎蕩著小舟不像是去以身犯險，而是像來湖上玩耍的小情侶。

  唯一煞風景的，是我和黃悅翎之間的那個是不是蠕動一下的蛇皮袋。

  黃悅翎一邊搖著船槳一邊皺著眉頭抱怨道：“能不能讓它別動了，好惡心呀！”

  我聞言朝四周望了一圈，此時我們離開岸邊已經有半個多小時了，在確定周圍沒有別的船之後，我將蛇皮袋提到麵前。

  “悅翎兒，我想拿它做做試驗，咱們把符在它身上都試一試唄！”

  黃悅翎一聽，立馬來了興趣：“好呀好呀，以前老是聽奶奶說符有這個用有那個用的，我也不知道到底管不管用呢，這下可以親眼看到了，嗯，大外甥，你還挺聰明的嘛！“

  說實話，我現在也挺興奮的，就有點像以前老看人家玩小霸王，突然有天自己有了小霸王的那種感覺。

  我打開蛇皮袋子，將骷髏倒出來，黃悅翎則翻出她那套行頭，急匆匆地畫了道符。

  我接過符紙，也懶得理會黃悅翎正著急地掏糯米團子，吐了口口水“啪唧”一下貼在了骷髏身上。

  貼完符紙，我看了半天也沒見骷髏有反應，黃悅翎舉著瓶子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她拍了我一下，沒好氣地說道：“都說了得念符經，不然沒用的！”

  我恍然大悟，懊惱地拍了下自己的額頭。

  “快念念看看！”

  黃悅翎聽罷將瓶子重新收好，然後閉上眼睛念叨了起來。

  這一次不像上次在漁船上有馬達聲還有風浪聲，我不怎麽費力就能聽清楚黃悅翎念叨的詞，雖然我還是聽不懂，但是我聽出來她念叨的的確是她教我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話。

  黃悅翎念第一遍的時候，那骷髏還是沒什麽反應，可是當黃悅翎念第二遍的時候，骷髏就像觸電了一般，一下一下地抽搐起來。

  等到黃悅翎念第三遍的時候，那骷髏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突然之間爆發出極大的力量，竟然把我綁住它的繩子給掙斷了。

  我擔心骷髏會傷到人，便伸手摁住了它的手。

  接觸之間，我就感覺這骷髏在拚命的掙紮，似乎它正承受著巨大的煎熬似的。

  我心裏正高興符文起作用了呢，突然那骷髏的手猛地用力，就好像垂死的人最後的掙紮似的，我幾乎都摁不住它，可是很快，它手上的力道就卸掉，然後就不動彈了。

  一開始，我還以為是黃悅翎停止念符經了，可是抬頭一看，黃悅翎依舊閉著眼睛，而且嘴裏仍然還在念叨。

  我鬆開手看了看，發現骷髏已經完全不動了，於是我打斷黃悅翎說道：“快別念了，都被你念死了！”

  黃悅翎睜開眼睛看了看，為了確認骷髏真的死掉了，她還用船槳撥了撥骷髏的手。

  “這麽快就死了？其他的符還沒試呢！”黃悅翎驚訝道。

  我摘掉骷髏身上的符紙，那骷髏依舊一動不動，我將符紙拿到眼前一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驅刹符！你幹嘛用驅刹符啊！剛開始你不會用溫和一點的符？”我將符紙扔在黃悅翎手上，沒好氣地說道。

  “我哪兒知道驅刹符這麽厲害啊，再說了，你也沒說不能用驅刹符啊！”

  看著黃悅翎委屈的神情，我冷靜了下來，的確，這事兒不能怪她，驅刹符是很常用的符文，不隻是專業的趕屍匠，很多騙人的道士也在用，誰也沒想到一道驅刹符就能殺死這個骷髏。

  我一把將骷髏扔進湖裏，換了個笑臉說道：“哎，算了，死了就死了吧，起碼證明你的符的確管用了，對吧！”

  可是黃悅翎依舊苦著臉，她也不急著搖槳，嘟著嘴說道：“何子木，你以後能不能別動不動就衝我發火啊，我是來幫你的，你要老是這樣，那我幹脆回去得了！”

  我沒想到黃悅翎會是這個反應，頓時愣住了，可仔細一想，這幾天我得空就跟她鬥嘴，隻要她那句話沒說好我馬上就懟回去，好像確實有點過分。

  其實自打在酒店裏見了黃悅翎第一麵開始，我就從沒把她當過女人，這也不完全怪我，誰叫她一見麵就擺出個那麽囂張的樣子，而且還處處刁難我，後來跟她熟了，我發現她整個就是一個小鋼炮，得誰懟誰，在祖姑婆家裏的時候，她總是擺出一副長輩的樣子，對我指手畫腳的。

  可是我忘了，不管黃悅翎如何刁蠻、對我的態度如何不好，底子裏她還是一個女人，她也害怕很多女人害怕的東西，同樣的道理，她也跟很多女人一樣，臉皮薄。

  “喲，生氣啦，跟你開玩笑你都看不出來？”我把手伸在黃悅翎眼前晃了晃，笑道。

  黃悅翎把頭扭向一邊，沒出聲。

  “表姨？姨？真生氣啦？我給你道歉還不行嗎？”我不放棄，在小舟上站了起來，然後把臉湊向黃悅翎。

  可是黃悅翎依舊不理我。

  “悅翎兒，你該不會讓我跪下吧！”

  黃悅翎聽完回頭看了我一眼，我見狀馬上作勢要跪下，“行，那我就給你跪一個！”

