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在美國出生的第二代華裔，秦昊從小到大有種濃濃的負罪和羞恥感。不管走到哪裏，周圍所有人的眼神都仿佛在排斥他。

  白人學生在背地討論秦昊是個怪胎，因為他成績好。黑人小鬼會當麵扯起自己的兩邊眼角，隻為嘲弄亞裔眼睛小。

  秦昊卻不能說白人醜的像鬼，黑人蠢的如豬，因為這是種族歧視。他隻能將這種排斥歸結於自己的皮膚，身份，種族。

  總之都是自己的錯，自己歧視自己。

  秦昊的父母決心西化，盡一切可能的美國社會的規範生活。他也盡可能展示自己‘美國人的一麵’。

  必須表現的比美國人還美國，才能讓秦昊在白人的圈子外不會被驅逐。可他也隻能在圈子外遊蕩，這就是極限了。

  直到有天秦昊成為adi駐帝都的商務代表，情況終於發生了轉變。

  國內有一大批追求西方生活的人主動圍繞在他身邊，討好他，恭維他，羨慕他，對他出身，地位，職業，國籍進行全方位的跪舔。他也有趾高氣昂的一刻。

  就如同秦昊跪舔白人。

  這是前所未有的滿足感，無與倫比的幸福。秦昊好似飄在雲端成為人上人，免費享受種種照顧。他喜歡這種生活，並希望永遠如此。

  直到有天這日子沒法過了。

  全都因為‘聖光’。

  渡邊雄可以成為‘聖光’副總裁，卡爾可以當上‘聖光’的職業教育總監。但秦昊，利益決定了他不可能站到周青峰那邊去。

  ‘聖光’購買圖-154進而轟動全國。安德森秦也混了張記者證，跟著各地來的記者走進‘聖光’的總部大樓。

  當走進迎賓大廳，他就覺著不舒服。

  這不像一個破爛國家破爛城市的破爛總部。它太過華麗，太過幹淨，太過現代化。

  無論是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板還是璀璨華麗的水晶吊燈，乃至迎賓大廳的真皮沙發和玻璃茶幾，都透著超越時代的氣息。

