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布穀！布穀！”

  臥室牆上掛著的壁鍾發出了吵鬧的聲音。

  伊西多艱難地將雙眼撐開一條小縫，然後眯著眼看向了窗簾下方透進來的陽光。

  光線並不強烈，而且入射角很大，說明太陽才剛升起不久。

  嗯……不到中午，還可以再睡一會兒，伊西多都沒有過腦，便條件反射般地做出了判斷。

  他閉上眼睛，又睡了過去。

  “布穀！布穀！”

  壁鍾下方的木頭鳥兒再次彈出，並發出了更響的聲音。

  伊西多有些生氣地坐了起來，他並沒有完全清醒，大腦還有些迷糊。

  我昨天到底為什麽要設這麽早的鬧鍾？！

  哦……對了，今天好像要去新的秘偵局接受神秘學培訓。

  那好吧！

  回想起來原因的伊西多一邊揉著眼睛，一邊探出腳去找地上的拖鞋。

  洗漱完畢，還沒來得及吃早飯，門外便傳來“篤篤篤”的敲門聲。

  不用說，肯定是柯克了。

  “早上好啊，頭兒！”

  剛打開門，就看到把整個門框占得滿滿當當的柯克，以及他身後“一眼望不到頭”的約翰。

  說實話，以約翰這種身高，如果貿然去拜訪陌生人，估計會把別人嚇得半死，畢竟透過門框隻能看到半個腦袋。

  “等我一下，馬上就好……”

  伊西多飛快地跑回廚房，“噸噸噸”喝下了一大碗牛奶，然後叼著一段麵包出門了。

  …………

  布爾默街73號原本是一家商場，不過因為經營不善，付不起租金的緣故，現在被市政廳收回了。

  他們到的時候大約是八點半，門口已經有人在粉刷牆麵了。

  柯克將梭車停在路邊，三人一起向大門走去。

  雖然二層“伍爾沃思商場”的牌子還沒有來得及換下，不過正門的右側稍低一點的位置，已經釘上了一塊刻著“神秘事件調查局蘭德威克分局”的黃銅銘牌。

  一樓大廳，原先的收銀台被改造成了接待處，一位身披藍色鬥篷，麵容有些熟悉的年輕女子正坐在那裏。

  似乎是“彭伯裏莊園事件”中，最後來清理現場的幾人之一，如果伊西多沒有記錯的話，她應該隸屬於原“秘偵處”的管理科。

  “早上好，屈伏塔先生。”

  女孩顯然也認出了他，和他打了個招呼。

  “呃……”伊西多瞟了一眼桌上的牌子。

  瑪麗·布萊克

  “早上好，布萊克小姐。”

  “你們是來參加神秘學培訓的嗎？”瑪麗很直接地問道。

  “是的！”伊西多點點頭。

  瑪麗從抽屜裏取出一張表格，對他們說道：

  “雖然是多此一舉，不過既然程序如此，還是請三位出示一下身份證明！”

  伊西多點點頭，從口袋裏拿出了那個釘著黃銅警徽的皮夾，遞了過去。

  看到錢包的那一刻，瑪麗“噗”地一聲笑了出來，眼睛彎成了月牙的形狀。

  “這個錢包還是我幫你找到的，在彭伯裏莊園的餐廳裏……”，她接過皮夾，笑著問道，“沒少錢吧？如果少了，那就是西蒙偷偷拿了。”

  “哦，沒有……”伊西多搖了搖頭，事實上他並不知到裏麵原來有多少錢，所以當西蒙把錢包還給他的時候，他根本就沒去數。

  瑪麗低頭將警徽上的編號抄在了表格上，然後把皮夾遞回給他。

  柯克和約翰也是相同的流程。

  “好了，右手邊的小門，西蒙已經在裏麵等你們了。”瑪麗給他們指明了方向。

  …………

  三人進去的時候，西蒙正靠著牆，手中的銀白色金屬球被他拋向空中，然後落下，接住之後再次拋起，就像在表演馬戲團裏的拋球雜技。

  不過雜技演員通常隻拋三到四個，能同時接、拋五個球的都很少，可是西蒙手上的金屬球……已經多到連成了一條線，根本數不過來，至少也是十個打底。

  “演得不錯！”約翰忍不住誇了一句，然後從口袋裏摸出一枚便士，向西蒙拋了過去。

  半空之中，一個金屬球突然加速，脫離了之前的軌跡，並準確地擊中了約翰拋過來的那枚便士。

  硬幣頓時被彈飛了回去，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了約翰的眉心。

  “這不是街頭表演！而是練習‘占星之力’的一種方式！”西蒙開口道，顯然，他對於約翰之前的言行有些不滿！

  同時，半空中的那些金屬球漸漸慢了下來，直到幾乎靜止的程度，然後一個一個地落回了西蒙手中。

  伊西多數了數，一共有十二個。

  “走吧，老師在裏麵等你。”西蒙繼續說道。

  伊西多皺了皺眉。

  西蒙用了“你”而不是“你們”。

  “隻是我嗎？”他開口問道。

  “是的，隻有你，”西蒙一邊說，一邊在前麵領路，“至於柯克和約翰，他們的培訓會由前“秘偵處”的調查員和另外兩名協會成員共同負責。”

