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他真是這樣講的
作者:魘語軍師      更新:2020-03-05 08:49      字數:2240
  “胡鬧!”

  黑影一閃,一盞上好的茶盞便被甩了出去,落在地上時,發出‘砰’的一聲脆響,大殿中的氣氛一下就變得緊張起來,那些宮女、太監一個個呼吸聲都壓到了極致,生怕惹怒了這位大明帝國的執掌者。

  事情鬧得這麽大,想要掩飾肯定是不可能的了,這多虧是太子沒事,萬一太子真有什麽三長兩短該怎麽辦?

  要知道大明孝宗皇帝可就隻有朱厚照這麽一個兒子,他要是死了,江山就會亂掉的。

  跪在地上的朱厚照偷偷瞄了父親一眼,連忙低聲道:“父皇,孩兒知錯了。”

  “知錯了?”朱祐樘怒氣未消,重重地哼聲:“朕問你,你可知你哪裏錯了?”

  “孩兒……”朱厚照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在他看來,偷偷溜出去玩耍實在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自己何錯之有?

  難道是沒帶錢?又或者身邊沒有帶人?

  腦子裏一連轉了好幾個理由,朱厚照終於想起了一件事:“是孩兒吃飯沒帶錢,丟了父皇的臉。”

  “你……”朱祐樘差點被氣樂了,你吃飯不帶錢跟丟自己的臉又有什麽關係?

  想到朱厚照一慣的頑劣,朱祐樘也意識到自己就算問到天亮,朱厚照也絕對不會想到是哪裏不對。

  輕輕地歎了口氣,朱祐樘語重心長道:“皇兒,父皇隻問你一件事,今日你為何要去那嶽華書院,為何非要在那裏讀書?”

  朱厚照眨了眨眼睛,奇怪道:“不是父皇讓孩兒多讀書的嗎?孩兒去書院又何錯之有?”

  “可是,可是宮中不是有先生嗎?李東陽、劉健、謝遷、馬文升哪位大學士的文采不比那書院的先生強?你為何非要去外麵的書院呢?”

  一聽剛剛朱祐樘提到的四個人名,朱厚照臉上的表情頓時黑了幾分,倔強地搖了搖頭,開口就把他們給否定掉:“他們講得不好。”

  “哪裏不好?”

  “就是不好。”朱厚照梗著脖子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接著抱怨道:“孩兒知道那些大學士都是飽讀詩書之人,可是他們講的東西對孩兒來說實在是太深奧了些,孩兒根本就聽不懂。”

  “噢?聽不懂?”朱祐樘似乎也意識到問題的根源在哪裏了。

  朱厚照像是要一口氣把自己的委屈全部說完一樣,繼續抱怨道:“那些大學士整天就知道捧著書本跟我講裏麵先賢的做法,拜托,這都是什麽朝代了?當年那些先賢連自己的國家都保不住,憑什麽要我學習他們的知識?”

  “你……”朱祐樘在一旁都聽傻了,自己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對流傳這麽久的儒家學說提出異議的。

  最關鍵的,提出異議的居然還是自己的兒子。

  “父皇,你聽孩兒把話說完。”朱厚照一付豁出去的樣子站了起來,梗著脖子道:“李大學士跟我們講‘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

  “對,這麽一句話。”朱祐樘搞不懂,這句話哪裏又有錯誤了。

  “李大學士怎麽講,我就不跟父皇學了,想必父皇也應該知道,我就給你講講,今天學堂上,夫子是怎麽講的。”

  朱祐樘頓時來了興趣,這句話不管怎麽解釋,意思基本都是差不多的,他的夫子又會怎麽解釋?

  “夫子給我講的是《捉放曹》的故事,說的是當年曹操刺殺董卓失敗,到中牟縣被陳宮擒獲,結果說動陳宮一起逃走的事情,若故事到這裏,誰都得誇陳宮一句‘為人謀而不忠乎’,可是最後的結果呢?陳宮還不是死在曹操的手裏。”

  “這……”朱祐樘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句話居然還能用這麽一個故事來解釋,想要分辨吧,又覺得人家說得並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眨了眨眼睛又好奇地問道:“那麽一下句‘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這句話該怎麽解釋呢?”

  “難道父皇沒有聽過‘赤壁之戰’的故事?”朱厚照幽幽地歎了口氣,一付世外高人的模樣。

  朱祐樘一下就明白過來,那赤壁之戰周瑜不就是利用朋友之間的信任騙得曹操中了計嗎。

  沒想到古人的兩句話,居然被書院的夫子給這般解釋。

  朱祐樘苦笑地搖了搖頭,突然好奇道:“對了,教你的夫子他姓甚名誰?可曾有過功名?”

  朱厚照臉上的表情一下就定格住了,心裏也明白,這件事早晚都瞞不住的,眨了眨眼睛,小聲地說道:“他姓付,雙字長安。”

  “哦,付長安。”朱祐樘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重複一遍之後,臉上的表情突然一愣,接著厲聲道:“你說什麽?付長安?”

  ……

  “娘娘,你快點走,萬歲爺火氣正旺,奴才怕嚇到了太子爺。”

  “該,讓他再這麽胡鬧,嚇嚇他也是應該的。”

  話雖如此,可是張皇後腳下的步伐卻是越來越快,等來到禦書院外麵的時候,一行人先停了下來,仔細地聽了聽裏麵卻安靜得很。

  張皇後一臉的奇怪,低聲道:“這是怎麽說的,難道陛下已經放過他了?”

  劉瑾也不知道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連忙站到禦書房門口,尖著嗓子道:“皇後娘娘駕到。”

  等到張皇後進到禦書房的時候,看到朱厚照果然還跪在地上,兩個人的臉色都有些難看,誰也不搭理誰,相互之間更像是在慪氣。

  “陛下,你們這是……怎麽了?”

  “你問他。”朱祐樘重重地哼一聲。

  “皇兒,你先起來說話,不就是出去惹事了嗎,快點跟你父皇道個歉,以後注意點就是。”

  本以為朱厚照能借自己給的台階站起來,誰知朱厚照幹脆地搖了搖頭,梗著脖子道:“我不。”

  咦?

  張皇後頓時大驚,自己這才反應過來,父子兩人之間的矛盾好像並不像自己想的那樣。

  “你們倆個倒底搞的什麽名堂,還不快點說出來。”張皇後一豎眉,朱厚照立刻抓著她的手苦苦哀求道:“母後,孩兒不想跟宮中的大學士學習,他們講的孩兒都聽不懂,孩兒想到外麵的書院去學習。”

  “什麽?”張皇後頓時大驚失色,連忙搖了搖頭:“這怎麽可以。”

  “怎麽就不可以。”朱厚照一臉不滿地哼道:“我看你們就是嫉妒,嫉妒人家本事大,所以才把人家好好的一個狀元給收了回去。”

  “皇兒,你說的可是那……付長安?”張皇後突然明白了什麽。

  “當然,反正我不管,我朱厚照隻有付長安這麽一個先生,哪怕是你們給我安排十個、一百個大學士,我也不跟他學,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