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年，六月初。

  秦昊掛著外媒記者的身份在天陽待了一個星期，又乘飛機返回帝都。因為他在市招待所裏住的很不習慣。

  至於調查

  一個挎著相機，穿著時髦，打著美籍華人招牌的記者太過引人注目。倒是有不少姑娘拋媚眼，獻殷勤，隻是他沒心情。

  明明知道‘聖光集團’有問題，但秦昊在天陽就猶如聾子和瞎子。

  本地人都在傳言‘聖光’周總靠走私發財，一點不避諱。可要問如何走私，從哪裏走私，回答就千奇百怪了。

  秦昊不是蕭金浪，他去不了鄉村，連市區都寸步難行。他每日行動路線就是招待所的食堂和房間，調查手段是跟服務員聊天。

  卡爾開始還帶秦昊跑跑，後來德國佬不知得了什麽美差，興奮的搬出招待所，不知去向。

  至於渡邊，老鬼子每天早上六點起床，晚上十一點回來，死硬而古板。這家夥好像迷上了什麽事，樂此不疲，連女人都不需要了。

  秦昊待了一星期，住不下去了。

  招待所的主任每天都笑嘻嘻的來伺候，但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備受煎熬。

  因為在他入住的頭一天，周大爺就打個電話給招待所——這二鬼子有錢，收他外匯券。

  這個消息通報的太損了。

  一天三百塊房費是雷打不動，吃喝拉撒另算，明碼標價。要讓這頭肥羊享受帝王般的待遇，千萬別放過。

  帝王不帝王是不曉得，但秦昊確實感受到當肥羊的痛苦。

  早餐要精細，要美味，要有格調，還有漂亮的服務員伺候，所以收五十外匯券不過分吧。

  坐出租有專人呼喊，管家式服務，隨叫隨到，要一百外匯卷也是理所應當的。

  至於客房服務，總統級待遇，就連整理房間的大媽都學會了用英語要小費。

  地道倫敦口音，高貴的很，也不知道是怎麽學來的？

  住了一星期，連招待所門口小賣部老板養的狗都聞出味了——這頭肥羊皮滑肉嫩，鮮美可口，不咬一口對不起祖宗。

  安德森秦沒辦法，他在天陽寸步難行，隻能先回帝都。可回來的當天，總部就打電話讓他去見一個人。

  見麵地點選在前門大街的肯德基，時間選在夜裏。

  秦昊都不知道去見誰，硬著頭皮就去了。等他乘坐公交車到了肯德基的店門外，忽然有人從他身後走過，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昊轉過身，是個嬌小身材，波浪卷發的洋妞。對方年紀輕輕約莫二十出頭，青春洋溢，笑容甜美。他還以為自己無意間有了豔遇。

  “安德森，我是梅根。”小洋妞握著個甜筒，輕手揮舞，示意發愣的秦昊跟上。

  秦昊瞬間緊張的朝周圍掃視，快步追上小洋妞，從側麵看向對方，問道：“你是”

  “梅根。”小洋妞很歡快的在街上走動，不停舔手中的甜筒，“我向adi總部發函請求協助。他們推薦了你，跟我說說你在天陽的狀況。”

  秦昊有些無措，再次朝周圍觀望。

  小洋妞則直視前方，輕鬆的低語道：“放心，周圍沒人注意你。在別人看來，你就像是我花錢請來的翻譯。”

  前門夜市熱鬧，人潮湧動，好奇亂逛的老外很是不少。

  秦昊卻始終不能放鬆，亦步亦趨的跟著小洋妞身側，輕聲低語道：“我在天陽的調查挺順利，‘聖光’集團確實在進行走私。

  這個集團有深厚的官方背景，集團總裁叫周青峰。這家夥勢力不小，在hk有一家公司，經營一些黑市生意。”

