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長沒來，倒是半小時後建行天陽分行的行長親自開了輛‘奧迪’來了。人家見了黃鸝很客氣，代表組織上慰問一下家庭生活。

  有沒有困難？有沒有需求？

  行長還對黃鸝的日常工作予以肯定。這位女同誌業務紮實，團結同事，敬崗愛業，關心群眾，大家都給與好評，所以分行決定要給她加一加擔子。

  “黃鸝同誌啊，經‘聖光機械’的周總提名，分行討論，市裏批準，你被借調到‘天陽市國有不良資產整頓委員會’，負責法務方麵的工作。”

  黃鸝在家正襟危坐，接受組織的關懷，卻被這份調令給弄糊塗了。

  行長低聲說道：“具體的呢，就是幫忙‘聖光機械’籌建法務部。他們有這方麵的需求，你的原職保留，薪資待遇一切不變。希望你安心工作，幹出好成績。”

  事情很明顯了，就隻用半個小時，黃鸝真的被挖走了，還是被行裏主動打包送出去的。撇除行長一路開車來的時間，估計周青峰就是一個電話解決問題。

  這能量也太大了吧，就差敲鑼打鼓了。

  黃鸝愣了幾秒，腦筋飛快轉動。相比林婉出身平民家庭，一貫孤傲清高。她則出身官宦家庭，黃家有十幾個叔叔伯伯姑姑阿姨在體製內不同崗位工作。

  黃鸝從小接受的教育裏，學習隻是其中之一，‘會做人才會做事’才是最重要的部分。

  拒絕孤高不群，也拒絕阿諛獻媚；要主動熱情，也要理智矜持。要能團結同誌，又要隨時準備鬥爭。這裏有本《毛選》，拿去反複閱讀吧。

  但黃鸝的道行顯然不夠高，周青峰開高價招攬，她可以直接拒絕。但行長親自來下令，她半點抵抗的能力都沒有。

  “行長，我接受組織上的安排。”

  形勢有了變化，黃鸝痛快答應。可語調一轉，她也低聲問道：“行長，給我交個底，‘聖光’的周總到底走通了什麽門路，居然讓你親自來？”

  行長一臉的苦，自己半小時前接到市長秘書電話，說‘聖光’周總看中自己行裏一名叫黃鸝的女同誌，希望能協調安排一下。

  話就這麽多，行長大驚。沒五分鍾，周青峰又親自打來電話，表示要把建行也拉入目前‘天陽市國有不良資產整頓委員會’，和工行一起準備吃肉。

  有這條就夠了。

  工行正準備把手裏抵押的部分不良資產折價出售給‘聖光機械’，第一批就是三千萬港幣。這生意若是做成了，工行說不定不但不虧，反而還能賺。

  同樣的，建行手裏也積累了一批沒卵用的國企不良資產。廠房，設備，地皮，不能吃又不能用。相關企業根本沒有還款能力，想要把賬目做平，隻能借新貸還舊貸，越貸越多。

  這是銀行裏最可怕的事情。

  看著手裏的不良貸款翻倍的上漲，就好比一顆定時炸彈在倒計時，那家銀行不是心驚肉跳？這時候能把本錢收回來就阿彌陀佛了，其他的真心不敢想。

  工行搞試點，其他銀行立馬心癢難耐。‘聖光機械’不搞任何歪門邪道的金融詭術，真金白銀的給外匯現金，他們恨不能親自跑到周青峰麵前去拋媚眼。

  現在周大爺主動上門，建行立馬把黃鸝梳妝打扮一番，歡天喜地的隆重送過去。行長語重心長的說道：“現在傳出消息，周青峰準備花一億港幣買下市機械廠。

  我們拜托人行在hk的分行，想方設法的查了下‘聖光技術（hk）’這家公司的具體資產，人家賬戶上現在真的有錢。”

  行長豎起巴掌，張開手指晃了晃，壓低聲音驚呼一句：“五個億啊，這家公司的總資產超過五億港幣。除了現金，它名下還有大量不動產，豪宅都有好幾套。”

