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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顧了之      更新:2020-05-25 17:12      字數:6289
  鄭濯眼底露出幾分無奈笑意。

  這個瀾滄縣主倒機靈, 方才與他對了眼色,顯然是意欲與他共舟的意思, 卻偏要他來做這惡人,好獨善其身。

  元賜嫻毫不心虛地點點頭:“這主意有趣。便令擲得奇數者一舟,偶數者一舟,如何?”

  如此一來, 豈非得憑天意?鄭沛氣得都快犯病了, 正要拒絕, 卻見她說完這句,忽然偏頭對他笑了笑。

  這素齒丹唇,燦然一笑震得他沒說上話來, 半晌才恍然驚覺, 此笑非笑, 那輕盈檀口分明是向他比了個嘴型:奇。

  原非美人不依, 而是羞怯了, 這才拐著彎來!

  他心中釋然,春風得意道:“好,就使這法子!”

  很快有婢女送上了四顆骰子,四人各執一顆,在一麵木盤上依次拋擲。

  鄭沛當先擲了個奇數, 喜滋滋地瞧著餘下幾人,見鄭濯緊接著擲出個偶數, 渾身都暢快起來。

  元賜嫻倒沒這想擲什麽就擲什麽的本事, 見狀, 掂了掂手中骰子,看一眼鄭濯,一臉“就靠你了”的神情。

  鄭濯淡笑一下,示意她放心。

  她得了暗示,一把將骰子擲出,一瞧,果真是個偶數。

  鄭沛登時傻眼。

  難不成是他自作多情會錯了意,方才元賜嫻的一笑,單單隻是一笑而已?

  陸時卿覷一眼捏著塊磁石,在木盤底下小動作不斷的鄭濯,隨手擲了個奇數,在鄭沛還摸不著頭腦時便往獨木舟走去,停在岸邊回頭道:“九殿下,您先請?”

  ……

  元賜嫻如願與鄭濯上了一條船,當先離岸而去。

  鄭沛愁白了臉,呆了半晌才踩上木舟。不知是因日頭曬人,或者心內氣惱,他坐下時身子一晃,險些一頭栽進水裏去。

  陸時卿往後退避幾分,像生怕他將病氣過給自己,坐在對頭不鹹不淡道:“殿下如有不適,下官可隨您一道回岸上去。”

  眼見元賜嫻和鄭濯的木舟漸漸行遠,他咬咬牙:“不必。”又吩咐艄公,“趕緊跟上!”

  湖麵寬闊,水芙蓉嫋嫋亭亭,碧葉紅花鋪了大半池,木舟在其間須得緩行。好在撐篙的艄公功夫嫻熟,輕輕巧巧幾避幾繞,便叫船悠悠往前駛了去。

  隻是對鄭沛而言,這幾番晃蕩就不大輕巧了。不一會兒,他便因接連彎繞腦袋發暈,胃腹翻騰,一股酸氣漸漸上湧到了喉嚨口。

  他竭力按捺,不料前頭又逢一大片水芙蓉。艄公的長篙一撐,木舟一晃,他便再憋不住,“哇”地一口,眼看就要吐出來。

  對頭陸時卿臉色大變,慌忙起身退開,因木舟狹窄,避無可避,情急之下,隻得“噗通”一聲躍下了水。

  與此同時,鄭沛嘔出了一大灘髒汙。恰逢風過,汁液飛濺一船。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

  元賜嫻和鄭濯聞聲驀然回首,雙雙錯愕。

  見心上人望過來,滿身汙穢的鄭沛恨不能昏死過去,偏吐完了一身舒暢,想暈還暈不了。

  艄公大驚,慌忙拋下長篙,向他請罪。

  陸時卿也不比鄭沛好幾分。他人在池中,渾身濕透,滿麵泥漬,鬢角還往下淌著水珠子,一隻手如攥救命稻草般,緊緊攥著杆碧綠的蓮枝,周身團簇了一圈紅豔的水芙蓉。

  這場麵,真當得起香豔二字。

  一片死寂裏,響起個脆生生的笑聲。

  他一聽便知是誰,回頭狠狠剜了元賜嫻一眼,不料這下剜在她帷帽垂落的白紗上,倒叫她不疼也不癢。

  岸上仆役已朝這向趕來。鄭濯也吩咐艄公往回撐去。

  等到了陸時卿跟前,元賜嫻撩起白紗,低頭望著他解釋:“陸侍郎莫怪,方才失笑,實是為您出淤泥而不染的風華所折。”

