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祖姑婆的話，我突然想明白一個道理，鬼，如果真的存在的話，那他們跟我們活人應該是處在兩個不同的世界的，即便是空間相同，也應該是在不同的維度。

  我在想，如果鬼真的存在，那麽他們就肯定不會以某個人的意誌來行動，他們有他們的想法，他們有他們的“規矩”，剛才祖姑婆說到牆和規矩兩個詞，就是說鬼是不可能隨隨便便來到活人世界的，而那些衝破重重阻礙而來到活人世界的鬼，也不可能隻是為了嚇一嚇活人，或者了什麽生前的願望那麽簡單。

  在這之前，我對鬼的印象幾乎全部來自電視機裏，那些什麽僵屍、披著頭發的女鬼、還有張牙舞爪的惡鬼，等等，幾乎是所有人對鬼的全部概念。

  可事實真的是那樣嗎？

  雖然我對“鬼”這個概念還是有點接受無能，可是祖姑婆的話給了我很深刻的印象，看著祖姑婆滿臉溝壑又充滿故事的臉，我意識到祖姑婆的經曆可能遠遠不止她講給我聽的那麽一點。

  “祖姑婆，那您的意思是，邱妍的病就無藥可解了？”

  “哼哼，與其說是病，還不如說是詛咒，你見過什麽病會世世代代往下傳的，而且一傳就是幾百年？”祖姑婆冷聲回答道。

  我看邱妍一眼，說道：“哦，對，邱妍一開始也是說詛咒來著，所以我們才去找能驅邪的虎骨矛頭嘛！”

  “對，我們家祖先曾在湘西遇到過一個老人，那個老人說我們的病是中了蚩尤之咒。”邱妍補充道。

  我看見祖姑婆在聽到“蚩尤”這個詞時，臉色明顯變了一下，可是這個變化也隻是稍縱即逝。

  “蚩尤？那是我們土家族的祖先，你們家盜墓被邪氣侵體，跟蚩尤有什麽關係？”

  祖姑婆一聽見邱妍說話，火氣就往上冒，我知道繼續留邱妍在這裏，隻會讓她難堪，邱妍的臉色也不太好，如果不是因為我，可能她早爆發了。

  好在這時邱妍的手機響了，她跑出去接了電話，又跑回來對我說公司有事，她得回去一趟。

  我估摸著這是邱妍的借口，她是不想繼續留在這裏了，於是我就借坡下驢，點點頭讓她回去。

  邱妍給祖姑婆告了別，祖姑婆沒怎麽搭理，我說去送送邱妍，祖姑婆點頭答應了。

  “邱妍，對不起，我沒想到祖姑婆這麽古怪。”在找車的路上，我看見邱妍悶悶不樂的，便道了個歉。

  “沒關係，祖姑婆說得對，我們家是盜墓受了詛咒，這是我們自找的。”

  “你別這麽說，盜墓的是你的祖上，跟你又沒關係，你放心，祖姑婆是祖姑婆，我是我，我一定會陪你繼續找的！”

  “我知道，謝謝你，你回去吧，別待會兒遲了，祖姑婆又該發火了。”

  “嗨，不管她，我送你上車！”

  在我的執意要求下，我一直把邱妍送到了車上，臨走時，我跟邱妍約定好了，我們分頭打探消息，一有線索就馬上通知對方。

  邱妍支支吾吾的始終沒應聲，我知道是祖姑婆的話影響到了她。

  “邱妍，你要說出來我才放你走，說，你一有線索馬上就通知我！”我抓住邱妍的方向盤說道。

  僵持了一會兒後，邱妍才總算露出了笑臉：“好！我一找到線索就馬上通知你，行了吧？”

  看見邱妍的笑臉，我才放下心，隨後便讓邱妍離開了。

  等邱妍離開後，我正想著該怎麽回去勸祖姑婆呢，回頭一看，黃悅翎提拎著兩隻大木桶又跑回來了，從她氣喘籲籲的樣子來看，那兩隻木桶應該還是滿的。

  “我說悅翎兒，你這提著兩大桶水跑來跑去的幹嘛呢！”等黃悅翎來到我身邊，我不禁打趣道。

  “說了好幾遍了，你怎麽就記不住呢，你得叫我姨！”黃悅翎瞥了我一眼，氣呼呼地繼續往回走。

  “這回記住了！悅翎兒，你還沒回答我呢，你提兩桶水幹嘛啊？”

  “練功！”

  “練功？練什麽功啊？”

  “練功就是練功，奶奶說了，我胳膊力氣不大，得多練練。”

  “是祖姑婆說的那個什麽寸指寸勁嗎？”

  “對！”

  我心說就這樣提兩桶水就能練成什麽寸指寸勁的話，那也太簡單了吧！

  可是我還沒來得及放心，黃悅翎的下一句話就把我嚇了一跳：“我都練了十幾年了！”

  我瞪大了眼睛問道：“十幾年？那你不是從幾歲就開始提這麽大的捅？”

  “你傻呀，我那麽小能提得動嗎？當然是小的時候提小桶，然後一點一點加大啊！”

  黃悅翎說得輕鬆，可想想也不簡單，十幾年如一日的練，一般人還真做不到，而且我還想著跟祖姑婆學個把月，然後就帶著成果跟邱妍闖天下呢，如果要十幾年的話，那我可等不了。

  沒多久，我們倆就走到祖姑婆屋門口，這個時候屋裏麵傳來了炒菜的聲音，黃悅翎提著兩桶交了聲“奶奶”就進去了。

  我想著有黃悅翎在，接下來的氣氛應該要緩和一點，便跟著走進了廚房。

  哪兒知道一進去，祖姑婆便鐵著臉對我吩咐道：“子木，以後不許隨便帶外人來，就算非要帶過來，也要事先請示我，懂了嗎？”

