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番外·前世·陸時卿(三)
作者:顧了之      更新:2022-07-07 18:38      字數:6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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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事說來真奇怪,陸時卿至今沒弄明白,那隻黑狗為何會突然奔到他床底賴著不走。總歸後來,元賜嫻慌忙鑽了他的床底,他也慌忙回到外間,把密道合攏,匆匆披衣移門,跟阿娘借口說沒穿好衣裳,所以晚了。

  好不容易糊弄完了阿娘,一口氣鬆到一半,卻一眼瞧見仆役領著名宰輔往這邊來,他才猛然記起自己約了人私下議事。

  人家是宰輔,官兒比他大,又屈尊到他府上來,他是絕無道理拒客的,想叫元賜嫻從窗子口溜出也來不及。因為宰輔到了。

  臥房外間也是個書房,可以拿來待客。當然,他也能叫人家到外邊去,隻是就怕他離了這裏,元賜嫻和她的狗鬧出個什麽動靜,被沒走遠的阿娘發現,保險起見,他便選擇了外間談事。

  他本想快些結束,但說起正事來哪是三兩句能解決的,宰輔熱切,他也不能冷淡,連著說了快一下午,到得後來,氣定神閑如他也有點忍不住了,時不時往裏間瞥。

  宰輔能做宰輔,肯定是有眼力見的,仿佛一下悟透了門道,眼色曖昧地起身告辭。

  照理說,陸時卿得親自送,但他著實怕元賜嫻悶死在裏頭,就叫下人代了個勞,繼而匆匆奔到裏間。聽床底靜至無聲,他踟躇在床前,與裏頭可能躍出的狗保持著稍顯安全的距離,然後試探道:“縣主?”

  他一連試探了幾聲,沒得回應,心下一緊,想莫不是真把鄭濯未婚妻給悶死了,也顧不得狗不狗的,趕緊彎身趴下去看。

  這一看,就見一人一狗蜷縮在床底,胸口雙雙平靜起伏,竟是兩個一起睡著了。

  叫醒元賜嫻,就可能會叫醒狗。他仿佛是遇到了人生最難的抉擇,半晌,想了個折中的辦法,上外頭拿了根長長的竹竿,避開狗,遠遠戳她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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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戳,她果真醒了,且被嚇了一跳,驚聲尖叫之下驀然抬身,結果一腦袋撞上床板,又疼得“哎喲”一聲。

  他也沒想到這種連環反應,一時懵了懵,還是元賜嫻先回了神,捂著腦門像快哭了:“陸侍郎,您要殺人啦!”

  他這下也有點抱歉,心虛地丟掉竹竿,問她還好吧。

  元賜嫻抱著大夢初醒的狗緩緩爬出來,腦門上赫然腫起個圓鼓鼓的包,苦了臉跟他說不太好。

  確實不太好,都破相了。

  他努力忽視她腳邊那隻狗,退到很遠的地方猶豫說:“我請殿下來接您?”

  她忙擺手示意別,摸著腦門歎口氣:“得了吧一個個的。”

  他噎了噎,知道她肯定想明白究竟了,也跟著歎口氣:“您怎麽知道密道和暗號的?”

  她理直氣壯說:“我套殿下話套出來的呀。”

  他當時暗暗想,看來色令智昏真不是空話,一麵無奈道:“那您懷疑我做什麽呢?”

  她解釋說,他身上不對勁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她跟鄭濯提了幾次,說他身份可疑,都被以奇怪的態度一口否定。

  她的出發點是好的,就是擔心鄭濯被居心不良的幕僚給蒙騙了,但又怕自己判斷錯誤,冤枉好人,挑撥離間了他們,所以想先悄悄查個明白。

  這不,捎了狗防身,從密道探險一路過來,也不容易。

  她苦兮兮地說:“虧我憂國憂民的,結果是被人合力耍了。”

  陸時卿當時想她看上去有點傷心,別是要跟鄭濯鬧掰,忙解釋,說這個事跟殿下沒關係,是他想隱瞞的。

  但元賜嫻也沒點高興起來的意思,倒是額頭上的包越來越鼓,癟著嘴說隨便他們吧,她先回去了。

  陸時卿道孤男寡女共處的確不好,但又怕她輾轉到家,傷勢厲害起來,到時鄭濯能殺了他,就叫她等等,然後去外頭讓人拿了家裏剩餘的一袋藏冰來,讓她路上敷。

  元賜嫻接過了,臨走卻不擺臉色了,突然露出討好的笑來,跟他說:“要不這樣,您別告訴殿下我今天來了,我就原諒您?”

