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像是一個問題機，不停地拋出疑問來。

  蘇小米回答不過來，她隻說，“小玉，你相信知知是淩一揚的女兒嗎？”

  “不會吧？”阮玉說，“知知不過才兩歲的樣子。”

  “她七個月早產，體重和身高確實比不上同齡的孩子。”

  “那這件事情，淩醫生知道嗎？”

  “等疫情結束後，我會親口告訴他的。”

  “那你老公……”

  “程蕭嗎？”

  蘇小米躺在鋪著報紙的地麵上，手枕著自己的腦袋。

  雖然地麵硬如鐵，可是疲憊了一天的她，隻覺得能這麽躺著，真的好舒服。

  來這裏四天了，她不僅沒有見到淩一揚，還和程蕭失去了聯係。

  這裏的每一個醫護人員，都是把手機鎖在櫃子裏的，沒有人有任何一分一秒的空閑時間，去看手機。

  她不知道程蕭是否安好。

  想到程蕭，她心裏內疚不安。

  可每天在這裏見證了生命的脆弱，讓她更加明白，此生不能再留遺憾。

  程蕭與淩一揚之間，她隻能選擇傷害一個人。

  那個人，不能是她最心愛的淩一揚。

  她有些累了，“小玉，等從這裏平平安安地回到d市，我再慢慢跟你聊，快睡吧，你應該也已經累了。”

  哪裏還有阮玉的回答。

  蘇小米一側頭，已經見阮玉枕在她的旁邊，睡著了。

  也許是真的太累了，阮玉竟然打起了鼾。

  蘇小米望了一眼這裏躺著的十幾個女醫生，她們每一個人都是英雄。

  一覺睡到早上四點多。

  蘇小米見同休息間的醫生們，紛紛都早起了，她也跟著起來。

  這一覺睡得很疲憊，好像睡著了，又好像根本沒有睡。

  可好歹是休息了三個小時，要比之前沒有睡的時候，有精神多了。

  蘇小米見阮玉一起來，就緊緊地抱著她。

  她拍了拍阮玉的背，“小米，你怎麽啦？”

  “我做夢夢見你感染後犧牲了，嚇死我了。”

  蘇小米感覺阮玉抱著自己，越抱越緊，隱約能聽到她抽泣的聲音。

  她又拍了拍阮玉的背，“我不是好好的嗎？”

  “小米你知道嗎。我昨天看到有一個感染的醫生犧牲了。走的時候一件遺物都沒有留。我好怕，我怕我再也回不去d市了。

  “不會的，不會的，相信我。”

  阮玉抬起頭來，護目鏡下的一雙眼睛，已經哭得通紅了，“小米，我怕死。我還沒有談過戀愛呢。但是我不後悔來了這裏。”

  “……”

  “小米，讓我再抱抱你，你今天晚上還來這間休息室嗎？”

  “來。”

  “那好，我們晚上見。時間緊迫，我不能不多說了，晚上一定要讓我見到你，我們都要好好的。”

  兩人起身收拾了一下，換了手套和口罩，就著昨天穿過的防護服，繼續工作。

  這一天，依舊是忙得停不下來的一天。

  蘇小米依舊沒有見到淩一揚。

  深夜了，蘇小米阮玉躺在同一間休息室，睡著硬硬的地板上。

  阮玉感歎道，“真好，又順順利利地度過了一天。”

  “……”

  “等陰雲散雲，春暖花開，我一定要好好地談一場戀愛。”

  “……”

  “小米，你知道嗎，我其實暗戀你四哥哥已經很久了。從他剛出道出第一張唱片，唱第一首歌開始，我就喜歡上了他。”

  蘇小米本來已經困了，沒有精力再跟阮玉聊天，但突然來了精神，“原來你真的喜歡我四哥哥。”

  “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麽一直不談戀愛，把自己變成了一個超級剩女了吧？”

  “你怎麽成剩女了。你這叫黃金單身。不行，我一回去就要給你和我四哥哥做媒，我好希望你能成為我的嫂子。”

  “如果能活著回去，我會勇敢地站出來，自己去表白的。”

  “小玉，你突然變得好勇敢哦！”

  “經曆過生死了，想做的事情就要立刻去做，想見的人也要立刻去見，想愛的人也要大膽地愛一回，人生苦短，不能留遺憾。”

  “我也是，回去後我要好好和淩一揚在一起，再也不要分開了。”

  睡了四五個小時，休息室的醫生們，是被阮玉的咳嗽聲吵醒的。

  醫生們紛紛爬起來。

  “阮醫生，你還好吧，嗓子痛嗎？發燒了嗎，趕緊去做個病毒檢測吧。”

  阮玉咳得有些難受。

  “阮醫生，你不會是被感染了吧？”

  蘇小米的神經被提了起來，“你們別亂說，可能隻是普通的感冒。小玉，走，我們去做個核酸檢測。”

  核酸檢測最快要一天才能出來。

  蘇小米有任務在身，不能時刻陪著阮玉。

  聽說阮玉有了疑似症狀，已經被隔離了。

  告訴她的那個醫生，跟她簡短地說了兩句，就匆忙地走了。

  她甚至還沒反應過來，想多問兩句時，已見那個醫生走遠了。

  她突然覺得耳朵嗡嗡嗡嗡地響，腦子也一片混亂。

  阮玉昨天晚上還在跟她說，等活著回去，一定要親自告訴四哥哥，她喜歡他。

  怎麽就被隔離了？

  隔天，蘇小米就打聽到了消息，阮玉確診了，核酸呈陽性。

  天塌下來的感覺。

  阮玉溫柔甜美的笑容，浮現在她的腦海，那麽善良溫柔的她，怎麽就被病毒的魔掌給抓住了？

  她不相信。

  除了本職的工作，蘇小米申請去照護阮玉。

  不過兩天沒見，阮玉就瘦了一大圈，人很疲憊無力。

  但蘇小米見到了阮玉堅強的笑容，“小米，你別為我擔心，我肯定會好起來的，我不會死的，你放心，我還要活著回去跟你四哥哥表白呢。”

  笑著笑著，阮玉就哭了。

  從昨天早上咳嗽發高燒起，軟玉就越來越呼吸困難。

  而且吃什麽吐什麽，拉出來的也全是水。

  時不時的，會有窒息的感覺，再嚴重的，就要用呼吸機，並且手術了。

  以蘇小米和阮玉抗疫經驗來看，這頗有重症感染的可能性，否則阮玉不可能在短短兩天，就瘦得如此厲害。

  護目鏡下的蘇小米，忍著不敢哭，“小玉，你是最棒的。我拿了手機，讓四哥哥跟你說會兒話，你要加油哦！！”

  杜玉蘇的視頻請求，已經發過來了。

  蘇小米把手機給了阮玉後，就掩門離開了。

  她在玻璃鏡前，看著阮玉與四哥哥通話時，阮玉一句話也沒說，卻已是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