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就寢之時，雖然妙妙非常想靠在朱棣厚實的胸膛上入睡，但考慮到自己的身體狀況，隻能十分遺憾地分房來睡了。

  在沒什麽事情的時候，朱棣一向都有睡懶覺的習慣。今日也是如此，直到卯時都快過去了的時候，他才被妙妙叫醒。

  那些侍女之所以不敢叫醒朱棣，是因為之前幾次賴床的時候嫌他們煩，話稍微說的重了一點。事後雖然有心去道歉，但又礙於自己王爺的身份，便隻能作罷。

  這也就導致了自此以後，朱棣睡懶覺這件事就隻有徐妙雲能管了。

  “王爺，你昨日不是還說約了陳大人，今日要一起去大營上的嗎？現在都辰時了，大營點卯都結束了吧？”妙妙雖然語氣有責怪的意思，聲音卻酥軟人心。

  朱棣緩緩睜開雙眼，發現妙妙坐在床邊，正用一雙玉手輕輕搖晃著自己。

  “就是你個壞蛋擾本王清夢？”朱棣調笑著說道。

  “王爺你要是這樣的話，以後你就算是睡到午時都不管你了。”

  “那可不行，妙妙你得天天叫本王起來才行。”

  朱棣作勢要把妙妙一把摟到床上，卻被她笑吟吟地用手格開。

  徐妙雲是什麽人？開國第一功臣徐達的女兒，家學淵源，絕對算得上是能文能武了。若是不考慮力氣因素，單論招式的話，朱棣還真不一定是自己媳婦的對手。

  “王爺別鬧了，趕緊起來用膳吧，一會陳大人可就來了。”

  突襲失敗的朱棣撇了撇嘴，嘀咕道：“來了就等著唄...”

  話雖然這麽說，朱棣卻趕緊收回了正形。白天的時候他更多地是在扮演好朱棣這個身份，一天之中他隻有晚上睡覺的時候才可以完全地放鬆下來，在夢中做回自己，是以起床的時候還會有一些留戀。

  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梳洗，吃飯等一係列步驟後，朱棣這才開始了新的一天的工作。

  今天是朱棣的燕山親衛在到北平之後舉行第一次比較的日子。此時的比較跟後世的運動會有點像，不同兵種有不同項目，每個項目都有與之對應的評判標準。成績好的人有賞，成績不好的人就有罰，是古代檢驗軍隊單兵素質最好的方法。

  走進王府的候客廳，陳亨一行人早已在等待在這裏了。之前朱棣特意約了陳亨，讓他帶著人一同去看今天的比較。

  “不好意思，讓陳大人久等了。”

  “沒有沒有，我們也是剛到。”

  閑言少敘，朱棣當即帶著一行人出城去到了燕山親衛的大營中。此時比較恰好進行到了非常具有觀賞性的一個項目上，比射。

  主帥丘福注意到了朱棣的到來，剛想暫停一下，卻看見朱棣示意繼續進行。

  “安設箭靶！”

  聽到主帥下令，衛兵們推著步弓開始丈量距離。古時候五尺為一步，最遠的靶子放在了八十步遠的位置上，然後六十步、四十步依次排列。

  箭靶高約七尺，寬二尺，比真人稍大。外麵還裹上了布，用來模擬敵人的樣子。靶道兩旁每十步就有一個鼓手，負責擊鼓助威。

  朱棣的燕山親衛目前在編五千三百人，其中有一千精騎。剩下的四千三百人中，有八百人為弓箭手。這八百人在靶道後麵列隊站好，十人一排，由校官一一核對正身。

  “安設箭靶完畢！”

  丘福點了點頭，眼睛再一次瞥向了朱棣，見朱棣依舊沒什麽反應，便下令道：“開始吧。”

  隨著發令員一聲令下，十支箭脫弦而出。第一箭都是統一射向四十步靶，不出意料的全部上靶了。

  四十步換算過來就是六十多米，身為職業軍人，若是在這個距離上都能脫靶，那必定是要被罰慘了的。

  幾輪過後，就來到了八十步靶的距離，此時就能明顯看出弓手水平的差距了。

  十支箭之中有一支沒有射到八十步遠，還有三支脫靶。中靶的六支箭中有三支的飛行軌跡是帶一定弧度的，速度也慢。隻有最後三支箭飛的又快又平。

  八十步顯然不是弓箭的最遠殺傷距離，但在射手精度這方麵的要求到八十步遠也就足夠了。而且在大規模的戰場上，弓箭手更多地會使用拋射這種形式進行火力覆蓋，射程也就會相對更遠一些。