  這種款爺，走路都可以外八字橫過來。沒有那家銀行不拉攏，絕對給超級待遇。黃鸝聽完也是頭暈目眩，此刻方才有些後悔，自己對款爺的態度好像不是那麽的親切。

  說完這麽多，行長都莫名其妙的反問道：“小黃，你跟周總到底啥關係？”

  行長的目光在黃鸝上上下下都大量一番，顯然想從表象尋找答案。似乎，可能，大概，周總有點正常男人的需求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

  能有啥關係？我根本不認識那個暴發戶。

  黃鸝知道自己絕不能說這話，說了都沒人信。她心思轉的飛快，忽而甜甜一笑，“行長，‘聖光’的林婉林秘書是我過去的同學，她幫我介紹的。

  我也沒想到這事能鬧這麽大，還麻煩您親自跑一趟，實在是過意不去。您看我，真是太不懂事了，真是很抱歉。”

  敷衍了幾句，黃鸝算是把行長給哄走了。她轉身就在家撥通電話，一口氣連續找了十幾個親戚朋友打聽消息。結果親戚朋友反而找她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簡單分析消息來源和傳播途徑，熟悉體製內情況的黃鸝愕然確認一點——這事還真是從周青峰身上引發的，其他人根本無從介入。

  就連對‘聖光技術（hk）’的調查結果，也隻在銀行和政府體係很小的範圍內傳播。大家都知道周青峰很有錢，卻沒想到他竟然如此有錢！

  這年頭有一百萬就敢稱‘大款’，有五個億的外匯更是‘大款中的大款’。難怪人家的職稱叫‘總裁’，果然跟普通‘廠長經理’之類的庸俗之流不在一個檔次。

  黃鸝感到心跳加速，麵紅耳熱。無論才智，能力還是相貌，她都不比林婉差。隻是兩人背景和性格完全相反。

  林婉離開時留下名片。看著那串手機號，黃鸝咬咬牙，在家用座機撥出去。撥號聲響了幾下，話筒裏傳來一聲‘喂’。

  黃鸝瞬間認出對方的聲音，惡狠狠的罵道：“姓林的，你到底搞什麽鬼？”

  “怎麽樣？動心了？”林婉的聲音頗為調侃，“我還以為你要過一晚上才會給我打電話呢。”

  哼哼，黃鸝冷笑兩聲，平靜下來，“賤人，你是想向我炫耀還是來嘲諷我？你當年一門心思想出國，能比我高尚到哪去？”

  林婉發出嗤笑，“切，我至少靠自己。不像你這個賤人，盡想著走歪門邪道。我是把你名聲搞臭了，現在給你個機會，來報複我呀。”

  隻聽呼吸，就知道電話兩邊都是不好惹的主。

  黃鸝沉聲罵道：“你個假清高的賤人，別想激怒我。我知道你是什麽底細。給我機會，以為我會不要嗎？我不知道‘聖光’是灘什麽渾水，可我偏就來了。

  等我搞清楚事情原委，我遲早報複你。到時候讓你這個賤人也跟我一樣痛不欲生，你當初禍害我的那些事，我要加倍還給你。”

  “我等著呢。”林婉幹脆利落的掛了電話。

  黃鸝咬牙切齒，腦子一會糊塗，一會清明。她左思右想了一會，又找出一個電話，深呼吸調整心態，撥了出去。

  電話很快接通，黃鸝用一種親切又不過分的笑聲開場，爽朗的問候道：“您好，是周總嗎？我是黃鸝。真是不好意思，今天下午的事”

  電話那頭卻沒有聊天的意思，隻傳來一句，“想通了嗎？想通了明天來上班。我正在忙，不聊了。”

  嘟嘟嘟，電話就掛斷了。

  黃鸝氣的隻想砸話筒，嘴裏氣呼呼的罵道：“有錢了不起啊？我家也是有錢人。”沉默一會，再轉念又極其喪氣，“老天，五個億啊。我十輩子都掙不到那麽多，還真是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