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武當禁地
作者:洛疑      更新:2020-05-13 18:43      字數:3704
  孟素悟然道:“師父是想讓弟子學得穀中劍法後,擊敗朱家?”

  三兩道人點頭道:“這是唯一的法子了,解劍石直立半山,已有數百年曆史,不能讓它在我們這一代倒了下去。”

  孟素考慮片刻後又道:“弟子習得劍法後,一定能敵得過朱家嗎?”

  三兩道人黯然道:“這可未敢斷言,然而依本門的劍法,無論如何是無法與朱家一爭短氣,武當重振聲威之舉,全在你的身上了。”

  孟素默然片刻後,才對三兩道人拜了一拜,堅毅地道:“弟子發誓竭盡全力,以期不負師父所托!”

  三兩道人黯然地回了他一拜,目送他的身影在穀口即將消失,不禁哽然悲呼道:“孟素,當你從穀中出來時,你已經不是武當中人了,可是你負著武當的希望與榮厚,你要多珍重啊!”

  孟素的步伐頓了一頓,最後望了師父一眼,轉過穀旁青蔥的小樹,終至整個地看不見了。

  因為這後山一直列為禁地,孟素雖然在武當山長大,對此地的情形卻是完全陌生的。

  轉過穀口之後,他隻是順著一條荒草沒脛的路跡走著。

  從師父的口中,他聽說這地方已被封閉到百年之久。

  從眼前的跡象看來,這情形也差不多,長草及腰,古樹叢生,蛇鼠盤穴,荒涼已極。

  可是從路跡的盤駁青石看來,這禁地也可以說是墓園。

  當年的建築倒是十分講究,亂草雜樹中,還有著一座石亭,亭下是池塘,池水已涸,上麵還架著石橋。

  分樹拂草,循著路跡,終於疊以達了一堵牆之前,牆上有個洞門,木朽漆落,殘破不堪。

  洞旁有一塊殘朽的木牌,卻是武當前代掌門人紫虛道長所留的告諭,模糊了的字跡寫著:“武當弟子擅入者,必處以極刑!”

  筆跡勁拔,語氣嚴峻,孟素習慣地打了一個稽首,繼而想到自己已不是武當門人,也不再是三清弟子了。

  這才又戰戰兢兢的手推開園門,觸目又是一驚,因為門後赫然是兩具幹枯的白骨骷髏。

  骷髏的前心插著一枝生鏽的長劍,從劍的款式看來顯然是武當上清宮中所有,想來必是不服從令諭的門人擅入此處。

  果然受到了製裁,因為長劍穿心,正是武當門中處置弟子最嚴厲的極刑。

  可是他立刻又覺得奇怪了:“此園列入禁地,連掌門人都不許進來,那麽這執法之人又是誰呢?”

  懷著沉重的心事,又懷著難解的疑團,他跨進園門,同時將園門又帶上,口中發出一聲歎息。

  他不是歎著腳前白骨的橫遭慘死,因為他是在嚴格的戒中長大的,“犯戒者死”,在他認為是理所當然之事。

  他是在歎息自己,那園門一關,就將自己二十多年出家生活隔斷,這墓園就是紅塵,他已經步入塵世了。

  身上還穿著內衣,內衣有朱南宮所劃的劍痕,黑色的長褲,腳上還登著芒鞋,他作夢也想不到自己會以這種姿態,這付形狀步入紅塵的。

  繞過白骨,他再開始打量眼前的環境,眼前隻有荒草沒脛,與一座搖搖欲墜的竹樓。

  因為園地是一個斜坡,他正站在坡頂,樓麵與腳齊,所以必須進來之後,才能看見這幢破竹樓。

  他邁步向竹樓走去,這座竹樓的確是相當破敝了,微風吹過時,竹架支支作響,若不是剛好座落在山穀中,恐怕早已被風吹倒了。孟素走到竹樓前麵,略一沉思,隨即走到樓旁的竹林處,彎腰拔起一根長竹,以掌代刀,將上麵的枝葉都削了下來。

  再回到竹樓前,將它傾斜的一麵撐了起來。

  因為他是個很細心的人,生怕自己冒然地走進竹樓,而將它震倒了,他自己倒不怕受傷,假若那位高人的遺骸留在樓中時,豈不是要受到驚擾。

  雖然枯骨無知,他倒底不願意那麽做,撐好竹樓,他才推開屋門,輕輕地走了進去,不禁又吃一驚。

  因為在他的想像中,這裏麵一定是塵埃滿地,蛛絲密布,鳥翎蝠異,一片衰敗之象,誰知卻大為相反。

  樓中竹青編地,清潔得一塵不染。

  室中陳列著床榻之屬的家具,也是用竹子做的,光亮見人,尤其是竹幾上還放上一個小竹籃,籃中插著一些鮮花,淡雅宜人,旁邊則是一些書籍。

  顯然的是這屋中住著人,住著活生生的人,若說這些家具是前人所留,絕不會如此幹淨,那籃鮮花是一個明證,因為世上絕無經久不凋的鮮花。

  靜待片刻後,他朗聲朝屋中招呼道:“是誰躲在這裏?快點出來!”屋中全無反應,可是孟素憑著他在武當多年靜練出來的靈敏感觸,意識到屋中的確有著一個人。

  因此他等了一下之後,又大聲地道:“此處乃武當禁地,不容人竊據,你假若再不出來,貧道就休不客氣了!”

  雖然他已離了武當,可是習慣上仍然把自己當作出家人,一言方畢,後樓忽然傳出一個清脆的聲音道:“既然知道是禁地,你為什麽敢闖進來?”