  此外一把弓的射程還取決於箭的重量，輕箭射的遠，殺傷力也低。重箭則相反，當年橫行天下的蒙古鐵騎，就是靠著硬弓加重箭的組合射穿歐洲那些鐵皮桶的。

  一張弓，弓弦在被完全拉開的情況下能承多少重量就是這把弓的弓力，朱棣給部隊統一配置的都是一石（約六十公斤）弓。少數一些天賦異稟的射手則可以提出要求，改換弓力更強的弓。

  朱棣射術跟一般人比起來也算得上相當精湛，可以輕鬆駕馭二石弓，不過如果是三石弓的話他就隻能勉強拉開，但是不能持久而且沒有準度。

  “王爺您的部隊在射術這方麵，算得上乘了。”一個來自觀摩團的指揮僉事稱讚道。

  朱棣看了他一眼，知道這個人是在奉承自己。因為就現在他們表現出來的水平，絕對達不到精銳的標準。

  “畢竟還是訓練的時間太短，差的還遠呢。”朱棣說了句實話。

  軍隊的紀律可以通過軍規條例來提升，但士兵的身體素質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發生變化的。很多人對古代士兵可能存在誤解，認為他們的身體素質遠不如現代士兵。

  然而實際上，每個朝代職業軍人的身體素質都必須能達到他們所處的那個時代的上限，否則他們就愧對職業這兩個字了。

  也就是說平均來看，士兵的個人能力幾乎不能再有質的提升。因為人類身體極限的發展是隨著營養不斷豐富，基因不斷優化而提升的。

  更何況古人從小就要接受繁重的體力勞動，入伍的時候身體基礎甚至比後世大部分人還好，入伍之後還會有古時候的那套訓練方案等著他們。因此並不會像有些小說中寫的那樣，出現做俯臥撐之類的自重訓練就能改變整個軍隊戰鬥力的情況。

  當然如果能製定一整套合適的科學訓練方案肯定是會有一定幫助的，可惜朱棣沒學過運動人體科學，對此表示無能為力。

  不過他對於社會心理學卻十分了解，因此朱棣決定故技重施，把之前“拋玉引磚”那套在軍隊裏再用一遍。

  “等統一比射結束之後，把全軍都帶過來坐好。然後選出十名在比射中表現最優秀的射手，讓他們在所有人麵前再一決高下，勝者本王有重賞。”朱棣對著丘福耳語道。

  約莫兩個時辰之後，太陽翻過了正頭頂，開始逐漸下落。

  在這期間朱棣又帶人巡視了一遍其它“考場”的情況，有標槍、長刀、長槍等，總的來說士兵們的表現差強人意，朱棣在自己心裏給部隊整體水平打了一個七十分的成績。

  “陳大人，看完一圈下來，若是要你給本王的親衛按照甲乙丙丁戊，五檔進行評價的話，你認為他們處於什麽水平，一定要照實判斷。”

  叫陳亨來可不是讓他來旅遊的，而是想聽聽這個有豐富作戰經驗的人能給出什麽樣的評價。

  “依下官所見，王爺的部隊應在丙檔之上，乙檔之下。若是再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當可達到乙檔的層次。”

  “那如何才能成為甲等呢？”

  陳亨搖了搖頭，說道：“凡是最強大的軍隊，都必須經過無數次戰火的曆練，到那時這支部隊就有了百戰百勝的信念。這不是單靠平時的訓練就能練出來的。”

  這番話和朱棣自己想的相差不多，也算是作為了一個印證。

  弓箭手比射由於一輪隻能有十個人同時進行，所以成為了校場上最後結束的一個項目。此時各個千戶已經帶著自己的部隊在靶道兩旁就位了。

  朱棣一行人剛在最佳觀看位置落座，負責管理弓箭手的譚千戶就一路小跑地跑到了總帥丘福身邊，隨後丘福又把話傳給了朱棣。

  “王爺，譚淵問教官們能不能參加這次比射。”

  朱棣往下看了一眼，正好和譚淵躍躍欲試的眼神對上了，隨即投去了一個鼓勵的目光。

  “既然如此，那等會再加一場。教官和士兵們比有什麽意思，等會軍中將領隻要是對自己射術有自信的都可以參加，今日就決個軍中“狀元”出來好了。”

