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裏瑪薩斯慘叫一聲。

  “不！我不會失敗，再也不會！”

  這時，一個遙遠而縹緲、仿佛來自扭曲虛空盡頭的駭人聲音自傳送門的另一頭傳來，回響在皇家大廳中：

  “你真讓我失望，瓦裏瑪薩斯……”

  聽到這個聲音，瓦裏瑪薩斯似乎變得異常驚恐。他用卑微而幾近媚態的聲音回應道：

  “我祈求您的寬恕，主人！我一定會親手解決入侵者的！”

  ……

  李昂想象中的邪能爆炸並沒有到來。

  他睜開眼睛，看到安妮正用一種極為吃力的佝僂姿勢麵對著邪能來襲的方向，雙手僵硬地朝前伸出。

  一道金色的半球形神聖護罩，正以安妮為圓心，籠罩著原本會遭到爆炸衝擊的每一個人。

  真言術：障。

  看到原本會遭到衝擊的人被自己的法術保護了下來，安妮疲憊地笑了笑，隨即跪倒在地，而那道金色的魔法護罩也隨之消散了。

  李昂急忙上前將她扶了起來。

  “我沒事。”安妮勉強站立著，“真的沒事，就是感覺……很奇怪。”

  喊殺聲從大廳另一邊傳來。李昂朝高台上望去，發現瓦裏瑪薩斯已經放棄了對傳送門的供能，獨自衝向了希爾瓦娜斯和薩爾。

  “我要殺了你們這些蠢貨，為主人掃清最後的道路！”

  說著，無數黑色的飛蟲便從他的雙翼下湧出，夾雜著一股難聞的腐爛臭氣，朝部落的士兵們飛去。

  腐臭蜂群。

  這些飛蟲均以生物的血肉為食。它們看似弱小，但一旦群聚便會形成一股極具破壞性的力量。

  見狀，希爾瓦娜斯立刻再度化作黑霧形態，穿過蟲群直撲瓦裏瑪薩斯。而薩爾則動用閃電的力量，將一波又一波蟲群從空中擊落。

  李昂正打算去幫忙，卻突然感覺自己手臂上那來自安妮的重量正變得……越來越輕。

  “安妮，你在幹什麽？”身後傳來了艾莉希婭的聲音。

  安妮沒有回答。

  李昂轉頭望去，隨即目睹了驚人的一幕：

  這個亡靈女孩正緩緩從地上浮起，逐漸升高。她緊閉著雙眼，臉上的表情異常平靜、她雙臂敞開著，黑色的中長發如同漂浮在水中一般飄散開來。

  “我要痛飲你們的鮮血！”

  瓦裏瑪薩斯咆哮著一伸手，一道綠光便從他掌心射出。被這綠光掃中的幾名獸人士兵發出痛苦的慘叫，短短數秒內就被抽幹了血液，變成一具幹枯的屍體。

  而瓦裏瑪薩斯身上的傷口則愈合了許多。

  “該死！無關人等趕快撤退，讓我來親自對付他！”薩爾吼道。

  而這邊的安妮……

  無數金色的紋路正從她青灰色的皮膚表麵浮現，如同一道道裂縫一般，讓人擔心她是否會碎裂開來。

  恢複了些許傷勢的瓦裏瑪薩斯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又是一揮手，一團被綠火包裹著的隕石便從裂隙中出現，墜落在地上。

  這些燃燒著惡魔之火的隕石並沒有在落地後碎裂，而是自動充重組成了一頭體型接近深淵領主的古怪生物。與此同時，無數矮小的劣魔也從火中出現，連蹦帶跳地撲了過來。

  “地獄火！”身後的部落士兵中有人喊道，“準備迎敵！”

  “它們是衝著安妮來的！”艾莉希婭叫道，“利昂，保護好她，讓我來解決這群惡魔！”

  說著，艾莉希婭朝天空射出一道極為明亮的粗箭。在抵達最高點時，這支粗箭分裂成了無數箭頭，如雨點一般朝下方的劣魔集群劈頭蓋臉砸了過去。

  而李昂則衝到地獄火的胯下，朝兩塊大型隕石組成的腿部的連接處砍了一劍。見狀，地獄火立刻朝李昂的位置揮出一記重拳，李昂急忙躲開。

  部落的士兵們勇敢地衝了上來，迅速清理了在艾莉希婭箭雨下幸存的劣魔，並淹沒了地獄火的雙足。

  纏鬥之中，艾莉希婭高高躍起，朝著地獄火的手臂、肩膀和頭部射了好幾箭，嚴重遲滯了後者的動作。

  見勢不妙，瓦裏瑪薩斯決定不再與薩爾等人糾纏。他猛地一跺腳（蹄子），便踩出一記邪能衝擊波，將周圍的部落士兵撞得人仰馬翻。

  隨後，恐懼魔王張開那可怕的雙翼，騰空而起，直撲正逐漸被金色光芒徹底包裹的安妮！

  “攔住他！”