  黃悅翎站在一旁衝我得意的笑著，雖然我沒法理解，可礙於這是我的大長輩，而且這又是她的家，我隻好點頭答應了。

  “行，悅翎兒，幫我做飯，子木，你繼續劈柴！”

  就這樣，我憋著一肚子的話，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

  經過這次邱妍和祖姑婆的對話，我之前跟祖姑婆產生的親切感頓時就消減了大半，在祖姑婆的故事裏，她是一個既漂亮又聰明，而且很會持家的人，她說她跟蔣烈陽一起靠著仗義助人和吃苦耐勞贏得了很多人心，可這些我在今天早晨一點都沒看出來，今天早晨的祖姑婆，更像是一個毫無同情心、而且很不懂禮貌的粗俗之人。

  再加上剛才黃悅翎說的那番話，我便萌生了退意，心想在這兒住個幾天盡了情義之後，就隨便找個借口離開。

  然而一個月之後，我就發現自己當初的想法實在太過天真了。

  在這一個月裏，我每天早上六點起床，然後跟黃悅翎一起提著兩桶水“練功”，之後便是劈柴做飯，吃完早飯又陪祖姑婆打漁，晚上的時候，祖姑婆就給我講解中醫針灸和趕屍術的知識。

  也在這一個月裏，我跟黃悅翎一起接待了形形色色的人，這些人都是來拜訪祖姑婆的，看得出來，這些人對祖姑婆的尊敬是發自內心的，似乎隻要祖姑婆一聲令下，這些人就會替祖姑婆拋頭顱灑熱血。

  還是在這一個月裏，我和黃悅翎幾乎每天都要去附近的幾個孤兒院和收容所，將那些人送來的禮品和錢送給那些小孩子。

  反正在這一個月裏，祖姑婆給我的感覺就是她故事裏李一漓的感覺，慢慢的，我那些消失了的親切感又回來了。

  但是，在這些瑣事的背後，我也觀察到了另外一些情況。

  第一個情況，就是祖姑婆幾乎不怎麽吃東西，不管是她自己做的飯，還是別人送來的補品，她幾乎從來不吃，隻是在我們三個人坐在飯桌前聊天時，我才看見她時不時的挑兩粒米飯進嘴裏。

  對此，黃悅翎的解釋是，祖姑婆有自己的養生之道，她每天晚上都會吃一點自己配的草藥，所以白天不怎麽吃東西。

  我也的確看見每天晚上臨睡覺之前，黃悅翎會在灶上熬點中藥，然後給祖姑婆送去房裏。

  雖然前前後後黃悅翎都解釋得過來，可這個情況也太不尋常了，眾所周知，人每天都要攝入定量的碳水化合物和蛋白質以及脂肪，才能支撐一個人整天的活動，這並不是一句祖姑婆年紀大了就能否定的。

  另外，祖姑婆有意無意的讓我每天都和黃悅翎攪在一起，雖然她倆沒有表現出來，可我總覺得祖姑婆讓我“練功”是次，而讓我和黃悅翎相好才是主要的。

  黃悅翎，長得還是很漂亮的，單論長相，和邱妍不相上下，而且她身上有一種邱妍沒有的活潑感，跟她每天打趣鬥嘴，倒也不失為一種樂趣。

  可我對她始終沒有產生那種感覺，我心想倒是浪費祖姑婆的一番美意了，我跟黃悅翎頂多能成為兄妹，當戀人還是算了吧！

  就這樣，我在祖姑婆家又住了幾天，雖然每天有吃有喝日子過得自在，可對於我和邱妍的事卻一直沒有進展：我從祖姑婆口裏套不出更多的信息，而邱妍那邊也一直沒來電話。

  這天晚上，我閑來無聊，便給邱妍打了個電話。

  電話裏，邱妍還是一如既往的沮喪，我不知該怎麽勸她，就說要不幹脆去鄱陽湖看看，興許能找到點兒什麽。

  邱妍一聽，問道：“你祖姑婆能放你走嗎？”

  邱妍此話一出，我就知道她也閑不住了。

  “你別管這個，先收拾收拾，做好準備，然後等我電話就可以了！”我說道。

  掛完電話我便回屋把自己的決定告訴了祖姑婆，祖姑婆聽完之後，半晌沒有出聲，最後她才說道：“既然你做好了準備，那祖姑婆也不攔著你，但是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祖姑婆，您說。”

  “把悅翎兒帶上！”

  聽完這話，不止是我，黃悅翎也驚呆了。

  “奶奶，我去幹嘛啊，再說，我不在您身邊，誰照顧您呀？”

  “我活了這麽大年紀，照顧好自己還是沒問題的，我就是擔心子木，他身手不如你，也不曉得事情的厲害性，你在他身邊，能幫把手，我也好放心。”

  其實這些天我也看出來了，祖姑婆有意撮合我跟黃悅翎，但是黃悅翎愣子一個，完全不知情，這次祖姑婆肯定又是這個意思，而且黃悅翎還是沒看出來。

  “祖姑婆，這~~這就不用了吧，我的身手還過得去，再說悅翎兒說得對，您身邊需要有人照顧！”

  誰知道祖姑婆聽了這話，猛地一拍桌子：“怎麽了？我說話不管用嗎？我說去就去，不要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