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葉明將壓在他身上的希維亞推開，右手發力的動作再一次牽動到了右側肋下的傷勢。

  噝……

  他強忍住疼痛，將手中的小刀插回腰間，然後輕輕按了按受傷的位置。

  果然斷了一根……

  不過問題不大，肋骨斷裂並不是什麽嚴重的傷勢，隻要斷掉的骨頭不發生位移，就算去了醫院，醫生可能也就是一句臥床休息。

  他緩緩將自己撐了起來，盡量保持身體的穩定。

  一道溫熱的液體從額頭流下，他摸了摸，原來是前額那道已經結痂的傷口崩開了。

  應該是希維亞倒下的時候，額頭碰額頭，又給撞開了。

  葉明沒有在意這些，他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壁鍾。

  十一點半。

  還有半個小時就是午夜，那是柯克將要作為祭品獻給潘妮塞恩的時間。

  他必須要趕緊了！

  葉明向左擺出轉輪，將另外已經固定好位置的七發子彈嵌進彈巢，緩緩站起身來。

  諾大的床上，隻剩下希維亞的屍體側橫在那裏，淩亂的淺金色長發遮住了太陽穴上的傷口，讓她看上去好像隻是睡著了一般。

  明明隻是一個紡織商人的女兒，怎麽會有這麽強的力量？

  難道是因為潘妮塞恩的緣故？

  管他是因為什麽緣故，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絕對不可能中途放棄！

  葉明在心裏給自己打了打氣，然後慢慢向陽台走去。

  “嘎噠嘎噠……”

  “嘎噠嘎噠……”

  身後傳來了發條擰動的聲音。

  什麽啊……好好的一個臥室，搞這麽多機關幹什麽……

  葉明回頭，想看看又是哪個人偶要給他倒水喝。

  誰知這一回頭，哪怕是以他的冷靜，也被嚇得不輕。

  隻見剛才還癱軟在床上的希維亞，居然已經站了起來……

  不可能！！！

  葉明心頭巨震，他親眼看到那顆鐵灰色的彈頭貫穿了對方的太陽穴，沒有人能在這樣的傷勢中存活下來！

  除非……

  她不是人！

  希維亞一側長裙的肩帶落了下來，露出了半截雪白的肩膀，她的右手在肩膀前方不斷地轉動，像是在擰著什麽。

  “嘎噠嘎噠……”

  希維亞的身體發出了發條轉動的聲音！

  原來……是這樣……

  就好像一道閃電劃過，之前的一幕幕在他的的腦海裏串聯，他一下子明白了過來。

  為什麽卡文迪許男爵會如此地癡迷於玩具？

  為什麽無論是霍根還是希維亞，隻要來到了彭伯裏莊園就不願意回去？

  為什麽霍根明明隻是個屠夫，卻能完美的適應管家的新身份？

  為什麽床板底下的真“霍根”即使被鐵釘貫穿，也沒有鮮血滴落？

  為什麽希維亞明明隻是一個紡織商人的女兒，卻能擁有如此恐怖的戰力？

  以及……

  為什麽希維亞明明被手槍爆了頭，卻依然能夠站起來？

  因為他們……

  早就不是人了……

  他們已經被卡文迪許男爵做成了……人偶！

  活生生的……人偶！

  喬治·卡文迪許一定還借助了潘妮塞恩的力量……

  因為偽神潘妮塞恩的神力可以維持住物體原始的狀態，這使得這些人偶能夠以活著的姿態出現在他的麵前……

  如此詭異且恐怖的真相讓他渾身發涼，他甚至不知道要不要對眼前這個“希維亞”開槍。

  就算把她的腦殼打爆又怎麽樣？

  那個軌道人偶的腦袋就被打爆了，不是一樣該鞠躬鞠躬，該倒水倒水？

  “嘎噠嘎噠……”

  希維亞一邊擰動著自己左肩的發條，一邊緩緩向他靠近。

  “屈伏塔先生。”

  一個溫和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這個聲音？是霍根？

  他猛地回頭。

  噝……

  這個大幅度的轉身牽動了斷裂的肋骨，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隻見一個高瘦的老者站在陽台之上，他穿著和霍根一模一樣的燕尾服，可是樣貌卻完全不一樣，鼻梁要比霍根高，眼窩也更深一些。

  根重要的是，他的身上有一種難以言明氣質……

  神秘，且古老！

  這就是“假霍根”原本的樣子嗎？

  “需要幫忙嗎，屈伏塔先生？”老者再一次開口道。

  屈伏塔？

  葉明這才反應過來對方口中的“屈伏塔”就是自己，他趕緊點了點頭，向對方祈求幫助。

  對方既然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處理掉“真霍根”，那也一定能夠解決希維亞。

  老者的嘴角露出一絲意味難明的微笑，他舉起了自己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向前輕輕點了兩下。

  接著，葉明感到自己的右手似乎被什麽牽動，緩緩地舉了起來。

  他看到手槍後方的擊錘在他沒有扣動扳機的情況下緩緩抬起，然後猛地向前彈去。

  “叭！”

