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兩軍對壘
作者:涸平的一天      更新:2020-06-17 18:35      字數:4027
  朱棣拿著一手牌,就這樣坐上了牌桌。

  而在牌桌的對麵坐著的則是一位名不見經傳的牌手,名為朵兒不花。

  “什麽?你說蘇赫巴魯帶著人都跑到興州去了?怎麽沒人攔著他?”

  “是的萬戶大人,因為蘇赫巴魯匯報說,他在大寧這邊已經搶不到什麽東西了。”

  朵兒不花本來十分悠閑的躺在軍營裏,聽到這個消息以後他可就立馬坐不住了。

  “有消息他現在到哪了嗎?明軍有什麽反應?”

  “這些還不清楚。”

  “那還不趕緊派人去查!”

  自從明軍攻破大都,元順帝逃往漠北以後,北元對於自己殘存地盤的掌控能力每況愈下。像朵兒不花、納哈出這樣手握重兵,卻又遠離北元統治中心的將領,幾乎就已經成為了盤踞地方的諸侯王。

  基本上軍政大事都是他們自己說了算,北元朝廷有什麽號令,他們想不聽就不聽了。

  朵兒不花此時正控製著大寧北部的一大片農牧混合區,位於蒙古高原的東南角。

  本來每年南下打秋風最多也就是到大寧以南的平泉就回頭了,很少會到達灤河流域。這次蘇赫巴魯的行為卻是打破了禁忌,朵兒不花非常擔心此舉會惹怒明軍。

  這倒不是他慫,畢竟他這個萬戶的身份可不是世襲繼承過來的,而是真刀真槍和紅巾軍打出來的。

  但他再猛,也猛不過明軍的那些狠角色啊。

  也不用多,徐達、馮勝、李文忠、湯和、傅友德,從這裏隨便挑一個出來都能把他打得後悔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甚至都不用這些成名許久的老將出馬,光是沐英、藍玉這些後起之秀就完全夠用了。

  朵兒不花就這樣寢食難安地度過了整整四天時間,他已經打定主意等蘇赫巴魯回軍的時候,要好好地修理他一頓。

  “大人,前麵傳來消息,蘇赫巴魯的部隊已經到達了灤平,沿路收獲頗豐,明軍則目前還沒有什麽動靜。”

  “這都到灤平了,為何明軍還沒有反應?”朵兒不花對此十分疑惑:“莫不是明軍自己內部出了什麽問題,無力出征了?不對呀,前段時間他們不是才剛北上攻擊了和林。恐怕明軍這是在引誘我呢吧,讓蘇赫巴魯回軍的命令傳達到沒有?”

  “回大人,已經傳達到了,不過......”

  “不過什麽?”

  “蘇赫巴魯說,明軍已經被他嚇得不敢出城迎戰,因此他要在灤平縣境內再多搜刮兩日,再行撤軍。”

  “在你到的時候,蘇赫巴魯已經在灤平停留多久了?”

  “他前一日剛到。”

  朵兒不花在心裏估算了一下時日,如果情況沒有發生變化的話,那此時蘇赫巴魯應該已經撤軍了。

  其實現在他反倒希望自己這個不怎麽聽話的手下能在那裏多呆些時日,這樣就可以繼續試探明軍的虛實。

  “傳我命令下去,大軍即刻拔營南壓一百五十裏,今晚進駐平泉,另外給我趕緊派人探查明軍的情報。”

  從寧城想要攻擊北平的話主要有兩條路,一條是從平泉往西,過承德後到達灤平,然後再向南從古北口入關。另一條則是從平泉直接向南,過喜峰(逢)口,經鬆亭關,達到薊州。

  因此進駐平泉就意味著他擁有了戰爭的主動權。

  當天晚上朵兒不花在到達平泉之後,才終於收到了有關明軍的第一條情報。

  “發兵兩萬?明軍掛的是什麽旗幟?”朵兒不花問道。

  朵兒不花的大帳裏此時聚集的人都是他手底下的千戶,這些千戶在暗中分為了兩派,一派是從元朝還在的時候就接任的。另一派則是跟著朵兒不花一步一步爬上來的親信。

  但他在坐到如今這個位置之後,對於這兩派就一直采取中立的態度,並沒有明顯地偏袒自己的親信。

  他的態度唯獨對一個人有些例外,那就是他的親兒子。托朵兒不花的福,他兒子年紀輕輕就坐到了千戶的位置上,讓人好生羨慕。

  不過還好他兒子也還算爭氣,本身生的就勇武有力,又喜歡思考,是一個成將的好苗子。

  一位負責情報和後勤工作的千戶回答說:“帥旗上寫的是燕。”

