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城內，東四街。

  巡檢署的人正在街口釘門牌號，錘子釘子砸的哐哐響。周圍一圈看熱鬧的，嘰嘰喳喳議論不停。

  鮑威爾就潛藏在這條街，出門碰到這一大堆人。似乎發生了不得的大事，他下意識的就想去問個清楚。

  其實不需要多打聽，甚至不用湊過去。街口就站著一名巡檢署的宣講員，舉著個木喇叭通報副議長維克多雨果閣下頒布的城市管理條例。

  城市管理？

  真稀奇，鮑威爾打算聽一聽。

  前次寒風城大亂，監察廳被雨果老爺一招‘化身為龍’給轟垮了。監察廳的人員逃的逃，散的散，還能聚攏的人就不多。

  另一個被解散的城市機構便是巡檢署。它主管巡邏，治安，清潔，平民案件，商業稅收等等一大堆雜事。

  沒了巡檢署，少了許多作威作福的小吏。可相應的一些公共服務也就停止了。

  對於平民而已，他們也指望不上什麽公共服務，生活瑣事全靠自己。但對於城市管理者來說，這個機構就不能停擺。

  雨果副議長手掌財政權，他也不管議會裏每天吵翻天，隻悶頭悶腦的施行自己的城市改建項目。

  第一個事就是重建了巡檢署，招募遴選了兩千多人，設立‘城’‘區’‘街’三級管理機構。

  首任署長是被‘學者之觸’灌了滿腦子知識的前工匠會長威爾遜。

  這位曾經被地精抓去當奴隸的工匠總算熬出頭，成為雨果麾下第一個被派出來獨當一麵的官員。

  巡檢署兩千四百人，由‘富強領’培養的低階公務員做骨幹。其中最重要的是七百名準軍事化管理的城管。

  城管負責城市治安，消防，普通民事糾紛。他們穿藤盔藤甲，裝備輕型武器，怪模怪樣的，一亮相就把全城居民嚇一跳。

  跟過去控製鎮壓型的巡檢署士兵不同，城管被要求解決市民日常生活中遇到的各種困難。

  比如誰家生病了，喊城管幫忙送醫館。誰家孩子走失了，喊城管幫忙尋找。誰家失火了，喊城管救火。

  至於審案子麽，拉個巫師學徒上‘辨識謊言’就好了。

  每個城管最低薪資‘一金五銀’，算是很不錯的工作。招募培訓花了一個月時間，很多人搶著要來。

  雨果閣下盡可能通過設置合理製度，讓這支隊伍成為深入管理，高效發揮的機構。讓全城的人力物力都能為他所用。

  有了城管，城裏的貴族沒感覺，但城裏的平民卻感受不同。最起碼，城管不朝任何人收稅。

  至少比之前隻會‘吃拿卡要’的巡檢署官老爺強。

  公共服務的目的就是政府集中花錢，大大降低城市運行成本。普通家庭可以專精於自己的工作，不用為各種瑣事而煩惱。

  對於重建的巡檢署，隻有鮑威爾這些密探覺著束手束腳。他們稱阿德裏安的獵殺隊為‘惡狗’，城管就成了‘狗腿子’。

  這些‘狗腿子’日夜巡邏，二十四小時不停。一點出事，四處支援。

  單個城管沒什麽威脅，但有組織的幾百號城管對密探來說就非常礙事。

  巡檢署還負責清理街道，修建危房，改造供排水係統。整個城市一天一天的發生變化，普通居民能明顯感覺生活環境在不斷變好。

  光是修廁所就是一大善舉，良好的供排水能大大減少疾病發生，不再泥濘的街道也讓人大為舒服。

  而現在，巡檢署的人又開始給街道定名字，給一家一戶釘門牌號。這種事過去從未有過。

  宣講員站在個木箱上，用木喇叭向居民普及有門牌號的種種便利。

  比如雨果閣下很快將建立郵局和銀行，整合整個寒風城周邊的道路和運輸。以後普通居民也可以給親朋好友寄送信件包裹和錢款。

  巡檢署剛剛重建時，鮑威爾還隻覺著這個機構礙手礙腳。可聽到門牌號的事，他卻冷汗淋漓，心驚膽戰。

  明明隱藏的極好，身邊也毫無威脅，但這位密探卻仿若碰到什麽天敵克星般，整個人都愣住街邊，腦袋嗡鳴。

  維克多雨果的腦袋瓜子是怎麽長的？他怎麽就能想到門牌號這種看似無害，實則狠辣的招數呢？

  過去寒風城的城市管理基本處於放羊狀態。權貴從來不管城裏有幾條街，幾棟房子，幾戶家庭，幾多人口。

  路人進城，要去什麽地方也沒法準確表述。隻有巫師之塔，城主府這類地標性建築才能準確指路，其他地區隻有熟悉的住戶才清楚路徑。

  比如周青峰曾經去碼頭區的‘烏鴉大街’殺邪蟲祭祀。這要不是找到內應，他隻怕連烏鴉大街在什麽地方都不清楚。

  因為‘烏鴉大街’完全是那條街的居民自己命名的。每條街都設置閘口，天黑落閘，外人不得進入。

  隔一條街的居民甚至不清楚自己鄰居住了些什麽人。

  現在好了，巡檢署統一劃分，統一命名，還要給每一戶釘門牌號，順帶統計居住人口，設置‘街道辦’和‘居委會’。

  巡檢署會給每一條街道安排治安巡邏和管理人員，打擊街霸市霸，將原本分散自治的權力收上來，專門解決居民生活中遇到的各種雜事。

  此外流動人口要接受管理，必須上報。旅店酒館對外來人員都要等級，巡檢署會定期檢查。

  巡檢署推行這一套的最大理由就是告訴居民，這樣做可以防賊防強盜防一切不穩定因素。任何地下組織都別想在寒風城存在。

  正常過日子的人自然舉雙手雙腳歡迎，可對於鮑威爾這種身份禁不住查驗的人員來說就是滅頂之災了。

  這，這，這也太狠了吧！

  就為了捉賊，巡檢署就花這麽大力氣推行如此複雜的管理政策？

  這得花多少錢？雇多少人？麵對多少困難？

  鮑威爾越想越難受，頭皮刺痛，猶如蟻噬。他一閉眼便頭暈目眩，覺著自己今後在寒風城都混不下去了。

  維克多雨果就是不缺錢，也不缺人，更不怕什麽困難。他這擺明要把全城掌控在手，他還真的想得出就做得到。

  隻要略加思考

  巡檢署知道城內任何一個人的準確住址，知道他幹什麽工作，家裏幾口人，有什麽社會關係。這以後不管收稅還是抓人都太簡單了。

  鮑威爾又不是生活在虛空之中，哪怕他偽裝身份，日常也是要跟外界接觸。每天都會跟各種普通人交往，他的一舉一動都是有人注意和知曉。

  這要是每個街道都被管控起來，密探還怎麽隱藏身份？

  根本藏不下去啊！

  想到自己即將麵對的局麵，鮑威爾氣的渾身發抖，大白天的手腳冰涼。

  這寒風城還能不能好了？

  我們密探以後到底要怎麽活才能讓統治者滿意？

  眼淚都要不爭氣的流下來。

  這個城市到處充斥對地下勢力的壓迫，灰色人員何時才能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