  陸時卿渾身一抖。

  他已是兩害相較取其輕,這丫頭何必提醒他,池子裏滿是淤泥,實則也不比鄭沛的穢物好上多少!

  鄭濯失笑,吩咐岸上人去照管鄭沛,隨即起身伸手向陸時卿道:“來。”

  元賜嫻見狀,趕緊叫拾翠走去船頭穩穩,以免兩人動靜太大叫這不靠譜的木舟翻了,卻見鄭濯一把拉起了陸時卿,而腳下的船依舊十分穩當,幾乎連晃都沒晃。

  她看了眼他發力的胳膊。

  能如此輕鬆拽起一名與自己身板差不離的男子,必是底子深厚的練家子。鄭濯此人,興許的確並非麵上瞧來這般文氣。

  陸時卿抖得渾身上下每一處骨節都在打架,剛縮著手腳在船尾坐下,泥水便從頭到腳緩緩淋淌了下來。

  元賜嫻忍笑遞去一方錦帕:“陸侍郎,您擦擦?”見他麵露嫌惡,她補充道,“想來這帕子比眼下的您幹淨一點。”說完,笑著拿指頭比了個“一點”的手勢。

  陸時卿咬牙,死盯著她不動。

  鄭濯朗聲大笑,吩咐了艄公回岸去,見元賜嫻還伸著手,便接過她的帕子塞進陸時卿手心,替他收了,道:“回頭我替你收拾九弟,你且回府好生沐浴歇息,今日就莫去教十三弟學問了。”

  陸時卿終於“嗯”了一聲。

  元賜嫻聞言笑意微滯,問:“陸侍郎平日都教十三殿下做學問嗎?”

  鄭濯見他約莫吐不出話來,替他答了句“是”。

  三人一道上了岸。

  鄭沛顏麵盡失,早已落荒而逃。陸時卿這般模樣,自然也被仆役送回了府。岸上隻剩了元賜嫻和鄭濯。

  兩人本是心照不宣,預備趁泛舟獨處說話的,這下倒得來全不費功夫了。

  鄭濯開門見山地問:“縣主方才何故與我共舟?”

  元賜嫻示意拾翠退遠一些,莫叫旁人靠近,完了答:“殿下,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您大費周章與家兄串通,輾轉來見我,應是有話與我說。而我欲與您共舟,自然是想聽聽您的話。”

  元鈺那個蹩腳的演技可謂漏洞百出,元賜嫻早便猜到了究竟。想來是鄭濯與兄長商量好了見她一麵,然後蹭了個鄭沛的方便。

  她語出直接,鄭濯眼底微露訝異,道:“縣主直爽,我也不兜圈子。我此番前來,是想求娶縣主。”

  元賜嫻覺得,這一句求娶,就像在說“要不今兒個午膳吃餛飩”一樣。

  他麵色無波無瀾,她便也聽得平靜,微微仰首注視他道:“殿下想娶我,何不與家兄、家父商議,或請聖人賜婚?拿這事問我,且不說是否有悖禮數,恐怕也是毫無意義。我若應了,您一樣還得回頭請長輩做主,我若不應,您便拋卻這念頭了?”

  鄭濯答:“縣主與旁家娘子不同。我若不先過問縣主心意,盲目請旨,因此惹惱了滇南王,恐將難以收場。我亦知此番失禮,故而借了九弟的名頭前來。當然,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縣主應我,該走的禮數,必然補齊了一樣不少。”

  這話聽來勉強算得上誠懇。有南詔太子那樁事在前,估摸著鄭濯也清楚滇南王多疼愛女兒,想來詢問他老人家多半一場空,怎樣抉擇,還得聽元賜嫻的,不如直接點。

  元賜嫻點點頭:“那麽殿下為何想娶我?”