  他問為什麽。他覺得沒關係,她的出發點是好的,鄭濯不至於誤會什麽。

  她卻說,這密道和暗號是她套話套出來的,要是查了點功績出來也罷,結果鬧了個白忙,給鄭濯知道以後,萬一以後有個什麽事,再要套話就不容易了。

  陸時卿覺得她心眼還挺多,有點不肯答應,畢竟他跟鄭濯更親。

  但她很快就眼泛淚光了,可憐巴巴道:“那成吧,您不願意就算了,希望我這腦門別砸出事兒來,叫我再多享幾年福。”

  人家額頭還腫著,“砰”一聲猶在耳畔呢,他理虧,知道是她下的套,也不得不往裏鑽,說好吧,就當今天什麽都沒發生。

  然後便見她興奮伸手,說:“拉鉤!”

  他一愣。

  元賜嫻說完大概也察覺了不妥,訕訕一笑,拿自己的左手和右手拉了個鉤,然後像怕他反悔似的,帶著狗一溜煙從密道跑了。

  等他回神,才發現自己呆望著密道盡頭站了好久。

  這事以後,陸時卿再見元賜嫻有覺得怪怪的了。

  那天還是鄭濯來徐宅與他議事,捎帶了元賜嫻。他因答應了她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所以還是扮作了老師的模樣,當她沒識破他的身份。

  他看見她進門時候似乎有點忐忑,像怕他反悔上了真身,等見他老老實實戴著麵具,才鬆了口氣,悄悄衝他一笑,以示感激。

  鄭濯沒注意她,他卻覺得這笑太刺眼了,很快撇過頭不再看她。

  明明元賜嫻仍舊不怎麽跟他搭話,仍舊很守未婚妻本分,但與她擁有一個共同的秘密,卻叫他對鄭濯無比心虛。

  就好像,好像做了什麽出格的事一樣。

  尤其後來,談完了事一道喝茶點,他在一旁默默讀棋譜,元賜嫻在邊上和鄭濯玩五木的時候。

  他聽見鄭濯問元賜嫻:“眼睛怎麽了?”

  他下意識瞥過去,看她下眼皮果真有一顆小小的紅腫,又聽她道:“沒事,長了顆偷針,不嚴重,大夫說拿熱手巾敷幾次就好。”

  鄭濯叫她別拿手揉,一會兒再叫人給看看。

  之後那邊還說了點什麽,陸時卿就沒聽清了,他滿心在想,長針眼啊,這該不是看了什麽不該看的吧,然後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胸膛。

  結果抬起頭來時,剛好發現元賜嫻往他這邊瞧過來,視線也落在他的胸膛。

  得了,想到一塊去了。

  他尷尬低咳一聲,然後側了側身,留她和鄭濯一個後背。但手上的書卻怎麽也讀不進去了。

  這之後再有幾次碰麵,元賜嫻那麽開朗的一個人,好像也變得挺尷尬,刻意避讓他似的,本來就不太跟他說話的,這下就更不說了。

  直到有天鄭濯都察覺到了不對,問他們:“你倆結仇了?”