  簡單講，這地方太有錢了。

  前台妹子是從天陽師範選的，至少一米六五的個頭。她們青春漂亮，活力充沛，穿著打扮由集團提供，言談舉止落落大方，毫無半點土氣。

  這不像一個窮地方該有的。

  還有該死的渡邊，這老鬼子居然跑出來鞠躬，還故意顯得一副沒骨氣的模樣。這讓二鬼子倍感不適。

  一票記者光是拍幾名前台就哢嚓哢嚓幾十下，有人甚至刻意拍了妹子們穿的衣服款式，並直言這完全可以刊登到時裝雜誌上當封麵。

  何玉蘭一身剪裁得體的白色套裙更是讓記者們將其圍成一圈。渡邊還特意站在其側後，可恥的奴仆模樣。

  安德森秦躲在一群記者後頭，似乎要回避跟渡邊碰麵。可他又覺著自己如此的玉樹臨風卻不受關注，氣得轉而去拍迎賓大廳的牆。

  大廳的水晶吊燈上藏著一台投影儀，它連接集團業務部的電腦，顯示公開的供求和物流信息。

  巨大的牆麵上猶如列車時刻表般，每隔半分鍾刷新一次。

  目前國內可不比三十年後有專門的商業供需網站，有便捷的信息溝通。連政府采購都放在網上公開進行。

  現在的供需雙方都猶如黑暗中的瞎子，隻能派出大量采購也業務到處跑。再加上政策的漸變，催生了很多皮包公司，同樣催生了諸多內幕交易。

  ‘聖光’處在當前的時代，麵臨同樣的難題。

  周青峰解決此類麻煩就是借助蕭金浪這類人脈廣的‘業務’。但他不希望自己的銷售網被卡在某些特定人群中。

  ‘聖光’想盡辦法在全國媒體上打廣告，主動去建立營銷渠道，同時在自家總部大樓內也搞供需信息公開發布，盡可能消除中間商，降低交易成本。

  幾百平米的大廳內不都是記者。

  投影牆前就擠著三四十個來自天陽周邊的客商。他們全都抬頭觀望牆麵上的信息，每每有所發現就會立刻詢問在大廳工作的業務部人員。

  比如‘聖光’需要罐頭，每千噸一個批次，有具體包裝和運輸規格，公開對外采購。

  天陽乃至周邊縣市的罐頭廠就會派人來，隻要完成驗廠驗貨，他們就有資格向業務部報價。

  如今驗廠工作才剛剛開始，投影牆下站著的客商還不多，基本是‘聖光’過去的老供應商。

  供應商們熟練抄錄買賣信息，填寫報表，或打電話詢問各自的朋友，將‘聖光’的需求發出去。

  “見鬼，這些人做生意的速度真快。”秦昊當商務代理就喜歡拿捏客戶，既要賣高價又要別人求著他。

  可‘聖光’做生意的要求卻是另一種追求。

  在迎賓大廳的一角，集團業務部的人公開辦公。對於有資質的廠商，簽訂采購合同往往是半個鍾頭就完成的事。

  因為提前做了驗廠驗貨，普通業務職員隻需在電腦上進行登記操作，軟件會判斷交易風險。隻要符合程序，內部合約審批速度極快。

  采購定金會在兩到三天內打到供應商的戶頭上，運輸車隊將卡著時間點去廠商那裏拉貨。會有專門的職員盯著每一筆交易的進度。

  這意味著快速的商品和資金流動。

  秦昊盯了半天，他沒看到隱藏在業務部當監工的靈奴，也沒發現任何吃拿卡要的事，“怎麽可能？這不像是國內企業的辦事方式。

  難道不應該研究研究，考慮考慮，商量商量，一個訂單拖上至少半個月再做決策嗎？怎麽就這麽容易？”

  按照秦昊在國內的經驗，三個月能完成一單生意就算快了。有些企業把貨賣出去，幾年回不了款，活生生被拖死。

  但迎賓大廳的業務們安靜而高效，他們待在各自的小方格裏，偶爾低聲交談幾句，或是從複印機裏取出打印好的文件簽字蓋章。

  客商們的情緒也愉悅而興奮，‘聖光’回款速度在全國都稱得上數一數二，跟周總做生意是相當痛快的。

  投影牆上的顯示畫麵又跳了一次，有新的采購意向出現了。都是些日常生活用品，基本沒什麽技術含量。

  “竟然有女性用的衛生巾？”秦昊一臉訝然，“這破公司居然還做這個生意？”

  ‘聖光’還真做這個生意，隻要是日用品，它都會采購。因為毛熊那邊輕工業爛的要死，確實連衛生巾都要進口。

  國內其實也沒幾家企業能生產新式衛生巾，因為習慣和價格，目前社會對衛生產品需求量也有限。

  女性衛生用品在今後完全是剛需。

  老毛子發出采購需求，很快就反應在‘聖光’總部的投影牆上。

  牆下沒有做衛生用品的，但各個供應商瞧幾眼需求數量與合同金額，立馬掏出移動電話對外聯係。

  這是個全新的產品，全新的行業。部分客商一邊傳播消息，一邊在私下討論。

  衛生用品需要什麽技術，什麽原料，目前國內有哪些廠商，產量如何？

  ‘聖光’需求如何，能不能自己弄條生產線，開個新工廠，創造新的贏利點？

  秦昊聽的暗暗心驚。

  投影牆下的商議聲不大，溝通卻相當快。客商們都在抱怨罐頭生意越來越不好做，來競價的廠商越來越多。連服裝生意也擠進來大量競爭者。

  現在出現一個新產品，惹得好些廠商都想嚐試。可電話打了一圈，所有人得出的結論是目前國內衛生巾的所有原材料都要靠進口。

  沒有外匯就別想做這行生意。

  秦昊呆呆的看了半天，連記者團進入總部大樓內都沒在意。直到客商們的情緒變得沮喪，他方才變得高興些。

  可圍攏的客商們並未就此罷休。他們向‘聖光’業務部發出谘詢，能不能從國外走私原材料和生產設備？

  周總能耐大，幹的就是走私生意嘛，大家都清楚的。

  業務部的副總監給不了答複，卻能直接致電給在帝都的總裁。總裁沒多久就給了回複。

  可以提供衛生產品和原材料的全套生產技術，

  可以幫忙聯係國內的科研單位做技術攻關，

  可以溝通現有的衛生產品生產商做進口替代，

  可以簽一定量的包銷合同，隻要有人願意在這個行業進行投資。

  周總的回複讓投影牆下不少客商感到興奮。無紡布，木漿，高分子吸水材料，膨化紙，pe膜，熱熔膠，傳真機裏出來詳細資料。

  好多人都在考慮投資的可行性。他們做不了全部，但做其中一部分還是可以的。

  秦昊的高興沒持續多久，他又覺著頭皮發麻，莫名覺著眼前的客商不是在開玩笑，而是認真的。

  這幫土包子有種極其可怕的執行力度。隻要有需求，有資金和技術，他們有能力把一個行業給做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