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裏，洛欣然有種被冷落的失落感。

  可是她覺得自己又不應該埋怨程蕭。

  結婚的時候，他們就約定得好好的，雖是夫妻，卻不用有實質的關係。

  就連他們血脈共承的兒子程曉鞍，也是通過試管懷孕的。

  這些明明都是約定好的，他提的要求，她答應了，拿證之前都說的好好的。

  可是為什麽，他們現在連兒子都有了，洛欣然卻有一種莫大的失落感？

  夜色的那頭，程蕭朝洛欣然的方向望來。

  春天裏，洛欣然隻蓋著一層薄薄的毯子。

  她生過孩子後，沒有變瘦。

  反而以前瘦得如柴骨，看起來隻有骨頭沒肉的樣子，還變得更飽滿有肉一些了，卻一點也不會胖，剛好合適。

  那樣的身材，在一層薄薄的毯子下，顯得玲瓏有致又曲線完美。

  程蕭血液裏的某種因子，快速燃燒。

  那種感覺，以前他隻對蘇小米有過，卻一直紳士有加，從未做出半分越線的事情來。

  程蕭今年三十六了。

  說起來，正是男人的黃金時期。

  可是三十六歲，卻一直還沒有過那種生活……嗬，想想是不是覺得挺不可思議的？

  連程蕭自己，都在心裏自嘲地笑了。

  以前是蘇小米對他沒有愛情。

  現在，他的後遺症還沒有治好，全身又黑又粗糙，自己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粗得像是樹枝一樣。

  這樣的他，怎麽配擁有那麽美好的洛欣然？

  摸著自己粗如樹枝的手臂，程蕭心裏的星火一點一點地熄滅，身子這才一點一點地降了些溫，卻還是有些難忍。

  他起了個身。

  洛欣然看著他爬起來後，小聲地問，“程蕭，你要去哪裏？”

  “衛生間。”程蕭借著夜色裏的微光，望了過來，“你還沒有睡？”

  “哦。”洛欣然說，“我睡不著。”

  “我去一趟衛生間。”程蕭說著，聽到她嗯了一聲，這才離開。

  進去以後，他衝了個冷水澡，一直衝了十幾分鍾，這才出去。

  洛欣然從床上坐起來，借著夜色裏的微光，能看到她一頭直直的頭發又順又柔地披在肩頭，清澈的眸子安安靜靜地朝他望過去。

  那模樣，美極了。

  “肚子不舒服嗎？”她問。

  要不然，怎麽去個衛生間，一去就是十幾分鍾，除非是鬧肚子了。

  程蕭不想讓洛欣然知道自己是進去衝冷水澡的，便淡淡地嗯了一聲。

  洛欣然信以為真，竟然爬起來要去給他找鬧肚子的藥。

  好不容易找來了藥，她端著水杯和藥丸，坐到他的睡榻邊上，遞過去，“吃點藥吧，吃了肚子會舒服一點。”

  “不用。”程蕭難得撒謊，“應該明天就好了。”

  洛欣然怕他半夜又鬧肚子，勸道，“我是醫生，聽我的。這個藥吃下去很管用的，對腸胃也好。”

  她端著水，遞過去的。

  一低頭的時候，她長長的柔發輕輕地拂過程蕭的麵前，軟軟柔柔地落在他的耳邊。

  那一瞬間，哄的一聲。

  像是有什麽東西，被點燃了。

  程蕭掀起被子，“我去趟衛生間。”

  這一去衛生間，他又衝了十幾分鍾的冷水澡，這才出去。

  害洛欣然以為，他是又鬧肚子了，隻好把藥和水杯遞過去，苦口婆心地勸他，“程蕭，你吃點藥吧。”

  程蕭怕她靠太近，自己又難忍，伸手推了推。

  這一推，水灑倒在他的被子上了。

  “對不起，對不起……”洛欣然好心給他吃藥，卻被拒絕了，心裏很難受，這把他的床打濕了，又很自責。

  她並不是故意的，忙給他擦了擦，可是不僅被子濕了，床單也濕了，“怎麽辦，都淋濕了……”

  程蕭把被子掀開。

  洛欣然咬著唇想了想，終於鼓起了勇氣建議道，“要不，今天晚上你先睡我床上吧。明天我再給你換幹的。”

  她隻是頭發絲碰到了他的耳邊，他就無法抵抗。

  要是再睡到一張床，那他今天晚上就不用再睡了。

  於是，程蕭幹脆果斷地拒絕了，“你快睡吧，我肚子已經沒事了。我去隔壁書房睡。”

  也不知是怎麽的，洛欣然好希望程蕭今天晚上留下來。

  但她不好意思直接開口，隻好找個借口，“可是被爸媽看到你睡書房，還以為我們倆吵架了。”

  “不會的。”程蕭說，“我明天早上早點回來，他們不會發覺異常。”

  “哦。”洛欣然有些失落，卻沒再說什麽，“那你快過去睡吧。”

  “你也快睡了。晚安。”

  程蕭轉了身，走出去後，輕輕地掩了門。

  門縫徹底掩上的那一刻，洛欣然的心，好像沉入了冰冷的湖底，好冷，好冷。

  他到底是不愛她呢。

  所以他們一直是分房睡。

  唯一一次同床同枕，還是她懷孕不僅後，而那時她要提離婚。

  也不知那天晚上，他挨著她睡，是不是想安撫她的情緒，不讓她離婚。

  好失落呢！

  程蕭到了書房後，躺在床上。

  窗邊正好有月亮，十分的圓，明亮極了。

  他的手搭在被子外，那樣清輝似霜的月光下，映得他的皮膚越發的黑，黑得深沉，而且又粗又糙，有的地方還幹裂開了，像是粗粗的樹皮。

  不管用什麽藥，這皮膚就是回不到以前。

  不管怎麽治療，都是徒勞。

  這一兩年，淩一揚和蘇小米一直在聯係國內外的醫生，試圖找各種各樣的辦法，卻一直沒有好轉。

  程蕭都覺得自己快要治不好了。

  可一想到還有欣然和孩子，就又有了繼續治下去的希望。

  他不是不想和欣然好好的，像一對正常夫妻一樣的生活。

  隻是，現在的他……

  這一夜，程蕭怕明天早上起不來，被父母發現破綻，便沒有再吃安眠藥。

  也是奇怪，他唯一的一次和洛欣然睡在一起，聞著她身上女孩子的香甜氣息，竟沒有吃安眠藥，就一覺睡到了自然醒。

  那是唯一的一次，不用吃安眠藥。

  到現在，已經過去有一年多的時間了，程蕭還沒有忘記那種身邊有洛欣然的感覺，那是美好寧靜而又溫馨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