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原來的計劃，他們一行人會在離開瑪瑞斯農場之後繼續向東，到達聖光之願禮拜堂。在那裏，彼得將爭取加入銀色黎明，並為自己的家人求得一個容身之所。

  但現在，彼得這麽一死，留下這對孤女寡母，銀色黎明還會收留她們嗎？

  無論是利昂還是當事人本身，對此都是心裏一點底沒有。

  莉莉蜷縮在母親的懷裏，盯著爐火發呆。火光把她亞麻色的頭發照得閃閃發亮。

  “她多大了？”利昂問貝蒂。

  “四歲。”貝蒂歎了口氣，把自己的女兒抱得更緊了一些：“我從小在壁爐穀長大，從來沒去過別的地方。可現在我們已經回不去了，彼得他又……”

  說著，這位年輕的母親再度啜泣起來。

  “不管怎麽說，你們總歸是不能在這地方久留下去。”利昂說道：“我們會繼續帶你們去聖光之願禮拜堂，明天一早就出發。”

  “可我不會戰鬥，莉莉又這麽小，如果他們不肯收留我們怎麽辦？”

  “隻要銀色黎明真的虔信聖光，救助婦孺就應該是他們的義務與職責。”安妮回答。

  “或者，如果他們真的不收的話，我還可以帶你們去銀月城。”艾莉希婭也加入了對話，“如果你們願意的話，可以在我的家裏暫住一段時間。”

  “等下，人類現在可以進銀月城嗎？”利昂問。

  “出於曆史原因，銀月城隻將聯盟視作對手，對人類本身沒有其他幾個部落城市那樣的敵意。所以，隻要她能證明自己不是聯盟的探子，就不會遇到麻煩。”

  聽到這些，貝蒂的內心總算是安穩了一些。但她心中還是有一個疑惑。

  “我感激不盡……但你們為什麽要這樣幫我們？”她問道，“各位來自部落，而我們卻是人類，況且彼得他還參加過血色十字軍……”

  “我們是部落，但我們跟聯盟打起來的時候你們也沒去幫聯盟，對不對？”利昂回答，“況且，血色十字軍是我們的敵人，你們從壁爐穀逃了出來，因此也是血色十字軍的敵人，敵人的敵人就是我們的朋友。

  “再說了，我也沒有把手無寸鐵的婦孺扔在瘟疫之地等死的習慣。”

  利昂說的都是真心話，但他還是將一些想法留在了心裏，沒有說出口。

  作為原世界的一名土生土長的普通中國人，無論從哪個角度講，利昂對艾澤拉斯的人類都毫無認同感。

  對他而言，這個種族除了頂著個“人類”的名號以外，和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

  畢竟，利昂的祖先不是什麽受到血肉詛咒的維庫人，而他的國家也從來都和艾澤拉斯人類這種脫胎於原世界裏中世紀晚期-地理大發現時期的西歐、或者說白了就是英格蘭的文化有著巨大的差異。

  但具體到貝蒂一家身上，就是另一回事了。

  無論是在原世界還是在艾澤拉斯，像他們這樣的平民家庭都會在動蕩的時代裏變得風雨飄搖，朝不保夕。

  利昂相信，在如今艾澤拉斯的各個種族中，有類似於貝蒂一家遭遇的家庭絕對是數不勝數，而且這樣的世道在短時間內不會得到任何改變，甚至還可能進一步惡化。

  ……但這不是他見死不救的理由。

  艾莉希婭在壁爐邊上端著地圖，規劃著接下來的路程。這時，她突然看到一隻嫩嫩的小手出現在地圖上。

  抬起頭，那雙發著瑩瑩綠光的眼睛對上了一對淺藍色的眼珠。

  “小朋友？”艾莉希婭笑著，揉了揉莉莉的腦瓜，“你長得好像你媽媽啊。”

  “精靈姐姐。”莉莉怯生生的問，“我聽別人說，你們可以活上幾千年都不變老，是這樣的嗎？”

  “對啊。”

  “那你多大了呀？”

  “你猜猜呢？”

  “唔……”莉莉盯著艾莉希婭看了一會兒，“我猜你比我媽媽要小！”

  艾莉希婭開心地捏了捏莉莉的臉蛋。

  這時，安妮坐了過來。

  而莉莉見狀立刻躲到了艾莉希婭身後。

  “呃，你不喜歡她嗎？”艾莉希婭看著表情委屈巴巴的安妮，有些尷尬地問向身旁的小姑娘。

  “她是亡靈，我害怕。”莉莉說，“我聽說亡靈喜歡‘啊嗚！’吃掉別人的腦子……”

  “一般隻有天災的亡靈才會這麽做，我不是天災哦，不會吃掉你的腦子的。”安妮一本真經地解釋道。

  “真的？”

  “真的。”

  莉莉看向艾莉希婭。

  “嗯，我可以保證，她從來都不吃人。”後者憋著笑，點點頭。

  至此，莉莉才從艾莉希婭身後鑽了出來，小心翼翼地走到安妮麵前，伸出手。

  安妮見狀，也握住了對方那雙小手。

  “姐姐你的手好涼啊。”莉莉說道。

  利昂坐在一邊，遠遠地看著這一幕，不禁想到了一個問題。

  “血色十字軍都是這麽教小孩的嗎？”他問貝蒂。

  “教？”對方搖搖頭：“壁爐穀是有一所教會學校，但莉莉還沒到上學的歲數呢。她說的這些……大概都是從大一點的學生或者教士們口中聽來的吧。”

  “這麽說，你是不信這些的嘍？”

  “我隻關心家裏的糧食還能吃多久，而那群教士再怎麽嚼舌頭也不能憑空變出糧食來。”貝蒂回答：“當然，如果你有什麽不滿情緒被察覺到了，那幫人倒有的是辦法讓你吃不上飯……”

  過了一會兒，又是莉莉率先有了困意。她回到母親的懷抱裏，兩個人躺在用幹草臨時搭建的墊子上睡著了。而其餘三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幾句，也各自找地方準備睡覺

  由於前一天晚上都沒有睡好，三個人均疲憊不已。於是艾莉希婭利用屋內的東西在門口搭設了一種發聲陷阱，代替守夜的活人。

  在這個比西瘟疫之地更加危險的地方的一棟農舍中，利昂反而睡得相當安穩。

  如往常一樣，他似乎做了一個夢，但在醒來的一瞬間便忘光了這個夢的全部內容。

  不知道這是不是被遺忘者的特色之一。

  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在臨走前再度經過了彼得的墳墓。貝蒂把前一天晚上用幹草編織的草環掛在土堆前作為墓碑的鐵劍上，輕輕親吻了一下劍柄，便隨著利昂一行人繼續東去。

  少了一個人，兩匹馬的分配方式又有了新的變化：這一次，安妮坐在了利昂的身前，而抱著女兒的貝蒂則出現在她原來的位置，坐在艾莉希婭後麵。

  借助兩匹相當健壯的馬匹，他們的前行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

  哨塔的身影在北部的丘陵中若隱若現，他們又經過了幾條小溪，繞過了已經荒廢並淪為天災聚集區域的考林路口鎮，終於在當天傍晚看到了聖光之願禮拜堂的尖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