  兩人異口同聲說“怎麽會”,連聲調都一模一樣,隨後大概是被這種莫名其妙的默契給震住了,一陣麵麵相覷。

  完了以後,元賜嫻突然說有點困了想回家。

  鄭濯要送她,她說不用,一個人走了。

  陸時卿心裏莫名煩躁,等她走後不久,找了個借口說去辦事,其實回府栽進了被窩,輾轉來去,一邊揣測她奇怪的態度,一邊揣測自己奇怪的心理。

  接著,他很長一陣子再沒遇到元賜嫻。鄭濯來徐宅時都是一個人。他曾試探過幾句,說怎麽不帶她了。鄭濯說她在忙家裏事,她阿嫂身體不太好。

  他又問倆人沒出什麽岔子吧。

  鄭濯說沒有,就原先那樣。

  他從他語氣裏聽出來,倆人似乎沒有進一步的發展,一直算是能夠交心的朋友,但好像也就隻是能夠交心的朋友了。

  一連過了好幾個月,直到第二年夏天,陸時卿都沒再見元賜嫻,等再見,就是鄭濯出事了。

  聖人生辰,當夜宮裏設宴,絲竹管弦,鑼鼓喧天的,結果翌日一早,鄭濯從偏殿醒來,旁邊躺著赤條條的薑家二房嫡女薑璧燦。

  消息被刻意宣揚開來,一上午光景鬧得滿城風雨。聖人盛怒,要鄭濯給薑家一個交代,當然了,也給元家一個交代。

  緊接著,一樁樁一件件的事下來,由聖人做主,取消了鄭濯跟元賜嫻的婚約,說是不能委屈虧待了元家。然後又促成了他跟薑家的親事,說必須給人家薑小娘子擔起責來。

  不到一天,皇家就結了這樁醜事。傻子也看得出裏頭有貓膩。

  陸時卿在朝臣間做了些應急處理,等夜裏終於有機會去皇子府找鄭濯時,看見他跟死了一樣癱在房裏,滿屋子熏天的酒氣。

  他不知道怎麽形容那一瞬的心情。薑家和聖人一起算計鄭濯,算計元家,而他這個幕僚沒能攔住。說愧疚遠遠不夠。

  他把鄭濯拖起來,被他吐一身也沒吭聲。

  而鄭濯清醒過來,說的第一句話卻是:“她說她相信我。”

  陸時卿一開始沒反應過來這個“她”是誰,想了想才明白,問:“縣主來過了?”

  鄭濯說是,她一聽說消息就來了,告訴他,她相信他沒做那種事,知道這是朝局變了,聖人忌憚他了,不願元家給他添助力,所以設計了這樁陰謀。

  她囑咐他別急著跟聖人翻臉,也別馬上跟薑家二房鬧掰,現在形勢嚴峻,他得忍,必須得忍。她說她沒事,她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語,別擔心。

  鄭濯說到這裏苦笑起來:“她相信我,我應該高興的。可我高興不起來。她那麽冷靜,冷靜得什麽都分析透徹了,比我還鎮定……這種時候,該是我安慰她,怎麽卻是她反過來安慰我?”

  陸時卿明白了。

  她不大吵大鬧,她不哭哭啼啼,是因為她不愛。鄭濯不怕被算計,卻怕她不愛。

  鄭濯說,其實他一直都知道,她是真心待他的,卻是把他當朋友一樣待。他原先想,等成親了以後,這種局麵總會慢慢改變。但現在沒機會了。

  他說完,又要灌酒。

  陸時卿奪了鄭濯的酒,實在不知那一夜是怎麽熬過去的。

  翌日,他去找元賜嫻,說自己安排好了安全的路子,叫她去看看鄭濯。

  元賜嫻一口答應。

  他看得出來,她是擔心鄭濯的,或者說也是擔心元家,忙亂得出門時候連頭上釵子都沒戴正。

  但他好不容易帶她避開探子到了皇子府,鄭濯卻不肯見她了。

  她在鄭濯房門外吃了很久的閉門羹。陸時卿站在她身後,也無能為力。

  最後她隻能把想說的話隔著門板說了,她說:“喝酒傷身,你別喝了,振作點,天無絕人之路,我等你解決了薑家二房以後來娶我。”

  陸時卿清晰地聽見,裏頭傳來“砰”一聲,酒壇子脫手碎裂的響動。

  他知道,鄭濯因為這句“我等你來娶我”活過來了。

  再看元賜嫻,她目光沉靜,說完以後轉身就走。

  陸時卿瞧了眼鄭濯緊閉的房門,跟上她的步子,一路皺著眉頭。

  他知道元賜嫻為何那樣說。鄭濯那個樣子,她哪怕是作為朋友,也不可能置之不理,既然她有辦法讓他振作,為什麽不做?

  到了皇子府那條長長的走道,他突然停下來,說:“多謝。”

  元賜嫻跟著停下來,回頭看他,大概明白他是在替鄭濯道謝,搖了搖頭道:“舉手之勞。我是真心欣賞殿下,元家也會繼續支持他。”

  陸時卿點點頭,原本準備別過了,臨了卻有句話滑到嘴邊,怎麽也收不住。他問:“隻是欣賞?”

  元賜嫻抬起頭來,沉默著注視他很久,然後望著他的眼睛點了點頭,借用當初倆人站在這裏談及韶和時,他曾說過的一句話回答了他:“陸侍郎,人各有誌啊。”

  她說完,苦笑了下,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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