  我原本是想做個樣子就算了的，因為一般人到了這種程度肯定會去扶我，然後說算了，算了！

  可我忘了我這是在小舟上，而且小舟極為不穩，當我彎下一個膝蓋後，重心馬上偏移了，然後小舟也跟著我的重心偏了一下。

  黃悅翎沒料到這個情況，被嚇得猛然往另一邊擺了一下身子，在她的反作用力下，小舟成功的側翻過去，我倆自然也掉進了水裏。

  好在出發前我就擔心小舟不穩，所以船上的東西我都用繩子固定好了，所以小舟雖然翻了，但是裏麵的東西沒有脫落。

  我和黃悅翎手忙腳亂的把船翻了過來，然後氣喘籲籲的趴在小舟上，等小舟重新停穩之後，我倆互相看了一眼，隨後都失聲大笑了出來。

  所有非親屬之間的關係，無論是朋友、戀人還是夫妻，在沒有吵過架之前都是不能確定的，隻有吵過架之後，互相之間的關係才能更進一步，此時看著像落湯雞一樣卻放肆笑著的黃悅翎，我心裏突然產生了一種別樣的感情。

  我爬進小舟，把黃悅翎也拉了上來，我們用手把小舟裏的積水趕了出去。

  此時湖上的霧氣已經消退得差不多了，我接過小舟上的船槳，對黃悅翎說道：“咱們得加點兒緊，盡量在天黑之前趕回來！”

  於是，一番折騰之後，我們再次向目的地開始進發。

  在進入寶諸磯範圍之前，我讓黃悅翎像在漁船上一樣，在小舟周圍貼了五張驅刹符，之後，我們又提前準備好幾張符紙隨身帶著，這才搖著船槳進入了寶諸磯。

  小舟沒有錨，我隻好扔在湖麵上，隻是在心底祈禱，但願我們從湖底出來時，還找得到它。

  我們穿戴好潛水裝備，然後把符紙等東西用塑料袋裝了綁在身上，下水之前，我在黃悅翎的指導下將一張安魂符夾在手裏，然後念了兩句黃悅翎教我的符經就扔了出去，做完這一切後，我跟黃悅翎互相比了下手勢，便翻身跳入湖裏。

  湖水依舊不怎麽清澈，水下也依舊昏暗，由於沒有參照物，我和黃悅翎也不知道我們是不是在先前的地方，隻好先潛入湖底，然後邊遊邊找。

  大約找了半個多小時，我總算看見淤泥裏冒出小頭的石台了。

  我找到黃悅翎，衝她指了指石台的方向，黃悅翎點點頭，我倆便遊了過去。

  也許是太過害怕漩渦，我看見黃悅翎從塑料袋裏掏出來一張符紙，她將符紙緊緊捏在手裏，看那架勢似乎一有不對勁就打算扔出去一樣。

  我這時才想起剛才忘記叮囑黃悅翎了，這符紙不能一開始就用，起碼也要等到事情有了苗頭再用，不然，符紙把一切都壓製住了，那我們還來調查個毛線啊！

  想到這裏，我停了下來，然後拉著黃悅翎捏住符紙的手，衝她一通比劃。

  黃悅翎看著我一臉茫然，看樣子還是沒能理解，我隻好一直抓住她的手，以防她衝動。

  就這樣，我拉著黃悅翎遊到了石台旁邊。

  再次查看石台，我更加肯定石台上的那個凹槽裏麵曾經插入過某種棍狀的東西，因為我用手指試了一下，凹槽很深，而且呈柱狀，直徑隻有三公分左右。

  查看完石台，我用頭燈照了下周圍，我記得上次看見的那些骷髏手就在石台旁邊，當時這石台旁邊的整個湖底就像一個巨大的蠕蟲一樣不停的蠕動，可是現在看上去卻沒有任何的異樣，甚至附近連條魚都沒有。

  我拿住黃悅翎的手，再次跟她比劃了一通，想告訴她骷髏手沒出來之前先不要用符。

  黃悅翎倒是點了點頭，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理解了。

  我伸出手指朝下指了指，示意黃悅翎留在原地不動，我自己則去石台旁的淤泥裏找找。

  黃悅翎這下倒像是真的懂了，我離開之後她也沒跟過來。

  遊過去之後，我先是在淤泥上方差不多半米高的地方向下觀察了一會兒，這淤泥看上去特別結實，跟平常的泥土沒啥區別，隻有伸手去摸才知道，淤泥下麵就像是沒有底一樣，搞不好陷下去就再也出不來了。

  淤泥裏夾雜著一些蚌殼螺絲之類的東西，時不時露個頭挪動一下，看上去很平和。

  看了一會兒沒發現什麽特別之處，我便潛了下去，想伸手在裏麵摸一摸。

  因為上次在漩渦裏，我也看不清湖底的具體情況，所以我也不知道那些骷髏手大概在淤泥裏多深的地方，而且我總感覺這淤泥裏的手會突然把我拉進去，所以我幾乎每把手伸進淤泥裏一次，就要作一番強烈的心理鬥爭。

  連摸了幾次，除了發現淤泥下麵跟我想象的一樣深不見底之外，我什麽都沒摸到。

  可就在我再一次把手伸進淤泥裏之時，我看見前麵不遠處突然騰起一陣水泡，那陣水泡先是朝上冒了一會兒，後來突然擠在一起，形成一個人的樣子，然後迅速地在我眼前繞了一圈就不見了。

  隨後，我便感覺到一股急流從我臉前掠過，就像之前我第一次下來時感覺到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