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樣！奧蘭靈在注視著我們，堅持到天亮我們就能勝利！！”

  就算天亮，太陽恐怕也會曼弗雷德的魔法而被遮擋在厚重的雲翳之後。不能太過期待陽光對亡靈的削弱。

  但雷恩知道，這樣的話可以激勵身邊的士兵，讓他們在被打倒前堅持盡可能久的時間……然後期待城堡守軍的勝利。

  他從未見過曼弗雷德這樣邪惡而強大的吸血鬼，甚至有些不相信愛麗絲菲爾的話。

  因為一個五級左右的亡靈法師，絕不可能聚集這樣足以攻破帝國城池，甚至足以占領一些小國的軍隊。更不用說施展遮蔽天空這樣違背自然常理的魔法……這些都不該是一個由帝國普通貴族墮落的吸血鬼所能達到的高度。

  而且他還在附近感受到一股熟悉的不死種族的氣息……他有理由懷疑曼弗雷德是和一個月前自己追殺的巫妖勾結在一起，這才讓林中鎮的守護天使神秘消失，然後聚集起這樣龐大的不死大軍。

  對未知的敵人越是深究，雷恩就越感到害怕——不過當務之急是保護教堂。守住這裏，盡可能多的消滅亡靈，他們就有機會活下去，然後贏得戰爭。

  院牆內的四周不斷冒出火光。

  那些亡靈不隻是簡單地衝擊、嚐試翻越院牆。他們還在亡靈法師的操控下不斷把從燃燒的房屋裏取來的火種投擲到教堂的院牆之內，以此點燃守軍建起的簡易工事，逼迫他們分心來撲滅火焰。

  雖然有鎮民協助，但人數有限，這樣的騷擾比它們的衝擊更能讓守軍焦頭爛額。

  從東邊和南邊進攻剩下的行屍全數包圍在這座狹小的教堂之外，它們摩肩接踵，將正門麵對的廣場和教堂附近的街道塞得滿滿當當。舉目眺望，這樣的數量令足以令一般人感到絕望……但對護教軍來說，它們每一具不過是通往天堂的墊腳石。

  鋥亮的鎧甲上滿是用蠟印固定住的長篇書頁——節選自《奧蘭靈聖典》的文字被抄寫於其上，讓被保護在鎧甲中的護教軍能時刻牢記主的訓誡。手中的短柄戰錘正發散著閃耀的白光，像一盞三百瓦的燈泡隨時照耀著周圍的戰友。

  “不要怕！”

  他對擋在最前線，已經有些支撐不住的民兵大吼一聲，然後向前站在了他們陣線的中間，一錘將那些即將翻越屏障的行屍抽翻在地，聖光的力量炙烤著他們不潔的靈魂，光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分解那些因曼弗雷德的邪惡法術死而複生的軀體。

  其他的護教軍也紛紛站上前去，頂替下已經快要支撐不住的普通士兵。

  他們是守衛教會財產和信仰的軍隊，信仰的加持讓他們每人都能行使相當於一到二級魔法的聖光法術。

  這些法術大多都是給自己和隊友貼個膜，恢複體力、生命力，或者讓聖光附上武器這樣簡單而低消耗的加持法術。行屍速度緩慢、力量大於常人，骷髏身嬌體弱，卻行動迅速。一般人在和這些亡它們近身格鬥的時候體力都會迅速消耗。

  但隻要加上聖光，人人都能變成戰神。

  聖光的閃爍在大門的工事內此起彼伏，狂暴化後的行屍衝到他們麵前，像一道巨浪拍打在岸礁之上，旋即迅速碎成點點浪花。受傷的士兵立刻就能得到治療，聖光在撫平傷口的同時，讓他們酸痛的肌肉舒緩不少。

  亡靈法師看到大門處的護教軍，一陣咬牙切齒。

  從包圍開始，已經有數百行屍倒在了進攻路上。它們殺死的敵人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為了減慢死亡的速度，他立刻讓大門處的行屍停下了進攻。

  隔著一人高的木製屏障，護教軍與那些放棄進攻轉而破壞工事的行屍對峙起來，他們還是要繃緊神經擊退三兩隻發起突襲的行屍。

  有時也會越過屏障，將那些敵人驅散。

  雷恩屏息凝神，用自己的精神力觸須探索著周圍曼弗雷德的蹤跡——結果當然是一無所獲。

  “……該反擊一下它們才行了。”

  他讓把守大門的一部分護教軍衝殺出去——繞著院牆衝上一圈，在院牆守軍的掩護下清理掉門口的行屍，還有那些擲入火種騷擾守軍的行屍，以減輕防守的壓力。

  他本沒有打算讓民兵和冒險者加入這支衝鋒隊，因為深陷在行屍的包圍中，即便是護教軍也不太能分心保護其他凡人……純粹由十名護教軍組成的小隊從大門殺了出去。作為冒險者的艾莉克斯則填補到了大門最前，和其他護教軍並肩作戰。

  湊近後，那股腐爛的屍臭味才更加濃重……眼前仿佛攻城時掩護弓箭手的木頭屏障一麵已經染成了暗紅色，上麵掛著惡心髒器和滿是汙血的身體零件，生鏽兵器留下的砍擊痕跡殘留在上麵，但對它的防禦沒有太大影響。

