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挑幹淨的稻米吃著有些塞牙，付長安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停下來，挑出嘴裏的稻殼，‘撲’的一聲，吐到地上。

  在付長安吃東西的過程中，那喻雙兒居然一直在盯著他的動作，直到他終於把碗裏的粥全都喝完之後，臉上露出一絲嘲弄：“沒吃過這個吧？”

  點了點頭：“這種沒脫幹淨殼的米的確有些難吃。”

  “難吃？”喻雙兒眼神突然變得淩厲，寒聲道：“你們這幫京師裏的老爺們又怎麽知道我們有多麽可憐，這種米你們吃一頓就覺得受不了，你可知道我這輩子連這帶殼的稻米都沒有吃飽過。”

  付長安打量了下喻雙兒的臉蛋與身材，幹脆地搖了搖頭：“我不信。”

  “為什麽不信？”

  “我隻是手受了傷，又不是腦子受了傷，你這樣說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喻雙兒本以為剛剛的一番話能夠嚇到付長安，誰料他根本就是渾然不在意的樣子，自己臉色一寒：“說，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真的讓我說？”

  “再婆婆媽媽的，老娘先殺了你。”

  喻雙兒眼神中的殺氣可不像做假，付長安連忙點了點頭笑道：“首先，你這相貌就不合格。”

  “呃？”喻雙兒一愣，麵露不解。

  “吃不飽飯的人，臉頰都會比較瘦，攝取的營養不足，頭發就會微微發黃，嘴唇幹裂，皮膚皺褶，呃……說太多怕你一下消化不了這麽多信息，所以我就說這些。”

  聽付長安說完，喻雙兒臉上非但沒有被拆穿之後的尷尬，嘴角反倒是勾了起來，點了點頭道：“你應該感到慶幸。”

  “呃？為什麽？”

  “因為剛剛你要是說不出來的話，現在你就應該是一個死人了。”喻雙兒渾然不在意地一翻手腕，一把鋒利的匕首就藏在下麵。

  “這麽說，我還要謝謝你的不殺之恩了？”付長安看了一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不殺，倒也未必，就看你接下來的表現如何了。”喻雙兒把匕首收起，接著正色問道：“聽說，你是教書的？”

  點了點頭：“算是吧。”

  “為什麽算是？”喻雙兒一臉不解。

  “因為我收費高，肯跟我讀書的學生並不是很多，滿打滿算的話，也就隻有五個人而已。”

  “五個？足夠了。”喻雙兒臉上的笑容越發的濃厚，淡淡道：“不如這樣，我饒你一命，你替我教一個學生如何？至於學費嘛……每天一兩總該夠了吧？”

  這樣的好事到哪裏去找？

  隻教一個學生，每天的學費又這麽多，要知道自己在嶽華書院，每個月拿到手的也不過四兩銀子而已，這一下差不多翻了十倍左右。

  可是問題又出來了，這麽好的工作為什麽不給別人，非得找上自己呢？可別說她是相中了自己美貌與智慧。

  “我能問一句，我現在在哪裏嗎？”付長安看了看四周，帳篷裏除了這張簡陋的床之外，真的沒有什麽了。

  喻雙兒點了點頭：“可以，這裏是虎嘯軍的大營。”

  “虎嘯軍？”付長安一愣。

  “不怪你不知道，虎嘯軍也是剛剛成立不久的，不過用不了多久，虎嘯軍的名字就會傳遍整個大明，若是一切順利的話，也許你以後就是皇帝的先生了。”

  自己不用順利，現在也是未來皇帝的先生。

  付長安臉上露出一絲詫異：“這麽的自信？”

  “那是當然。”喻雙兒臉上突然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指著帳外道：“若是付先生不信，可以跟我來，我會讓你心服口服的。”

  哪怕是身體不適，付長安也掙紮地站了起來，挑開帳篷時，付長安立刻被眼前看到的一切所驚呆了，視線中無數衣衫襤褸的人聚在一起，手裏麵拿著千奇百怪的武器，正聚在一座高台的下麵。

  而高台之上，則站著一位身材高大之人，同樣是破衣爛衫，穿在他身上卻別有一番風采，說到興奮處，人群中發出一陣了呐喊聲，隨著他的手一指，人群呼啦一下便遠處衝去。

  “他是誰？”付長安奇道。

  “他就是虎王，喻天虎。”頓了頓，喻雙兒自豪地加了一句：“我親哥。”

  原來他就是亂民的頭。

  付長安一下就明白過來，又一指那些亂民奔跑的方向問道：“他們又是去哪？”

  喻雙兒嘴角流露出一絲諷刺，淡淡道：“撫州。”

  自從聽到皇上遇襲之後，撫州知府嶽玉安匆忙中組織附近衛所的官員前去支援，之後便一直留在嘉興城，準備在皇上的指揮下進行反擊。

  誰料此時撫州城內卻突然一陣大亂，早已經偷偷混進城的亂民突然發生了暴動，城中的守軍頓時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一下便丟了南門，還不等他們重新奪回南門，城外早已經準備好的亂民便一擁而上，衝進了撫州。

  原本平靜安詳的撫州一下便陷入了戰火之中，已經瘋掉的亂民收拾掉城中僅剩的官兵之後，便亂砍亂殺起來，城中四處都燃起了煙火，那些大戶人家更是成為亂民發泄的目標，往往大門便攻破之後，一家人全都成了亂民泄欲的目標。

  就在這種情況下，付長安跟在喻雙兒的身後進到了撫州城。

  看著眼前猶如人間地獄般的城池，雖然付長安表麵上波瀾不驚，但心裏卻泛起了驚濤駭浪。

  以前的自己隻是從書本上了解到城破之後的慘狀，自己本以為書本上描寫的已經足夠的慘烈與悲壯，隻是萬萬沒有想到，現實中還有許多場麵是書本上根本描寫不出來的，而且這還隻是一些亂民，若是換成那些外族人，又會是什麽樣一番慘烈的景象？

  跟付長安一直寒著臉不同，喻雙兒進城之後，就一直顯得很興奮，尤其是看到那些血腥的場麵時，更是興奮得不能自控，指著那些地方給付長安看。

  就在兩個人繼續向前時，突然街邊的一座店鋪中衝出一個人影，幾步便衝到付長安的麵前，笨拙地握著手中的匕首向付長安刺去：“壞人，我跟你們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