  此話一出，一幹千戶和百戶們都激動的不行。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這幫人互相不服氣已經很久了，此時能有個機會一決雌雄，自然會如此興奮。甚至就連朱棣自己也摩拳擦掌，想下場參與一下較量。

  比試很快開始，箭靶被統一放置在了一百步遠的位置上。連射十輪之後，還剩五人保持全中的戰績。

  隨後朱棣下令把箭靶再推遠二十步，距離來到了兩百米，這個距離看靶子已經很小了。三輪之後就刷掉了三個人，就在眾人都以為普通士兵的比試即將結束的時候，最後剩下的那兩個人卻異常堅挺。

  兩個人輪流射擊，接連五箭全部中靶。他二人每射出一箭，都在擂鼓聲中迎來全軍將士的一片叫好。

  想做到這一點絕對不簡單，不光有超乎想象的射術，還得有驚人的耐力和心理素質。

  陳亨笑著對朱棣說道：“沒想到王爺軍中還真是藏龍臥虎啊，看裝束那二人隻是普通士兵吧，竟有如此神射。”

  朱棣聽罷覺得有些慚愧，要不是這次比試，他也不會知道自己軍中還有這種能人。

  剛才還迫不及待想要披掛上陣的一幹百戶、千戶們都傻了眼，這換做是他們上的話，也不敢保證在這個距離百發百中啊，萬一要是自己的表現還不如普通士兵，那顏麵何存？

  這些人中唯二沒有打退堂鼓的人就是譚淵和火裏火真，一個人本來就是軍中射術總教頭，另一個則是因為血脈中流淌著蒙古的神射天賦。

  “王爺，我二人請求出戰！”兩個人齊聲說道。

  “去吧，你們可別丟人了。”

  “請王爺放心!”

  他倆都自視甚高，不願意占普通士兵的便宜，於是便讓兩個普通士兵先休息五輪，先看他二人表演一番。

  距離越遠，就越需要射手沉心靜氣才能保證準確率，因此射速也會降低。不過譚淵和火真二人在找到感覺之後，卻是越射越快。眨眼功夫就射完了五輪，竟是搏了一個不相上下。

  “譚千戶好箭法啊！”

  “彼此彼此，不若再推遠二十步如何？”

  “正有此意。”

  一百四十步幾乎已經是一石弓所能精確控製的極限了，因此四個人一同換了兩石弓進行比試。

  前兩輪四個人相繼命中，不過第三輪的時候其中一個士兵好像是脫了力，沒有射到一百四十步的距離，因此他成為了第一個出局的人。

  即使如此，在他退下去的時候全軍依舊對他報以了熱烈的掌聲表示鼓勵。

  第五輪的時候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火裏火真這一箭居然脫靶了。這讓他臉色是一陣紅一陣白，恨恨地對著地上踹了一腳，情緒低沉地走了下去。

  這一切朱棣看在眼裏，不過他沒有去安慰一下的打算，就當磨練一下火真的心智了。

  最後剩下的兩個人稍微喘了口氣，開始了決勝局，挑戰的難度再一次被朱棣提高，箭靶從真人大小給換成了一個西瓜。

  “百步穿楊是對射術最高的評價，今天本王看看你們誰能先射中這個西瓜，看看誰能當得這個名號。”

  西瓜雖然比楊柳葉子大了很多倍，但由於射箭的距離也比百步遠了不少，因此難度可以說得上是不相上下了。

  奇跡沒有出現，這個難度畢竟還是太大了，兩個人第一箭都落空了。

  不過朱棣說的是誰先射中誰就算贏，因此二人都還有機會。

  “王聰，這回合該你先了。”

  與譚淵奮戰到最後的這個人叫王聰，由於譚淵是射術教頭，因此知道王聰的姓名。

  王聰這個時候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射擊之中，張弓搭箭，身體仿佛雕像一般凝固住了。前手持弓，後手拉弓，竟把這張二石弓拉的仿佛一輪彎月。

  嗖

  這一箭沒白費他那麽久的蓄勢，筆直地飛向了西瓜，最終從西瓜皮的右上角劃過，把本來圓滾滾的西瓜打得缺了一個角。

  圍觀的士兵們齊齊吸了一口涼氣。

  中了，真中了！

  雖然不是正中，但如果譚淵沒能上靶的話，獲勝的人就是王聰了。

  現在壓力來到了譚淵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