  鄭濯微微一滯。

  她笑了笑:“殿下不問我便罷,既說意欲聽我心意,至少也該給我個應了您的理由不是?若真叫我抉擇,想娶我的人不少,何必非得是您?”

  鄭濯起先並無窘迫之色,聽到後來卻目光微動,似乎被問住了。

  她繼續笑:“倘使此刻站在這裏的是九殿下,興許還能理直氣壯說一句,他想娶我是因我長得好看。您呢?”見他仍不開口,她牽了下嘴角,“殿下誠意,我已看得分明,告辭。”

  她轉身就走,鄭濯下意識腳步一移:“等等。”

  元賜嫻回頭,見他猶豫了一下說:“今日是我唐突,然此時此地不宜言事,如縣主不厭棄,三日後,我將派人登門與令兄詳議。”

  她靜靜望他半晌,道:“如此,三日後,我再決定是否考慮殿下的提議。”

  結果鄭沛兩眼一翻,氣暈了。聽說後來犯了頭風病,在床上咿咿呀呀躺了個把月才好。

  她是眼下才知,打她進京,鄭沛已幾次三番意欲登門拜訪,都被宮人攔下了,這才隻好輾轉托人送來帖子。

  不過,素來不喜他的兄長竟收下了。她覺得裏頭有鬼。

  元鈺將帖子交到她手裏時,神色不大自然:“你若懶得應付就算了,阿兄替你回絕,不怕他。”

  她當然懶。這個九皇子在夢裏不曾留名,大約並非要緊角色,且上回留給她的印象著實太差。這等為人輕浮的好色之徒,若非礙於身份,她一定要找人擰斷他的胳膊。

  她幹脆道:“我不去。”

  元鈺沉吟一下:“……倘使六皇子也一道去呢?”

  她一愣之下亮了眼睛:“當真?”

  元鈺將她前後神情變幻瞧得一清二楚,心裏頭說不好是什麽滋味,嘴上道:“阿兄騙你做什麽!若單隻是那登徒子,自然一早回絕,哪還來過問你的意思。”說罷試探道,“你上回不是與阿兄說……”

  好歹有機會見見夢中仇人的廬山真麵目了。

  元賜嫻不等他說完就道:“好,我去。”