  “燕...?”朵兒不花陷入了沉思:“不記得有哪個將領掛燕字旗啊。那蘇赫巴魯此時從灤平撤走了沒有?”

  “回大人,他在看到明軍的聲勢以後,已經比計劃提前半日快速退回到承德了。不過明軍的行軍速度很慢,看起來也沒有要追擊的意思。”

  朵兒不花聽到蘇赫巴魯安全撤退回來以後鬆了口氣,但很快又覺得事情不太對勁。

  “不對呀,灤平距離古北口不過百裏,若是明軍想要剿滅蘇赫巴魯的話,完全可以在他毫無反應的情況下動手,又為何要慢慢行軍呢?”

  “大人,那我們應當怎麽做?”

  “這樣,先派人把掠奪過來的物資運回大寧。再派五千人作為蘇赫巴魯的增援,進駐承德。但是一定要記住,在沒有我的命令之前一定不能主動出擊。”

  “末將明白了。”

  隨後的兩天,雙方在明麵上相安無事。明軍在占據灤平縣後,隻是再往東進了二十裏,占據了王帽山之後就再無其它動作了。元軍那邊,蘇赫巴魯也乖乖地呆在承德按兵不動,等待著朵兒不花的指令。

  不過暗地裏的爭鬥卻是一刻也沒停下來。

  元軍那邊直接派人設卡封鎖了從承德到灤平的通路,隻許出,不許進。以至於明軍的探子想要獲得情報的話就隻能派人從山溝裏翻過去,這樣做既費時又費力。

  明軍那邊則相反,是隻許進,不許出。畢竟如果完全封死了的話,朱棣就沒法按計劃接收外邊過來的流民了。

  主要道路走不通,山裏能走的路也就那麽幾條。雙方那麽多探子派出去,相遇的概率就大了不少。

  一開始兩邊還互相試探試探,到後來則是幹脆在山上的必經之路埋伏好,等著對方的探子自投羅網。

  因此雙方隻能靠著從俘虜口中問出來的大致情報,以及個人的推測來進行判斷。

  朵兒不花此時已經打聽清楚燕王朱棣的身份了,因此難免會對這個小王爺產生一種輕視的心裏。再加上朱棣在兵力占優勢的情況下卻一直按兵不動,這更印證了朵兒不花心中所想。

  朵兒不花打定主意,決定進一步試探明軍的虛實。於是便把他最信任的兒子叫了過來。

  “命令蘇赫巴魯再前壓四十裏,明早到雙灤紮營。”

  “可是這樣的話,千戶就與明軍隻相隔不到五十裏了。”

  “無妨,雖然隻相隔五十裏,但兩地之間僅有灤河河穀這一條通路。河穀深,且河岸上多為鬆軟的細沙,不適宜大部隊快速行軍。隻需要提前做好預警工作即可。”

  “孩兒還是有些擔心蘇赫巴魯,畢竟明軍的厲害我們早都見識過了。而且如果一直對峙下去的話,對我們沒有半點好處,隻會是白白消耗好不容易搶過來的糧草罷了。”

  朵兒不花搖了搖頭:“你還得多學一學,不能凡事隻看眼前的利益。”

  “還請父親賜教。”

  “你算一算,北元已經多久沒打過勝仗了?若是這次能把他明朝皇帝的兒子打敗,那會給我帶來多少聲望?到時恐怕納哈出見了我也得避讓三分,陛下更是會給我投入更多人力物力上的支持,這你想過沒有?”

