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我還是個囚犯，現在就要去親自覲見希爾瓦娜斯了，人生可真無常啊。”

  靠在貝爾蒙特宅邸後門的牆壁上，李昂歎道。

  根據貝爾蒙特的說法，這棟房子本就是他在奧特蘭克的故居。第二次戰爭後的混亂年代裏，他的家人一個接一個地去世，最後自己也變成了被遺忘者。於是他才找地精商人幫忙，將整棟房子精準拆解後原封不動地在幽暗城居住區中重建了起來。

  由於幽暗城本身是個地下空間，普通植物無法生長，因此貝爾蒙特在自己的後院種了很多會發光的菌類，倒也別有一番情調。

  “我聽說過你的事情。”艾莉希婭說，“他們說你之前就預見到了天譴之門和幽暗城發生的叛亂，是這樣嗎？”

  “這是經驗，不是預見。那些亂七八糟各種流派的帶先知們沒有一個預見到了這些，不是麽？”

  “我不明白。”

  “嗯……這麽說吧。這個世界上存在一個叫做暴雪大神的東西——你叫它玻璃渣也行。這個暴雪大神已經為本宇宙的一切事件寫好了劇本，而我湊巧在幻境中見過那個劇本，所以也就知道了今後會發生什麽。”

  艾莉希婭眨眨眼，沉思了一會兒，說：

  “我大概聽懂了，這就好像是我看完了一本故事，隨後發現自己突然出現在這個故事的某個段落中，是這樣嗎？”

  “差不多吧。”

  其實他想說“完全正確！”來著。

  “也就是說，你也知道從今往後世界上會發生的一切大事咯？”

  “知道。”李昂聳聳肩，“但我覺得暫時還是不要告訴你們的好。”

  “為什麽？”

  “簡而言之，那劇本越寫越爛，尤其是對部落而言。”

  艾莉希婭勾起一個神秘的笑容：“跟那個人類國王有關係嗎？我看你好像對他有什麽深仇大恨的樣子。”

  “沒錯，恨不能把骨灰兒都給他揚了的那種。”李昂撇撇嘴，“總而言之，暴雪大神的劇本裏沒有我的位置，而我現在就在這裏，所以我要竭盡全力去改變未來發生的一切。”

  話音剛落，蘭尼急匆匆地走出房子。

  “你們快來，安妮醒了！”

  聞之，二人便朝屋裏走去。

  “最後一個問題。”艾莉希婭叫住了他，“薩格拉斯真能從瓦裏瑪薩斯開的那幾個傳送門裏鑽出來？”

  “你沒聽到那個賊拉嚇人的聲音嘛？那就是薩格拉斯在說話。如果不及時阻止那個大蝙蝠亂開傳送門，反正他不會讓我們好過。”

  正如蘭尼所言，安妮已經醒了，正在床邊呆呆地坐著。

  艾莉希婭一臉擔憂地跑過去，伸出手在安妮的眼前晃了晃。

  “怎麽了？”安妮抬起頭，看著她。

  見狀，艾莉希婭鬆了口氣：“還好還好，我還以為你像蘭尼說的一樣，變成了，呃，行屍走肉了呢。”

  安妮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沒有……我隻是在回憶剛才的夢境。”

  她夢到自己迷失在一片燃燒的廢墟之中，身旁籠罩著刺鼻的薄霧。

  她夢到自己被一群凶神惡煞般的身影追趕了很久，最後被迫跳進了一條河中。

  李昂思考著這個夢境的含義，而艾莉希婭則坐到安妮身邊，拍了拍她的後背。

  “好啦，不過是個噩夢而已。”

  又過了一段時間，安妮已經完全恢複了正常的行動能力，於是便跟隨其餘二人一起啟程前往皇家區。

  李昂走到這片居住區的出口，向四周望了望，掏出臨走前貝爾蒙特塞給他的東西。

  那是一張報紙。

  由於地精們在第一次和第二次戰爭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很多地精的生活方式也隨之進入到艾澤拉斯其他種族的社會中，報紙就是其中之一。

  早在亡靈瘟疫爆發之前，洛丹倫王國就已經出現了大大小小的報紙商家，或者說“媒體”。後來，一些生前是“媒體從業者”的被遺忘者們便在重獲自由意誌後幹起了老本行。

  比如李昂手中的這份《今日幽暗城》。

  他不僅想，一個亡靈究竟要無聊到什麽地步才會在死了以後還存在看報紙的需求？不過，《今日幽暗城》的編輯們似乎也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每一期報紙都會有專頁畫上幽暗城的地圖，以吸引路癡們前來購買。