  ……

  翌日,元賜嫻的嫂嫂薑璧柔陪她一道去了芙蓉園。

  芙蓉園地處城南,臨曲江池畔,綠水青山,亭台樓閣,風光無限。眼下正是賞水芙蓉的好時節,鄭沛邀約元賜嫻來此,想來頗費了一番心思。

  元賜嫻看上去興致不錯,與薑璧柔一路說笑。兩人被婢女領往一處依山傍水的竹樓,待漸漸入裏,曬不著日頭了才將帷帽摘去。

  到了最頂上,見小室閣門大敞,正中擺了張寬敞的長條案,案邊三名男子席地而坐,皆是珠袍錦帶,玉簪束發,乍一看,很是風流名士的做派。

  元賜嫻一眼瞧見最靠外的一人,腳下步子不由一頓。

  怎麽陸時卿也在啊。還穿了身紮眼的銀朱色,生怕亮不瞎人似的。

  一旁薑璧柔見她頓住,也跟著一停。那頭三人注意到這邊動靜,止了談笑,齊齊望來。

  元賜嫻被這陣仗一震。

  模樣都生得不賴,這排排坐的,倒有幾分任她采擷的意思。

  她念頭一轉,目光越過陸時卿,看起居坐當中的一人。

  這人穿了鴨卵青的圓領袍衫,袍上繡暗銀雲紋,發間飾淺碧玉簪,當是六皇子鄭濯了。看姿態溫文爾雅,竟是貌如其名,熠熠濯濯,並非她想象中的暴戾模樣。

  鄭濯察覺到她的打量,朝她微微一笑,略有幾分不符他身份的謙遜。

  元賜嫻卻在想,倘使夢境是真,倒是人不可貌相了。當然,麵上也回了他一笑。

  如此你來我往笑過,有人坐不住了。最靠裏的鄭沛驀然站起,朝這向迎來。

  他年紀小,麵龐稚氣未脫,此刻兩眼發直,臉泛紅光,似是瞧見美人通體舒泰,連病痛也去了個幹淨,一路緊盯著元賜嫻不放。

  她穿了身水紅色襦裙,水綠色的裙帶束成雙蝶結,當中串一對精致銀鈴,烏發挽三分落七分,發間綴一圈銀飾,在日頭下熠熠生輝。

  鄭沛讀過點風物誌,曉得西南一帶不少人偏好銀飾,較之周京別有一番風韻,霎時便覺如薑璧柔這般一身素雅的婦人實在太黯淡了,到了兩人跟前,直接略過她,與元賜嫻招呼:“嫻表妹!”

  元賜嫻已故的外祖母是先皇的異母妹,說起來,徽寧帝算她表舅,鄭沛非要喚她一聲表妹的話,倒也沒錯。

  隻是這叫法,真叫人結結實實起了層雞皮疙瘩。

  她按捺了一下心中不適,與嫂嫂一道給他行萬福禮,卻是剛起了個頭,就被他摁住了手背,聽他滿腔柔情地道:“嫻表妹不必多禮……”

  元賜嫻是有自知之明的。她在姚州能橫著走,可到了長安身份就不夠看了,尤其還有個慘絕人寰的夢境提醒她謹言慎行,便更不會在這吃人的地界隨意交惡。

  但她也非事事願忍。

  她將手一把抽回,朝鄭沛皮笑肉不笑道:“九殿下,實是抱歉,賜嫻有潔癖。”

  跟在後邊的拾翠適時遞上一方錦帕給她擦拭。

  薑璧柔悄悄拉了把她的袖子,示意她忍忍,點到為止。

  眼見鄭沛臉都白了一層,鄭濯忙起身來打圓場,笑道:“我頭回見識所謂潔癖,還是在陸侍郎這裏。與子澍比,縣主想來已是輕微的了。”

  元賜嫻看了眼低頭抿茶的陸時卿,心道這人的毛病可真多啊。她才沒什麽潔癖,裝的罷了。

  有了這台階,她也就順勢下了。畢竟鄭沛的母親位列四妃,算得上得寵,娘家也是個勢大的,真得罪了他,她怕也沒好果子吃,便給完巴掌忙送糖,朝他笑問:“九殿下,不知這位是——?”

  鄭沛見她認得自己,卻不認得鄭濯,馬上高興了,屁顛屁顛過來:“這是我六哥!”

  元賜嫻假作恍然大悟狀,給鄭濯行了個禮,繼而隨他往裏走去,一麵問:“那照六殿下方才的意思,難不成換作陸侍郎,便要剁了自己的手不成。”

  陸時卿偏過頭來,狹長的鳳目一眯:“縣主真會說笑。”

  “倒的確常有人這麽誇我。”

  見元賜嫻和薑璧柔雙雙落座,鄭沛也跟了進去,搭話道:“那可曾有人誇過嫻表妹仙姿玉色,人間難覓?”

  元賜嫻好似聽不懂他的示好,點點頭:“有啊,也是陸侍郎。”

  陸時卿沒說話,眼底流露出的意思是:什麽時候?

  她笑著解釋:“不過陸侍郎當時的措辭是——儀表堂堂,風度翩翩。”

  鄭濯好像不大敢信,詫異問:“子澍還會誇人?”