  一枚子彈就這樣不受控製地被激發了出去。

  “當！”

  鐵灰色的彈頭完美地穿過希維亞的指縫，不偏不倚地打在了她正在擰動的發條上，發出了金屬碰撞的聲音。

  “嘣！”

  “嘣！”

  “嘣！”

  碰撞聲過後，一連串金屬斷裂的聲音從希維亞身上傳來。

  接著，著眼前這個高挑的身影便開始一點一點“垮塌”下來，就好像全身的骨頭都在一個瞬間被敲斷了一般。

  這？

  這是什麽？念力開槍嗎？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身後，希望可以從“霍根”的身上得到答案。

  “一點小把戲，屈伏塔先生。”

  “霍根”看出了葉明的疑問，不過他並沒有想要解答的意思，而是在葉明一個眨眼的瞬間，突然出現在了希維亞癱軟的身體前。

  這又是什麽小戲法，眨眼補幀嗎？

  葉明心中的疑問更甚……

  “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

  “霍根”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屈伏塔先生，作為一名維爾福倫的巡警，居然不認識我，真是失職啊……”

  呃……不認識就是失職？

  難道是個逃犯？

  “哦對了，柯克先生還在地下室……”對方出言提醒道，“你可以從樓梯下去，剩下的仆人都已經被解決了。”

  “呃……謝謝！”

  雖然不知道這個“霍根”到底是什麽身份，但畢竟是救了他的命，葉明還是表示了自己的感謝。

  “不用謝，我們還會再見麵的，兩個靈魂的……屈伏塔先生。”

  什麽？

  葉明一下子僵住了。

  然而對方隻是微笑地看著他，接著身體化作片片星光，消弭於無形，一同消失的，還有地上的希維亞。

  兩個靈魂的屈伏塔先生……

  他能看出來自己是穿越者？

  不過隨即他便反應過來自己也許是想多了，能夠分辨出自己身上有兩個靈魂，並不代表能看出自己來自別的世界。

  而且這個“霍根”似乎並沒有什麽敵意……

  總之還是先去救出柯克在說！

  順著樓梯走到一樓，大廳裏躺著七八具男男女女的“屍體”，果然和“霍根”所說的一樣，莊園的仆人都已經被解決了。

  這些“屍體”的喉嚨被切開，但是卻沒有任何血液噴濺的痕跡，可見他們早已被男爵做成了人偶。

  葉明沒有理會這些人偶，他徑直走向了壁爐旁邊的那扇木門。

  順著門後的石質台階向下，兩側獸首狀的燭台時不時地發出“劈啪”的聲響。

  按理來說，這種通向地下的逼仄甬道通常會給人一種壓抑，甚至恐懼的感覺。

  不過葉明沒有……

  因為甬道深處傳來了柯克中氣十足的叫罵聲。

  “你這個沒有■■■（維爾福倫粗話）的■■■，信不信，■■要是脫了困，不■■■的把你個■■■■打出■！

  “■■■■■（維爾福倫粗話）！”

  ……

  這家夥……是個人才！

  如果投胎在自己的世界，一定是一位雙親健在的祖安王者……

  甬道不長，沒走多久，一扇覆著金屬外皮的厚重木門便出現在。

  門內柯克的叫罵聲還在繼續，而且從他進入甬道開始，就沒有重樣過。

  看著眼前這扇雕刻著奇異野獸的木門，葉明的大腦又是一陣抽痛，眼前蚯蚓狀的文字開始浮現：

  “傳奇的巨獸，黑日之神貝若納斯的雕刻像。

  “在貝若納斯已然隕落的時空裏，依然忠實地記錄了祂的存在。”

  呃……不是潘妮塞恩嗎？怎麽又跑出來個貝若納斯？

  這麽多名字真的記不住啊……

  葉明一邊在心裏吐槽，一邊將手按上這扇沉重的木門，想要將其推開。

  然而就在他接觸到木門上那隻三首八角的奇異野獸的時候，手心突然感到一陣滾燙。

  他連忙抽手，隻見自己的手掌處被烙上了一隻迷你的野獸，那野獸三首吼天，四足踏地，和門上雕刻的那隻奇異的野獸一模一樣。

  眼前的文字再度浮現：

  “貝若納斯的印記。

  “可以吸引黑日之神消弭於天地之間的寂滅之力。”

  不過這個野獸狀的烙印隻出現了很短的時間，片刻之後便隱入皮下，消失不見了。

  噝……

  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眼前的文字裏，貝若納斯並不像之前的潘妮塞恩一樣，祂並沒有被冠以“偽神”的前綴，而是被直接稱為“黑日之神”！

  雖然說好像已經隕落了……但是很可能是一位真神！

  “■■■■■！！！”

  門內傳來的維爾福倫粗話將葉明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救人要緊……救人要緊……

  葉明推開了緊閉的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