  概略說了四五分鍾，秦昊肚子裏那點貨就被掏空了。他望著身邊小洋妞，心裏猜測對方的身份。

  可這小妞的注意力好像都在前門夜市的雜亂攤位上，蹦蹦跳跳一會東一會西，來回的跑動，讓秦昊在後頭追。

  直到秦昊跑的氣喘，小洋妞才稍稍回頭笑道：“根據最新的調查，魔都好幾家科研院所正在大批量使用adi的高端模數轉換芯片。

  他們還獲得了大量砷化镓器件樣品，準備實驗性用到最新的雷達上。此外還有些高性能的軍用芯片將用於戰鬥機的數控和顯示上。

  我們也很好奇，到底是誰在提供這些禁運器件？”

  小洋妞說完，笑容可掬的盯著。

  秦昊瞬間感覺被一條毒蛇盯上，毛骨悚然。他連忙擺手，“不是我，我絕對沒幹這事。我甚至不知道你說的那些器件是什麽。”

  死盯了幾秒，小洋妞重點觀察秦昊慌裏慌張的麵部表情，又一撇嘴，“好吧，我也覺著不太可能是你。”

  秦昊心頭嘭嘭，氣喘籲籲，繼續跟著。

  小洋妞在喧鬧的街市人潮中穿行，步速放緩，低聲言語：

  “我們打聽到一些新線索，有幾家帝都的機床廠準備派人去天陽跟‘聖光’合作生產機床。

  此外帝都幾家機電院所和大學正舉辦一係列研討會。我們拿到了複印出來的文件，他們好像突破了最新的鉛酸蓄電池技術。”

  “蓄電池？天陽電池廠？肯定是渡邊那個混蛋幹的。我就知道是他。”秦昊恨的咬牙切齒，不由得的反問道：“需要我做什麽？”

  “需要你回天陽去。去看看你的兩個朋友到底在幹嘛？我們都知道‘巴統’協議存在漏洞。

  每時每刻都有人為了高額利潤而冒險，我們每年都能抓住幾個偷偷摸摸的技術竊賊，這事一點也不稀奇。

  ‘聖光’也是漏洞之一，必須有人把它堵上。”小洋妞拍拍秦昊的肩膀，“安德森，我們需要你。相信你也願意為國效力，對不對？”

  說著話，小洋妞從手中的小包裏摸出一個信封，“這是一點活動經費，從今天開始，你便是國家安全人員了。”

  信封入手，捏了捏，有點厚度。

  秦昊忍不住笑了笑，想說幾句漂亮話，卻發現小洋妞又露出毒蛇般的目光，觀察自己拿錢後的表情。

  “我，我一定努力。我馬上就返回天陽進行調查，一定搞清楚漏洞在何處？”秦昊的說話聲結結巴巴。

  小洋妞的笑容轉而變得溫柔，再次拍了拍秦昊的肩膀，“我期待你的好消息，相信你一定會成功。”

  兩人走走轉轉，又回到前門大街。

  小洋妞在路邊停了會，一輛黑色‘奔馳’從夜色中駛來，帶上她迅速離去。秦昊就這麽傻愣愣的被丟在路邊，揮手望著對方離去。

  ‘奔馳’車內，做遊客打扮的小洋妞換掉了自己的外套，重新化妝。

  滿臉雀斑，皮膚暗淡，眼影深重，還戴了個假發，她眨眼就成了個中年婦女。

  小洋妞對司機報了個新地址，還歎氣道：“最近不斷有人給我們提供‘聖光’的消息，總感覺這不是一家普通的走私企業。”

  司機則瞄了眼後視鏡，答非所問的沉聲說道：“剛剛那個安德森似乎沒什麽用處。”

  “總得有人去吸引火力，對不對？我倒希望看到他在天陽被捕或者死於意外，這樣方便我們的介入。”

  小洋妞發出嗤笑，手邊卻在翻閱幾份文稿複印件。這正是幾天前周青峰用思維風暴製定的電池產業發展‘可行性報告’。

  “很奇怪，製定這樣一份詳細的發展路線可不容易，需要一個龐大而有經驗的工作組一兩年的工作。

  可我們之前沒收到任何這方麵的消息。這個國家的部委根本沒想製定這麽個玩意，它出現的太突然了。”

  閱讀的越多，小洋妞的表情就越難看，“‘聖光’到底從哪裏弄來這麽一份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