  陸時卿麵露不悅:“一時嘴滑。”說罷大概覺得牙根有點癢,低頭又抿了口茶。

  元賜嫻注意到,他手邊這隻白釉玉璧的茶甌與案幾上其餘幾隻樣式不同,約莫是自己帶來的,心道果真是潔癖不假。

  鄭沛暗暗好奇元賜嫻是如何結識陸時卿的,卻怕美人再生氣,不好當下揪著問,指了案上碗碟裏的時令瓜果道:“嫻表妹安心吃,這些瓜果幹淨得很。”

  鄭濯見他說話間略過了薑璧柔,替他補道:“元夫人也請。”

  薑璧柔原本就是作陪來的,自然也不在意,含笑垂眼:“多謝殿下。”

  這棟竹樓籠統八麵,一麵鏤門,七麵臨窗,一窗一景各不相同。

  鄭沛比照窗景,從芙蓉園的春秋說到冬夏,紫雲樓說到蓬萊山,聽得元賜嫻都替他口渴,一連吃了好幾顆荔枝,嘴裏得閑便答應幾句。

  等他停頓間隙,她看了眼對麵一點吃食未碰的鄭濯,問:“六殿下不吃荔枝嗎?很甜的。”

  她這一句有點反客為主的意思。鄭濯抬頭,笑看她一眼。

  元賜嫻吃相大方,不似尋常女子含蓄遮掩,卻偏雅致得很,這玲瓏透白的荔枝到了她飽滿豔麗的唇邊,不知何故,忽然叫人垂涎欲滴起來。

  他便順勢吃了一顆,完了道:“的確很甜。”又問一旁一直幹飲茶的陸時卿,“子澍不吃幾顆解澀?”

  陸時卿輕飄飄看了眼案幾上的荔枝,冷聲道:“您愛吃就多吃些。”

  鄭濯也不惱他這態度,朗聲一笑,照他的話又吃了一顆。

  元賜嫻讚道:“殿下是識貨的,這時節的荔枝汁多肉肥,再味美不過。”

  “縣主若喜歡,我回頭差人送幾筐新鮮的到元府。”

  她毫不客套:“那就多謝您了。”

  鄭沛見狀,臉色又白幾分。

  今日原是他邀約了元賜嫻的,哪知半道碰上六哥和陸時卿,這倆平常看起來很正經的家夥不知吃錯了什麽藥,一聽他去向,竟一股腦粘了上來。

  這倆人都大他四歲,在他眼裏就是年老色衰的,故他本不放在心上。誰想這下元賜嫻與他倆千絲攜萬縷,獨獨對他極盡敷衍。

  難不成如今的小娘子都覺老一點有味道?

  鄭沛也不扯四時風光了,問道:“嫻表妹可有興致泛舟,去水對岸瞧瞧?”

  元賜嫻往竹樓下邊望一眼:“主意是好,隻是家嫂體弱,不宜長時日曬。”

  鄭沛心道那敢情好啊,登時喜上眉梢:“如此,元夫人便在此地稍坐。”說罷吩咐四麵婢女,“你們幾個好生招待,不許怠慢了。”

  薑璧柔頷首,悄悄給元賜嫻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行事注意分寸。

  ……

  一眾人便下了竹樓。

  鄭沛叫人準備了兩隻小小的獨木舟,眼見得實無半點皇家氣派,除去艄公,每隻約可容二至三人,再多怕就得擠翻了。

  元賜嫻一瞧便知他是想撇開鄭濯和陸時卿,與她共舟。

  她看了眼鄭濯,發覺他也恰好在看自己,如此一眼過後,便故作不經意地望向寬闊的水麵,問:“四人兩舟,殿下預備如何安排?”

  也不知是在問哪個殿下。

  鄭沛剛想答,卻聽鄭濯搶先道:“莫不如投瓊吧。”

  可兄長連個職事也沒,要門客做什麽?元賜嫻問過兩回,元鈺總是避而不談。

  既然直接問不成,就套話吧。

  這日午後,她找了兄長弈棋,等殺過幾盤,便敲著玉子試探道:“阿兄上回來信說,六皇子贈了你一隻品種難得的畫眉鳥,怎麽這下也不拿來給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