  艾莉希婭快速射出數箭，但這些箭矢都被瓦裏瑪薩斯擋下。恐懼魔王獰笑著，將利爪指向安妮——

  籠罩在亡靈少女身上的金光突然爆裂開來，強烈的光芒照亮了整個皇家大廳，讓瓦裏瑪薩斯都不得不停下腳步，用雙翼護住自己的身體。

  也許，這個地下宮殿自落成起便沒有如此明亮過。

  一道又一道光浪以安妮為核心擴散開來，那些殘餘的惡魔觸之即化作飛灰。它們驚恐地四散奔逃，卻沒有任何地方可供它們躲藏。

  瓦裏瑪薩斯發出一聲低沉的吼叫，一道紫黑色的法力護盾便出現在他周圍，將他團團圍繞起來。

  “我……不會……認輸！”

  一束黑暗射線從那魔法盾中射向安妮。與此同時，另一束金色的射線同樣以安妮為原點射向恐懼魔王。兩束射線在空中交織在了一起。

  但李昂預想中的“對波”場景並沒有出現。瓦裏瑪薩斯的黑暗魔法在這純粹的神聖能量麵前一觸即潰，隨即便被聖光降下的鎖鏈捆綁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希爾瓦娜斯跳上高台，用盡全力，將充斥著複仇怒火的黑箭射向正在空中不斷掙紮著的瓦裏瑪薩斯的胸口。

  “願我不會落空。”

  嗤。

  黑箭貫穿了瓦裏瑪薩斯的軀殼，神聖的能量從那巨大的傷口中湧入恐懼魔王的體內，將他的身軀徹底撕裂。

  “不……不！！！”

  那龐大的身影在聖光中爆裂開來，隻留下一個夾雜著憤怒、遺憾與恐懼的聲音仍在這地下的大廳中環繞：

  “多年……心血……毀於一旦……”

  ……

  片刻之後。

  薩爾走到高台的正中央，將部落的紅色旗幟高高立起。

  “我們勝利了！”他喊道，“部落奪回了幽暗城，Loktar！（勝利！）”

  “Lok-tarogar！（非勝即死！）”獸人士兵們咆哮著。

  作為一個鐵杆部落陣營黨，李昂本應對這一情景趕到鼓舞。但現在，他卻現在完全沒有加入到慶賀中的心情。

  隨著瓦裏瑪薩斯的死亡，安妮身上的神聖能量也迅速消失，並讓她從空中掉落下來。幸好，一名健壯的獸人士兵衝上前去，將她接住了。

  現在，安妮正與其他傷員一起躺在臨時劃出的急救區，昏迷不醒。

  李昂不知道安妮剛才是怎麽召喚出如此強大的聖光能量的。這似乎不是一個尋常牧師所能擁有的能力——尤其是在她還是個亡靈的情況下。

  但很明顯，聖光不僅將那些惡魔掃蕩一空，也對安妮自身造成了嚴重的傷害。現在的她渾身上下密密麻麻地布滿聖光燒灼出的裂口，光看著都讓人頭皮發麻。

  “她會……她會死嗎？”艾莉希婭擔憂地問。

  “那倒不至於。”一名身穿布袍的被遺忘者走了過來，“聖光無法殺死被遺忘者，隻會在造成創傷之後又將其愈合。”

  “但我從來沒見過那樣的法術……她一定承受了可怕的痛苦。”被遺忘者補充道。

  薩爾朝希爾瓦娜斯招了招手。

  “黑暗女王，來吧。你為此傾盡心力、浴血奮戰。現在，皇家區屬於你了。”

  希爾瓦娜斯走到薩爾麵前，行了一個高等精靈式的優雅禮節。

  “這就是與部落為敵的下場，酋長。現在，是時候去收拾普特雷斯那個惡棍了。”

  薩爾點點頭，“我們會的，希爾瓦娜斯……”

  聽著這兩個人的對話，李昂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徑直走進人群之中，不見了身影。

  “你去哪兒，利昂？”艾莉希婭不解地問道。

  回應她的是一陣急促的號角聲。

  “嗚——嗚——”

  聽到這個聲音，薩爾立刻警惕起來。

  “聯盟的號角，保持戒備！”

  話音未落，一群人類騎士便從入口的通道處闖了進來。接下來，手持暴風城紋章大盾的步兵也魚貫而入，在部落的軍隊前擺出一道盾牆。

  見狀，艾莉希婭再度取下背後的長弓，走到薩爾和希爾瓦娜斯身旁。

  這時，一名魁梧的中年男性人類騎著黑色的高頭大馬進入了大廳。

  這個人類穿著一身極為精致的藍色全身板甲，金色的腰帶扣被雕刻成獅子的形狀，左右護肩則如同一隻雄鷹和一頭雄獅。他深棕色的長發紮成一隻粗大的鞭子，麵部的兩道疤痕標示著久經沙場的過往，那雙深藍色的眼睛更是盡顯王者之氣。