  “他說地圖在哪頁來著？”

  “第五頁，你當初好意思說自己認識路？”

  “當我沒說過。”李昂快速翻動著手中的報紙。

  《叛亂平息！至高無上的女王陛下於今日抵達自己忠實的幽暗城》……

  《女王下達最高指示：盡全力投入幽暗城的修複工作中》……

  由於生前大部分都是人類，所以被遺忘者們所使用的“亡靈語”其實是人類通用語的一種方言。

  盡管語法和詞匯與人類通用語沒什麽區別，但由於口音變化極大，而通用語所用的文字體係又是典型的表音文字，再加上亡靈們總是喜歡用一種特殊的“墓碑字體”書寫，這種方言才得到了“亡靈語”的稱呼。

  “啊，找到了。”

  老實說，這張地圖的印刷質量實在堪憂。不過好在它至少標出了幽暗城的輪廓與各個道路的名稱。憑借著地圖和路標的指示，他們還是很快找出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幽暗城目前正處於戰亂之後的恢複階段，地下隧道裏各處都擺放著腳手架，工人們正站在上麵修複脫落的石磚。不過吊燈已經全部修複了，因此比之前亮堂了不少。

  正如貝爾蒙特所說的那樣，被遺忘者在這場叛亂中受到了不小的損失。不僅有許多人戰死，更有相當一部分人被部落列入了待觀察名單，無法承擔工作。

  作為對被遺忘者力量的補充，也是加強對幽暗城控製的一種方式，薩爾下令將一部分獸人部隊駐紮在幽暗城，與被遺忘者共同執行這座地下城市的保衛工作。

  每經過一個路口，都會有獸人士兵走上前來，仔細詢問他們一行人的來曆和去處，而李昂也隻好把蓋有黑暗女王印章的信件一次又一次地出示。

  “我真受不了那幫獸人的氣味……”一個被遺忘者嘟嘟囔囔地從李昂身邊經過。

  不過，他倒是並不討厭這個情景，反而很欣慰地看到，即便是屬於“死者”的城市，也同樣有著自己的生機。

  在路上不斷走著，李昂把注意力轉移到了艾莉希婭身後的長弓身上。

  這把長弓通體綠色，與其主人的衣服顏色相配。此外，它的弓身如同具有某種生命力一般，不斷有白色或粉色的花朵在上麵開了又謝，就像是在呼吸。

  “倫魯迪洛爾……”他認出了這把弓。

  “你認得它？”艾莉希婭問。

  當然認得。

  這把通過一個異常折磨人的史詩任務獲得的弓當初差點沒把李昂逼瘋，不住後悔自己為什麽要拿那麽多DKP去給小號換一個任務的起始物品。

  “印象深刻。”李昂說，“不過，沒記錯的話，這把弓問世的時候，你們應該還沒有加入部落？”

  艾莉希婭點點頭：“我是從沙蘭蒂斯島一個暗夜精靈間諜的身上得到的這把弓，其餘故事都是聽別人說的。”

  “那個間諜……”

  “死了。”

  走了好一會兒，他們終於見到了皇家大廳的大門。

  與其他地方一樣，大門的門框正被腳手架覆蓋著。之前的戰鬥所留下的裂縫在門前的階梯上清晰可見。

  兩名獸人士兵把守著大門，李昂走上前去。

  “停下，你。”其中一名獸人士兵問。

  “去幹什麽的，你？”另一名士兵問。

  “受邀拜見黑暗女王，我們。”李昂學著兩個獸人顛三倒四的語法，再度掏出那封信。

  兩個獸人看了看信件（李昂懷疑他們隻是看了看信件上的印章而已），便放他們進入了走廊。

  走廊盡頭。

  一個女子的身影正站在那裏。白色的長發從兜帽中透出，窈窕的身材和修長的耳朵表明了她身前高等精靈的身份，紫黑色的護甲與她如今的膚色相得益彰。在胸甲與腿甲之間，纖細的腰肢完美地顯露出來。

  希爾瓦娜斯·風行者，曾經的奎爾薩拉斯遊俠將軍，如今是被遺忘者的黑暗女王，又被稱作女妖之王。

  還是沒被暴雪加衣服的那種。

  李昂抬起頭，當兩雙紅色眼睛的目光相遇的那一刹那，他隻覺得感慨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