  “至於那個朱棣,恐怕這是他第一次帶兵吧。別看他現在十分沉穩,但隻要讓他看到一塊那麽大的肥肉擺在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就一定會忍不住上鉤的。”

  “父親大人高瞻遠矚,孩兒受教了。那我們的大營需要移動嗎?”

  “大營不能動,因為我們得隨時防備明軍從薊州殺出來。若是我們也隨著一塊前壓的話,則有被截斷後路的風險。但需要你再帶領三千精騎,隱蔽行蹤,吊在距離蘇赫巴魯三十裏遠的位置。”

  “父親是想讓孩兒前去壓陣?”

  “你去了之後要仔細觀察形式,若打起來之後形勢有利,則盡快帶領騎兵從側翼衝鋒入場,盡可能地多獲戰功。”

  “那若是情況不利呢?”

  “那就收攏敗軍,把他們都帶回來。”

  “另外你去跟蘇赫巴魯說,離雙灤不遠的地方就有一個灤河的山口,讓他在那裏設下埋伏。那山口很窄,就算有再多明軍也無法把陣型展開,這樣他在人數上的劣勢就能被抹平了。不過讓他注意不要急躁,一定要等明軍主動攻過來才行。”

  “好,孩兒這就動身。”

  秋天正是馬力最盛的時候,從平泉到承德的一百五十裏路隻用了一個下午就走完了。

  朵兒不花的兒子一進入大帳,就看見蘇赫巴魯腦袋搖搖晃晃地舉著酒壺往嘴裏倒著酒。

  看到這一幕,他的臉皮有些輕微地抽動,說道:“大帥讓你再前壓四十裏,明早在雙灤紮營。”

  “大帥終於想開戰了?這幾日憋得我快忍不住了。”

  “但是父親強調,讓你一定不要主動進攻,而是要在山口設伏。”

  “這還用說?難道我蘇赫巴魯是那種沒腦子到用不到敵人一半數量的部隊去攻擊的人嗎?你帶了多少人過來增援?”

  “三千精騎,但我隻會在後方壓陣。”

  “嘖”蘇赫巴魯撇了撇嘴,有個好老爹就是好,老子在前麵挨打,最後立功的卻是他......

  “好我知道了,沒什麽事的話你就下去吧。”蘇赫巴魯正說著,就要再拿起酒壺繼續喝起來。

  “你能不能不要再喝了?誤了軍務你該當何罪?”他的語氣變得嚴厲了起來,但卻沒有嚇唬住蘇赫巴魯。

  “哈哈哈,你個小崽子懂什麽?不喝酒哪來的力氣打仗?”

  朵兒不花的兒子搖了搖頭,轉身走出了大帳。

  第二天清晨天還沒亮的時候,蘇赫巴魯就做好了拔營的準備,大軍不到午時就到達了雙灤。

  雙灤這個地方背山臨水,十分適合紮營。而且隻要往西邊再爬一個山頭,就可以在山頂遙遙望見明軍所在的王帽山。

  軍隊紮營和老百姓出去野營還不太一樣,他們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搭建防禦工事。不過由於這次隻行軍了四十裏,因此蘇赫巴魯把之前紮營時做好的營柵、拒馬、蓮花簽都給搬過來了,這個環節就省事了不少。

  接下來就該取水、砍柴、收集草料了。

  “誰讓你直接從河裏取水的?”蘇赫巴魯像往常一樣在外巡視,卻發現了一件讓他震怒的事情:“你難道不知道沿著這河再往上五十裏就是明軍了嗎?萬一他們往河裏投毒,你是想害死爺爺我嗎?”

  蘇赫巴魯氣得直接用手裏的馬鞭狠狠地朝這個士兵身體抽了上去。

  “趕緊把所有打上來的水全部倒了,然後去山裏取水。”

  訓斥了一番之後,蘇赫巴魯才把心中的氣給捋順了。此時隨行的監軍突然提出了一個問題:“為什麽這河裏水位比我們前幾日撤退的時候更低了一點?”

  蘇赫巴魯雖然有些疑惑,但水位漲漲落落也是很正常的自然現象。

  “那自然是因為這十幾日都沒有下雨,水位自然就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