  “話說……你的老師是誰？為什麽要單獨見我？”伊西多有些忐忑。

  對方指名道姓地要見自己，該不會是和沒有穿越前的自己認識吧？

  “我的老師……”西蒙微抬下巴，露出了一絲驕傲的神色，“拉格納爾·梅爾沃德，‘赫倫占星協會’的會長，大陸僅有的超越了掌控境界的占星師。”

  噝……

  好像是個很大的大佬……

  這麽大的大佬……應該不認識自己吧？

  走廊的盡頭是一個臨時搭建起來的禮堂，裏麵已經站了不少人，其中有幾個主動和他們打了招呼，似乎也是被選入“秘偵局”的維爾福倫警員。

  伊西多保持著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向這些打招呼的警員點頭致意。

  將柯克和約翰兩人介紹給這次培訓的負責人後，西蒙領著伊西多走進了禮堂旁邊的一扇小門。

  門後是一個不大的房間，由之前商場的經理辦公室改造，不過裏麵的東西已經被搬空了，隻剩下一張藤製搖椅，以及搖椅上靠著的那個老人。

  甘……甘道夫？

  伊西多差點兒脫口而出。

  太像了……灰色的長袍，藍色的尖頂帽子，高挺的鷹鉤鼻，銀灰色的長發，以及幾乎垂到腰間的胡子。

  老人微微眯了眯眼睛，拿出了口中的煙鬥，吞雲吐霧地說道：

  “伊西多·屈伏塔……”

  伊西多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然後看向西蒙之前站著的位置，結果發現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退出了房間。

  “不要緊張，伊西多。”

  老人站了起來，他的身材高大，雙肩寬闊，雖然臉上的皺紋顯示他年事已高，可是體型看來依舊強健。

  伊西多稍稍穩住心神，開口問道：

  “梅爾沃德先生，您找我來有什麽事嗎？”

  “是我向陛下推薦了你，當然要來親自看看！”老人微笑著說。

  嗯？

  是這位占星協會的會長推薦了我，我才被任命為隊長的嗎？之前還以為是塔龍加公爵的關係……

  不過聽起來，這位會長之前似乎並不認識我的樣子……

  於是他疑惑地問道：

  “這是為什麽呢？您似乎並不認識我。”

  “一名占星師想要了解一個人，並不一定要認識。”

  老人靜靜地看著他，雪白濃眉下那雙烏黑的眼睛，就好像隨時可以燃起火焰的焦炭。

  被這樣一雙眼睛注視著，伊西多少有些不自在，甚至感到自己所有的秘密都無所遁形。

  拉格納爾·梅爾沃德沒有再具體解釋什麽，隻是微微運轉“占星之力”，伊西多便覺得老人的眼睛真的熊熊燃燒起來，然後“砰”地一下炸裂，將他吸入了一個漆黑的空間裏。

  在這漆黑的背景下，一顆顆大大小小的行星沿著固定的軌跡運行著，圓形軌道的中間燃燒著一顆巨大的火球，而伊西多自己，似乎也化成了行星中的一員，圍繞著這顆火球旋轉著。

  漸漸地，火球的中間裂開了一條縫，變成了眼睛的形狀。

  這顆巨大的火焰眼球望著他，似乎要將他這顆“行星”的軌跡看得清清楚楚。

  迷迷糊糊間，伊西多突然感到右眼一陣疼痛，一頭深藍的巨鯨撕裂了漆黑的背景，闖進了這個星係。

  巨鯨張嘴一吸，整個星係，連同黑色的天幕，便旋轉著，被一同吸入了鯨腹之中。

  伊西多眼前一亮，他又回到了那個房間，眼前依舊是那個高大的老人，以及那張還在小幅晃動的藤製搖椅。

  他從幻境之中恢複了過來！

  拉格納爾·梅爾沃德顯露出一絲震驚，不過很快就恢複了平靜，他開口道：

  “不過……你的未來，似乎不太好預測。”

  伊西多了然，應該是自己眼睛中蘊含的力量幹擾了對方的“占星之力”，所以才會在幻境之中出現了那條吞噬一切的巨鯨。

  “什麽？”他雖然已經知道了大概的原因，但是依舊假裝不解地問道。

  “或許這就是他向我推薦你的原因吧，他總是能看到我看不到的東西……”

  拉格納爾·梅爾沃德似乎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感慨。

  他？

  “他是誰？”伊西多下意識地問道。

  老者笑了笑，回答道：“一個不能說名字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