  即使有聖光的淨化，行屍流出的汙血仍然淌得滿地都是，聚集在門口的低窪地帶，像是一層黏腳的暗紅糖漿。艾莉克斯不禁皺起了眉頭。

  “它們要來了——”

  中央的聖騎士喊了一聲——在護教軍衝出院門後，靠在後方的行屍又圍上了這邊。

  在兩天的戰鬥中還未有機會拔出過雙劍的艾莉克斯，她的戰意頓時熊熊燃燒起來。

  “不過是區區行屍！！”

  她翻身越過屏障，在男人們舉盾抬矛，萬分警惕麵前行屍的陣線中，這個金發女人分外顯眼。

  “喂，保持陣型！！”

  ……並非她特立獨行，實在是在裏麵她難以施展劍技。

  翻身落地，她抬平雙臂。輕薄的護肩反射出火把和聖光的兩度……

  揮舞憐憫之刃和審判之刃兩柄光劍的記憶回到了腦海之中，仿佛她隨時還能用它們揮出道道焰浪，將這些迷途的靈魂盡數淨化。

  ——當然，現在的她能依靠的隻有手中兩把樸實無華鋼劍罷了。

  “別擔心我！！”

  發出怒吼，她衝出兩米，站定在眾人的身前，視野裏盡是目光發紅，發出無意識低吼的行屍群。被命令填補到門口的它們有五十人之眾。不會有人敢獨自麵對數量如此龐大的屍群……艾莉克斯除外。

  熟悉的聖光之力湧入她的體內，“光刃術”、“緩速治療”、“潔淨光環”……

  此前她從未想象過自己會以這樣的姿態和凡人並肩戰鬥，這些低階的聖光術竟會讓她感受到澎湃的力量。

  “受死！！”

  迎麵衝入屍群，她的敵人有的有武器，有的赤手空拳——但在絕對的武力前都是觸之即潰。帶著道道殘影，閃爍著聖光力量的長劍橫掃而過，精準地斬斷一條條脖頸，撕開肩部的肌肉，或是柔軟沒有肋骨的腰部。

  做白切雞熟練的人知道如何下刀，避開堅硬的骨架。做白切人熟練的艾莉克斯也是如此……死在她劍下的人形魔物數不勝數。

  高速舞動的雙劍從來不會交錯在一起，明晃晃的劍刃能將觸及的敵人盡數撕裂成死無全屍的屍塊，她身體隨著向前的步伐不斷旋轉，腰肢的力量協助她進行強力揮砍的，也能隨時配合腳下發力，避開敵人的撲擊。

  周圍的行屍被她吸引，一雙皮膚蒼白、血肉綻開的手從背後朝她抱來，卻失之毫厘，抱了個空，回旋的劍刃在下一刻來到他的臉側——將他的頭蓋骨削平。艾莉克斯用右手的主劍格開來自正麵的長矛劈打，滿盈著聖光的劍刃順著矛杆滑下，將手臂齊根斬斷。

  艾莉克斯衝到了他的麵前，左手剛剛開顱的鋼劍劃過它的脖頸，將其中的頸椎一分為二。

  做完這一切，她朝左右揮砍一陣，將靠近自己的三名行屍肢解成了碎片。

  直刺、橫砍、順劈、斜斬。最基礎的劍技因為她在屍群中騰挪的身法變得眼花繚亂起來。普通士兵們隻見到她拉起兩道刀光就在茫茫多的行屍中砍出了一條血路。但隻有行家們就看出其中奧妙。

  特別是就站在他們身後的雷恩。

  他澄澈的藍眼睛裏滿是驚訝，轉頭看向身旁的聖騎士：“這是普通的冒險者？就算帝都也沒人有那麽精湛的劍技，她反應是有多快，出劍才會那麽精準……對距離把控也太好了，砍過它們的身體，收劍時也不會有一點延遲，就算是加持了聖光也太離譜了吧？”

  他捫心自問，自己跟隨教會裏有名望的聖騎士修行，苦練十年，他的武藝也絕對不如麵前的這個女人。要是比拚起來，恐怕撐不過五劍。

  無論如何，她絕對不是那些丟了土地進城混口飯吃的普通冒險者。雷恩才感覺這個小鎮裏的臥虎藏龍。

  如果他知道洛基也在這裏……臉上的表情隻會更加好看。

  “她好像是伯爵夫人高價聘請的頂級冒險者之一……似乎守城時也是出了不少力。”

  因為沒有在同一條城牆上戰鬥過，這個聖騎士也是第一次見到艾莉克斯。

  五十多名行屍圍向獵物，卻反而成了艾莉克斯練劍的靶子，噴灑的汙血和碎肉被護體的聖光蒸發……等她殺死一半的行屍，從對麵殺穿出去的時候，綁成馬尾的金色長發和皮甲上甚至沒有一絲血跡，保持著一開始的潔淨。

  待在屏障後的護教軍趁機想要出來支援，艾莉克斯轉頭看到他們準備衝出大門，連忙喊了起來：“待在陣地裏！我一個人就夠了！！”

  她舉起雙劍，朝那些放棄攻擊她轉而撲向大門的行屍撲去……雙劍因為剛剛的猛砍已經有些卷刃——但就算是用一對鐵棒，她也能在屍群中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與其說是武，不如說是舞……”

  雷恩看著隨著艾莉克斯舞動而成群倒下的行屍，不自覺給出了和哈娜相同，卻是褒義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