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取消丁稅
作者:涸平的一天      更新:2020-05-25 21:55      字數:3474
  範敏的這番話把出來挑事的工部侍郎臉都給憋紅了,這話裏的意思可是說的明明白白。

  怎麽地?

  你家裏還賣酒是怎麽著?

  是被踩到尾巴了嗎,為什麽這麽著急地跳出來?

  但要他就這麽退回去也是萬萬不能的,因為如果被人懟了一句就慫了,那以後誰還會在意自己在朝堂上說什麽呢?

  “範大人可知漢武帝時期由於實行鹽、鐵、酒專賣製度,致使這些商品價格高企,百姓生活困苦,民間百業凋零,最終等到漢昭帝時為了休養生息就撤銷了酒類的專賣,範大人莫不是想重蹈武帝的覆轍?”

  “此言謬矣!武帝時期是因為連年戰事,才導致的民不聊生。況且隻有專賣製度才能做到民不益賦而天下用饒,利不用竭而民不知。宋高宗就曾說過,“市舶之利最厚,若措置合宜,所得動以百萬計,豈不勝取之於民?“若是不在專賣製度上做文章,那你倒是說說能從哪裏找這份利?”

  範敏畢竟在戶部工作了多年,在這方麵搞辯論他真的不虛任何人。

  “此乃騙局!”工部侍郎急的直跳腳:“錢糧不是憑空冒出來的,歸根結底這都是民脂民膏啊!”

  “什麽民脂民膏,無非就是把那些商人的錢挪到國庫裏了而已。”

  兩個人是越吵越激烈,文人吵架最喜歡引經據典,偏巧這件事正反的例子都能舉出來,是以半天也沒個結果。

  工部尚書薛祥此時終於坐不住了,起身出列說道:“範大人所提將酒類重新收歸專賣一事確有可取之處,不過範大人之前也說此事須得從長計議。那麽不知除了收歸專賣以外,還有什麽可行的方法以供陛下挑選嗎?”

  範敏跟對麵吵起來本就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此時見薛祥遞過來了一個台階,他也就順坡下驢了。

  “若是取消丁稅,那麽在農業這方麵的稅收就隻取決於田地的多少。眾位大人都應該知道,田地的數量是有上限的,因此農業稅在未來也將到達瓶頸。這也是為什麽在下會提出在商稅上想辦法的原因。”

  朱元璋坐在上麵聽得是津津有味,這其中的一些道理是他之前沒想到過的。

  誠然,他當皇帝以後努力自學了很多知識,可你要是問他懂不懂經濟學......

  好吧,還是別為難他了。

  “陛下若是不想加重商稅的話,就唯有恢複官營專賣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行了,朕大概清楚了,範敏你說的不錯。”朱元璋沒有吝惜讚揚之詞:“取消丁稅的這部分虧空現在有辦法補上了,諸位愛卿還有什麽其它地方反對這件事嗎?”

  百官們被問的心裏有些膈應,從一開始就覺得有些不對勁,為什麽感覺這事像是朱元璋早就做好的決定呢?從頭到尾他都是在推動這件事情的發展,這該不會是皇上和燕王聯起手來在演我們呢吧?

  不然的話,為啥遠在北平而且從來都沒上過朝的小孩隨便提的一個意見皇上就會這麽極力推崇呢?

  更尷尬的是,自己等人還真就找不到這個提議的破綻,隻能從側麵進行反對。

  這現在討論的可是國之根本的大事,除非能找到證據說明丁稅與很多百姓破產失去土地這兩件事之間沒有直接的關係,否則的話想要翻盤就是癡人說夢。

  就在一些人開始搜腸刮肚,準備尋找例子進行反駁的時候,讓大部分人沒想到的事發生了。

  戶部給事中率先“叛變“:“啟稟陛下,微臣認為丁稅確有不合理之處,它沒有考慮到百姓實際的財富情況,有很多貧困的地方經常無法交齊足額的賦稅。”

  “這是怎麽一回事?”

  “有些百姓家裏人多地少,賦稅攤派下來之後他們根本無力承擔,這稅自然也就收不上來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既然收不上來,還不如幹脆取消?”

  “陛下聖明,而且在取消之後,還應根據根據土地的多寡與好壞重新製定稅收政策。地多者多交,地少者少交,無地者不交。若如此修改,甚至不用加征商稅即可彌補取消丁稅之後造成的虧空。”

  “嗯,說得好!”

  收不收人頭稅其實也跟這些官老爺沒有直接的利益關係,畢竟他們本來就都不需要交稅。

  如果沒法反抗的話,那就隻能接受,也沒必要搞成雙方頭破血流的樣子。

  戶部給事中得到朱元璋的肯定之後迤迤然的退到了隊伍裏,轉身的時候卻看到了範敏惡狠狠的眼神瞪著自己,於是他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前麵範敏說增收商稅是想擴大戶部權力,沒想到後腳就被拆台,還說什麽“不用加征商稅“,也無怪他不生氣。

  至於其他本來想頑抗到底的人同樣也對他是怒氣滿滿,本來說好不管朱棣提什麽意見都要堅決反對,怎麽就一瞬間投敵了?還有你個給事中不應該是專門和戶部對著幹的嗎,怎麽還站到那邊去了?