  “你來這裏做什麽，瓦裏安？”薩爾問道。

  這個中年男人沒有回答，而是將一個肮髒的頭顱丟到了薩爾麵前。

  那頭顱屬於普特雷斯。

  “我離開得太久了，以致於好幾位偉大的英雄都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而你這種人渣、還有這個邪惡的巫婆，卻仍橫行於世，為所欲為。”

  此刻，李昂正扣著兜帽，隱匿於錯愕的部落士兵之中，緩緩前進著。

  瓦裏安·烏瑞恩，暴風王國的統治者，不久之後還會成為聯盟的至高王。

  如果讓李昂再給這個角色加個定語，那便是暴雪編劇的親兒子，哦不，應該是暴雪編劇的親爹。

  李昂對這個世界的所謂“人類”種族沒有絲毫認同感，但很明顯，暴雪編劇有。那群白癡仿佛把瓦裏安·烏瑞恩當成了唯一的主角，給他強加了一個又一個耀眼的光環，並把由此而生的黑鍋全都甩到了部落身上。

  呸，暴雪越是吹捧這個角色，他便越是惡心這個人類雜種。

  “匡扶正義的時刻到了。”瓦裏安說道，“我要摧毀這個滿是凶手和竊賊的國度！普特雷斯隻是一個開始，好戲才剛剛開場！”

  仇恨之火在李昂的心中燃燒。

  現在，他的手中握著利劍，距離這個該死的人類國王隻有數步之遙……

  “這一刻我等了很久，薩爾。每當我被扔進你那該死的競技場時……每當我殺死一隻和你一樣惡心的綠皮怪物時……我都隻有一個念頭。”

  這一刻，李昂已經等了很久了。對於這個早已不在乎劇情如何拉胯的無聊玩家而言，每當他幹掉一名聯盟玩家，每當他帶領新人拿到擊殺聯盟領袖的黑熊時，心中都隻有一個念頭。

  “……如果沒有你和你那扭曲的部落，世界將多麽美好。”

  如果有機會親手殺了這個雜碎，世界將多麽美好。

  “‘酋長’，”瓦裏安嘲諷地說道，“你們要完蛋了。”

  殺了他，殺了他！

  瓦裏安·烏瑞恩從背後拔出了那柄精靈鑄造的著名大劍“薩拉邁恩”。隻見他用力一掰，這柄大劍便化作兩把相對細小的單手劍。

  “進攻！為了暴風城！為了伯瓦爾！為了聯盟！”

  在人類國王的帶領下，聯盟的軍隊衝向部落的陣列。與此同時，李昂如同幽靈一般閃身而出。

  他一抬手，包括瓦裏安在內的人類先鋒們便猝不及防地被一股詭異的力量扼住了喉嚨。

  “你的屍體要幾分熟，疤臉雜種？”

  說著，李昂高高躍起，舉起手中的長劍，向瓦裏安劈出一記匯聚了部落玩家十年怒火的攻擊。

  “不，瓦裏安！住手！”

  吉安娜在聯盟軍中瞬間召喚出一道傳送法陣。

  見鬼，再快一點、再快一點！我馬上就能殺了這個雜種了！

  “事情不該變成這樣的……”

  藍光一閃，聯盟的部隊全部消失了。

  李昂砍了個空，跌倒在地上。

  他氣急敗壞地用漢語罵了一句三字經，用力將手中的黑劍甩到一邊，隨後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上。

  自己沒能阻止天譴之門事件的發生，也沒能實現手刃瓦裏安·烏瑞恩的願望。

  無盡的空虛與疲憊感向李昂襲來。

  望著空蕩蕩的通道，薩爾的心仿佛也隨著那道傳送法術一起離開了。

  “這個結局……隻是個開始。”他緩緩走到高台邊緣。

  “我們追尋的夢想……破滅了。我的雙親，還有奧格瑞姆，他們的期望和夢想……破滅了。”

  他的眼前浮現出一個勇猛的中年獸人的身影。那是戰歌氏族的酋長，格羅瑪什地獄咆哮。在灰穀，他用自己的生命換來了獸人一族的自由……與一觸即碎的和平幻想。

  “我終於救贖了自己。”格羅瑪什臨終前的遺言依舊縈繞在薩爾的耳邊。

  “如果你在這裏就好了，老朋友……你會知道該怎麽做。”他坐在高台前的台階上，自言自語著。

  “我知道他會幹什麽。”薩魯法爾大王走到他的身邊，也坐了下來。

  “他會對你說：薩爾，領導你的人民。”

  薩爾，領導你的人民。

  說著，薩魯法爾大王拍了拍薩爾的肩膀。

  “我們回家吧，老朋友。”

  薩爾歎了口氣。

  “見到你真高興，老友……對於你兒子的事情，我很抱歉。”

  艾莉希婭走下台階，看著倒在地上的安妮和李昂，一股難以言喻的迷茫感籠罩了這個年輕血精靈的思緒。

  幽暗城之戰結束了。

  而仇恨之輪已經開始飛速運轉，再無停下來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