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口大的藍色光柱在靠近底部的位置開始擴大，直至完全將埃瑞克籠罩在內。

  “看來你雖然嘴上說著不把我當朋友，心裏可不是這麽想的嘛……”湛藍色光柱構築的“牢房”內傳來了埃瑞克略帶嘲弄的聲音。

  “才一天不見，你就忍不住來看我了。”

  “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伊西多平靜地說道，“但是因為昨天梅爾沃德會長要考慮如何處置你的問題，所以沒有多餘的時間。”

  “問題？你說說看。”埃瑞克饒有興致地說道。

  他的語氣輕鬆，神態中帶著一絲戲謔，完全沒有淪為“階下囚”感覺。

  “‘混亂行者’、‘血肉煉成會’，還有‘祈靈會’多次聯合起來盜竊鯨油的目的到底是什麽？”伊西多說出了心中的疑問。

  埃瑞克神情之中的笑意更盛，並且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是了，你作為威廉二世的走狗，理所應當是要幫他做事的。”

  “我不是。”伊西多皺了皺眉。

  “噢……你好像確實說過這樣的話。”埃瑞克癟了癟嘴。

  “但是有一句話說的好，如果一樣東西，它看起來像鴨子，走起來像鴨子，叫起來也像鴨子，那麽他就是鴨子……

  “同樣的道理，你聽威廉二世的話，幫威廉二世做事，那麽你就是他的走狗！”

  在說這段話的時候，埃瑞克收起了之前的戲謔，變成了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隨你……”伊西多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過多地與他爭辯。

  他幫威廉二世查案子，並不是為了金錢和地位，而是想借此獲得能夠和“哥利亞古物店”交換的籌碼，從而獲得回到故鄉的方法，順帶著解決體內“貝若納斯的印記”這一隱患。

  而且在他看來，作為一個封建君主，其實威廉二世做的還算不錯，至少比“混亂行者”和“血肉煉成會”的那些人要好得多。

  所以他並不反感幫威廉二世查一查這些邪神的狂信徒到底策劃些什麽。

  “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你到底為什麽會對海古斯王室有這麽深的仇恨？”

  從埃瑞克的表情變化來看，伊西多覺得對方很有可能是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的，但是他肯定不會輕易地講出來，所以他隻能旁敲側擊，看看能不能拚湊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實在不行，再去問問拉格納爾有沒有可能通過“神秘學”的方式，直接撬開他的嘴。

  “海古斯王室？不，我和他們沒有仇啊！”埃瑞克又恢複了最開始戲謔的樣子。

  “那你為什麽要如此處心積慮地推翻威廉二世？”伊西多緊接著問道。

  “威廉二世？推翻他？不不不……我為什麽要推翻他？”埃瑞克擺了擺手，“我要推翻的，是整個世界啊！”

  噝……

  “就像我之前說的，‘混沌’的，不確定的，不穩定的，才是這個世界的真相！”埃瑞克繼續說道。

  “如果我們來給現在維爾福倫居民的地位排個序，那麽威廉二世就是一，‘鯨尾區’的平民是九。

  “但是這個世界應該是‘混沌’的，伊西多，平民會從‘九’變成‘一’，國王也會從‘一’變成‘九’！

  “而我要做的，就隻是確保這個過程能夠發生而已……”他繼續敘述著他的理論。

  埃瑞克的這套“皇帝輪流做”的理論聽起來似乎非常公平，而且對貧窮的人來說有極強的煽動性，但本質上其實是對一切“秩序”的對抗。

  往小了說，這樣的做法會導致“領袖”的產生並不靠能力的強弱，而是完全靠所謂的“不確定性”，也就是運氣！

  而在更加宏觀的層麵，人類社會的本質就是人與人之間社會關係的集合，一旦放棄了“秩序”，徹底擁抱“混沌”，那人類社會也將不複存在。

  人和人之間的關係，將會退回到比完全奉行“叢林法則”更加血腥和混亂的時代。

  至少在“叢林法則”的背景下，強者還能夠適應環境，並且在麵對弱者的時候獲得一定的安全感。

  而埃瑞克的“混沌理論”則完全就搖骰子拚生死了……

  “所以其實我還蠻看不起‘混亂行者’的，他們雖然號稱‘混亂’的信徒，但是他們所謂的‘混亂’，還是建立在秩序之上的，一旦沒有了‘秩序’的對比，他們的‘混亂’也就不複存在了。”

  “至於‘血肉……”

  “那你還和他們合作？”伊西多打斷了他的話。

  “這並沒有什麽關係，他們的信仰是什麽我並不關心，反正最後也要歸於‘混沌’，隻要他們現在對我來說還有利用價值就夠了。”埃瑞克無所謂地說道。

  在談話間，伊西多的大腦飛速運轉，不斷地思考著接下來的話術。

  “如果我沒有記錯，你昨天拉我‘入夥’，是為了推翻‘海古斯王室’的統治吧？”他這般說道。

  “所以你現階段的目的應該就是推翻‘海古斯王室’的統治嘍？

  “可是按照剛剛說的那套‘混沌理論’，你的最終目標應該是打破這世間所有的既存的，以及將來可能會出現的秩序才對……

  “這就說明就算連信奉‘混沌理論’的你，也認為那樣徹底的‘混沌狀態’，並不能一蹴而就地達到，而是需要慢慢地策劃，一步一步去接近的，是吧？

  “所以就算是你，也是讚同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隻有量變才能引發質變這個道理的對吧？

  “那這和你所說的那套‘混沌理論’不就矛盾了嗎？”伊西多攤了攤手，

  “哼……你懂什麽……‘秩序’隻是暫時的，唯‘混沌’永恒！”埃瑞克不屑地說道。

  伊西多嘴角微微上揚，“嗬嗬，我懂了……”

  “你剛剛的話，默認了你現階段的目標確實是推翻‘海古斯王室’的統治，而‘混亂行者’可以被你所利用，這就說明了他們正在做的事……至少有一部分是和你的短期目標重合的！

  “所以說……其實他們偷竊鯨油所謀劃的，也是在動搖威廉二世的統治，是嗎？”

  伊西多的推論一出，埃瑞克臉上的戲謔表情驟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