  終於有一位禦史組織好了語言站了出來:“陛下三思啊!若是取消丁稅,無田者不必交稅,那這些人豈不是都成了無業遊民?更何況失去了丁稅作為限製,人口地增長勢必會更加不受控製,到時候又該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我大明建國一十三年來一直在蓬勃發展,各行各業欣欣向榮,百姓安居樂業,又為什麽要大費周章去搞什麽勞什子的改革呢?”

  言官向來是無所畏懼,直言不諱,根本不在意朱元璋這擺在明麵上的傾向性。

  而且這話說的也很有道理,明明現在看起來哪哪都沒問題,完全沒有改革的必要啊。

  朱元璋被說的有些心動。

  “居安而思危,若是不從前朝的過失中汲取經驗教訓,豈不是我大明又會重走老路?”

  “前元亡於暴政,前宋重文輕武,皆各有取死之道,我大明得聖上這樣一位雄主,又豈會重走老路?”

  “為何大人你就不為那些困苦的百姓想想呢?取消丁稅會給多少連飯都吃不起的家庭減輕壓力啊,莫不是大人你想屍位素食,對此視而不見吧。”

  “範大人你這麽說就過分了,千百年來百姓都是如此過日子的,若是真有問題,為何能一直沿用至今?”

  ......

  朝堂上現在分為了兩個對立的派係進行相互攻訐,其中以範敏為首的“支持取消“派人數較少,主要以戶部官員為主,他們能從改革中獲得利益。另一方就是以言官們為代表的“反對取消“派,他們不僅從改革中得不到好處,而且他們也不希望別人能從中得到好處,再加上未來想要兼並土地的時候將會變得更加艱難。

  其實還有一大部分人沒有參與到這場爭論中來,他們是以阮畯為首的“觀望中立“派,這幫人沒有下場參與的主要原因是取決於朱元璋的態度。

  言官可以隨便說,是因為他們不怕死,可其他大臣們就不一樣了。失去一些利益事小,若是惹惱了朱老板可是要掉腦袋的。

  “好了好了,別吵了。”朱元璋聽得有些煩了:“取消丁稅這事朕意已決,就由你們戶部拿出一個關於此事的具體方案吧。”

  朱元璋才不管大臣們有什麽反對意見,隻要這事確實可行,那就放手去做。

  “啟稟陛下,臣認為此事應在明年清丈土地一事結束之後再做打算。否則沒有具體數據的話,微臣無法指定具體的計劃。”

  “朕準了,不過將酒收歸專賣一事可以馬上準備起來了,這事由你們戶部牽頭,吏部和刑部從旁協助。”

  範敏大喜,本來他還以為這事沒戲了,趕緊叩首謝過:“臣遵旨。”

  “對了,燕王提出以北平作為取消丁稅的試點,諸位愛卿怎麽看這事?”

  “回陛下,試點一事必須要做,卻未必一定要在北平做。北平距京城路途遙遠,信息一來一回之間要花費十日之久,不若就近選擇在揚州府或是廬州府進行。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這是一直老神在在的阮畯完成了一次搶答。雖然他一直作壁上觀,但他心裏是不希望朱元璋順利地展開相關工作的。他深諳“凡是敵人擁護的我們就要反對“這個道理。

  而且在他看來,朱棣就是被朱元璋推出來的棋子,今天就是皇上自導自演的一出戲。

  所以不管朱棣想要幹什麽,他都絕對不能讓朱棣輕鬆的達成目標。

  如果是就近搞試點的話,自己就可以暗中安排人從中作梗,把這件事做黃了,朱元璋自然就沒理由把這事推動下去了。

  朱元璋對這事也有點拿不準,一方麵他十分好奇,想看看自己的這個兒子到底有什麽能力。另一方又怕朱棣借著這個機會收買一大波民心,讓他在北平的威望更甚。所以阮畯的提議還是比較能打動他的。

  就在他猶豫之際,充當了一早上背景板的朱標終於找到了自己發言的機會:

  “啟稟父皇,兒臣願領命負責在揚州府執行取消丁稅的事宜,還望父皇成全。”

  與其讓他朱棣在北平做,為什麽不讓我這個太子來呢?

  難道本宮還不如自己的弟弟嗎?

  朱元璋看向了站起來的朱標也是頗感欣慰:“既然太子主動請纓,朕也不好回絕。三個月後等戶部拿出初步的方案,你就著手去辦吧,另外朕會派戶部的人從旁協助的。”

  “戶部願為殿下效勞,屆時會由郭侍郎負責揚州試點的相關工作。”範敏適時地插了一句。

  “有勞範大人了。”

  阮畯著實沒想到朱標會從半路裏殺出來,他在心裏開始盤算起來:“太子不能得罪,看來想要阻止這事,隻能從這位郭侍郎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