  這分明是個女子的口音。

  孟素心中一動,連忙向後樓竄過去,雖然他的武功是以劍法為正宗,但在內家心法與輕功上的造詣也頗為高明,雙腳一錯,即已滑到後樓,眼前黑影一閃,隻見一個纖巧的身形在樓窗上翻出去。

  孟素大喝一聲:“鼠輩,別逃!”

  身形跟著穿出樓窗,向草叢中落去時。

  忽然黑影又是一閃,眼前襲來兩條白白的手臂。

  孟素空門習技,最基本的功夫就是臨危不亂。

  因此在空中雙臂一搭,反朝那暗襲者的脈門上扣去。

  他用的是武當獨門鎖穴手法,自以為十拿九穩,誰知那暗襲者的招式變化十分靈活,白臂輕恍。

  居然躲開他的鎖式,反往上撩,劈拍兩聲。

  他的雙頰上各吃了一掌,隻打得痛澈心腑,眼前金星亂舞。

  骨咚咚地跌出好幾尺,才爬了起來,身前已站著一個麵容俏麗的黑衣女子,眼睛瞪得大大的雙手叉腰,一臉怒容。

  孟素一生中很少見過女人,他幾次麵對女人的經驗還是在真武殿中接待一些進香的女客。

  上清宮既然是曆史的古跡,總有一些貴官的眷屬們前來膜拜進香,他是首座弟子,少不得要招待一番,那隻是普通的應酬。

  除此以外,他從未單獨與一個女子相處過,尤其是年青的女子,因此一愕之下,他連挨打的事都忘了。

  那女子卻相當的凶,杏眼圓睜,嬌聲罵道:“臭道士,你私闖禁地,已經犯下了死罪,居然還敢出口傷人,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孟素一聽對方居然反罵他私闖禁地,倒不禁憤然道:“胡說!明明是你竊據此地!”

  那女子哼了一聲道:“臭道士!你認識字吧!”

  孟素怒聲道:“貧道自幼誦經,怎麽會不認識字。”

  女子冷笑道:“你既然認識字,便應當認得你們祖師爺的那塊禁諭,上麵說些什麽?”

  孟素不禁一怔,想到那禁諭上隻是限止武當的弟子闖入。

  武當門中沒有女弟子,這女子自然不算犯禁。

  那女子又冷哼一聲道:“你既然明白了,就該知道自己犯了什麽罪,還不趕快自尋了斷,難道還等我來動手不成!”

  孟素一聽對方竟反客為主,倒過頭來逼自己了,乃大聲叫道:“貧道並非私人,乃是奉令入穀學習紫電劍法的!”

  那女子聞言一怔,臉上的神情十分激動,一雙眼睛不住地在他身上瞟著,已經不像方才那般殺氣重重了。

  孟素卻因為剛才被這女子摑了兩掌。知道她的武功很高,轉而也認定她已將那位高人所遺的劍法武功偷學了上去。

  所以更為激怒地道:“你是誰?為什麽強占私地,你把那位前輩的遺骸弄到那裏去了,還有他留下的劍訣呢?”

  女子不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他道:“你既然是奉命入穀,可曾脫離教籍?”

  孟素見她對這些秘密的協定十分熟悉,也不禁感到驚奇了,想了一下,才緩緩地道:“貧道在入穀之前,已由掌門師長解除道裝,除去武當弟子的身分……”

  那女子臉上一紅,興奮地叫道:“那麽你是真的了,喂!你叫什麽名字?”“貧道孟素。”

  女子將眼一瞪道:“胡說!你已不是武當門人,還稱什麽貧道,我是問你俗家姓名叫什麽?”

  孟素呆了一呆,因為他從小上山,對自己的身世昧然無知,這個問題可難住他了,期期艾艾地不知如何回答。

  女子有點焦急,連聲催促道:“你姓什麽?叫什麽?這又不是不何告人之事。”

  孟素困難地道:“在下自幼即由掌門師長攜帶上山,教養迄今,除孟素二字之外,在下不知道還有別的姓名。”

  女子看他不像說謊的樣子,眼珠轉了一下道:“那你就叫孟素吧,姓孟名素,這兩個字念起來也很好聽,喂!你自己的意思如何?”

  孟素點點頭道:“可以!姓名之事無關緊要,要緊的是?”女子一瞪眼道:“怎麽不重要,那是兩個人的事。”

  孟素詫然道:“在下的姓名與女施,與姑娘有什麽關係?”

  女子的臉色一紅,低聲道:“那以後再說,喂!我告訴你,你既然已經不是道士了,可得把那些臭口頭語改一改,什麽貧道施主的,都不準再掛在嘴上了,我真不懂,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出家當什麽道士,弄得一點人情味都沒有。”

  孟素不以為然地道:“道家學理精深,修身養性以求大道。”

  女子掩著耳朵叫道:“算了!我不要聽,你再要講那番臭道理,就別想再得到恨天姑姑的劍法!”

  孟素詫然道:“恨天姑姑是那一位?”

  女子放下手一笑道:“恨天姑姑就是你要找的那位高人,她跟你們武當的臭道士嘔了一輩子的氣,想不到在她身故後九十年,才算出了這口氣,武當可是遭遇到什麽困難了?”

  孟素萬想不到這座恨園中的高人,會是一個女人,詳情雖不得知。

  可是眼前的這個女子與她必然有著很深的關係,因此長歎一聲道:“武當在今日遭遇到一場空前浩劫。幾乎將數百年盛譽基業徹底摧毀,但願我能夠學到那位前輩的劍法後,可以重振舊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