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州城內，守城的官兵晝夜不歇，嚴防城牆內外任何角落。那些招募來的義兵不是在操練，就是幫忙維護城中秩序。並州城不亂，等著要來攻城的敵兵。

  石隆開等來的是石繼威的書信，因內奸之故，懷朔已失守，金帳兵迂回北上之後又掉頭來攻並州。

  震驚之後還是震驚，雖並州作了充足的準備，但懷朔失守便是他石家最大的汙點，那麽並州更不能有失。

  既然石繼威遣來的報信人都到了，那麽金帳兵呢？按照路線和行程，報信之人比金帳兵快不了多少。但是並州城外沒有動靜。石隆開立即派人出城分別往西和往北各五十裏去探查，他要搞清楚敵人在哪裏。

  往北探查的回報，沒有敵人的蹤跡。往西而去的也回報，沒有敵人的蹤跡。

  嚴陣以待的並州，並未發現有臨近的敵兵。石隆開並未慶幸，也未鬆氣，他反而眉頭更為緊鎖。那便是石繼威的判斷錯誤，金帳兵並未南下，至少並未來攻打並州城。

  那麽不論後麵金帳兵是勝是敗，石繼威都難逃失職之罪，失守關城，又未能延堵敵兵，放任敵人進入大憲腹地。皇上怪罪下來，不僅石繼威要人頭落地，整個石家也要跟著陪葬。

  石隆開立即寫了封家信，書中言明金帳兵並未攻打並州，極有可能北上，務必讓石繼威帶兵北上，盡量殺敵。信鴿飛出了並州城，石隆開緊皺的眉頭卻沒有舒展開。

  本來讓石繼威鎮守懷朔，便是等著建立不世之軍功，不曾想到頭來弄巧成拙，竟然惹下了如此禍事。

  ……

  沿著洛水東岸，一路疾馳，身後早已看不到金帳步兵的身影，但眾人並未停歇，特別是範麓，朝著身後不遠處的趙落葭等高呼著“快走，快走”。

  此番的變故，確實讓他感到後怕。本來以無念等人之戰力，斷不至於讓公主落入敵人手中，但他領兵回來看不到人時，就有些慌了神，再真的看到公主陷入敵兵重圍時，他真的懊悔當初未能好好習練一身武藝。如今能僥幸之下，眾人能安然脫險，他發自內心催促著趕緊離開這危險之地。

  端木序此次在金帳步兵內的衝鋒，不僅再次見識對敵人的訓練有素，更為重要的便是那自遠處飛來的一箭。他自問是無法射出這麽一箭的。

  趙落葭的心情卻有些複雜，原本想吸引敵兵，將其帶入庭州兵包圍處，不曾想最終還險之又險落入敵手。

  各自有各自的思量，一番疾馳之後，眾人終於回到了太安鎮。雖驚魂未定，那廖判官卻一臉喜色湊到趙落葭身邊，自然是邀功請賞的意思。趙落葭此時卻沒有心情考慮這些，倒是一旁的範麓將廖判官給打發走。

  在太安鎮歇腳的眾人，不久之後便看到了無念等人，趙落葭自然記掛高侍衛的，卻隻得到無念簡單的回答，“在後麵。”許是知道這一陽教代掌教的脾性，趙落葭也並未再多問，靜靜等待著高侍衛等人的消息。

  潘子翰卻是迫不及待想了解原本已經脫離險地的眾人，怎麽又把自己給搭進去了，連自己的三妹半夜都被扔到半路上。他看向範麓的眼神自然不如之前的友善，而範麓也隻能歉意的賠笑著，他也知道當時半路上讓潘知妍下馬確實不仗義，作為當哥的自然是有意見的。

  趙落葭並不知道潘知妍半道被丟下之事，還以為這小姑娘安穩待在了庭州城，並未太在意。不過看到潘子翰朝著範麓不太友善的表情，她雖不解也沒多問。

  無念等人等著，趙落葭也在等著。

  ……

  文君實也在等著，他等的是一個消息和一群人。

  消息可能要再晚一些，而人卻已到達。一早收到太安鎮的飛鴿傳書後，他便知道了金帳兵的動向，以及向北而來的李大胡子的流寇。

  這個李家軍，總算摸到了這裏。

  很少有人知道朝廷這些年的心腹之患竟然住在這麽一個荒涼的村子裏。雖然這些年未和這李家軍有什麽交集，此番村裏空虛，沒什麽戰力，文君實卻從未考慮過離開避讓。他相信有些仗並不需要兵馬去衝鋒，可能言談之間便能解決。攻城為下，攻心為上。這次他相信自己也能成功。

  李大胡子一路往北，沒有見到範麓交代要找的那幾人，不過想著如果能攀附上範中書令這棵大樹，說不定可以漸漸地脫離流寇的生涯。於是，他也並未抱怨，還是領著眾人繼續向北。

  眼前的村子很小，看不出什麽與眾不同的地方，李大胡子便領著眾人打算進去歇一歇。

  村子確實不大，人也不多，但李大胡子卻能感覺到村裏人對自己的警惕。雖然曾經是土匪，如今也還是土匪，但這次隻是過路，可沒有露出一絲土匪的行為，這些人何故還會如此的警惕。難道土匪做的久了整個人都有了土匪的氣息？

  李大胡子回頭好好打量身後自己好不容易拉扯出來的隊伍，再和村裏的人

  比較，好像是有些不同。但自己這些人難道就不能是四處販賣貨物的商隊嗎？

  李大胡子終究未在這個問題上再糾結，而是打算歇歇腳，喝點水，吃點東西，便作離開。

  雖然警惕的村民，並未緊閉門戶，討水之時也總能討來，這讓李大胡子放心不少。他暗想也許是自己多慮了。不過村道上一人的出現，卻讓他警覺起來。

  狹窄的村道走來一人，白發又佝僂，如此老邁之人卻讓他放不下心來。因為對方走路的步伐，與這荒涼的小村子太不協調，完全不是鄉野村民那種或許算是懶散也或許算作是悠哉的步伐，而是一種自帶威儀的步伐，這種步伐隻有那種久居高位之人才會出現。

  聽聞範中書令也是白發，身形也是佝僂，一時間李大胡子竟恍惚以為這便是範中書令，在太安鎮碰到了範大公子，難道在這裏見到這朝廷中的文官第一人？

  這世上哪裏有這麽巧的事？李大胡子不信，不過眼前之人卻也不凡。

  那老人果然緩步走到了李大胡子的麵前，說道，“李義士不畏強權，有諸多誌同道合者的追隨，嘯聚山林，讓天下人景仰已久。”

  文君實的話讓李大胡子驚了又驚，對方果然一下子就看出這支隊伍的發號施令者，而且還知道自己的來曆。

  “這位前輩如何稱呼？”不知對方的底細，李大胡子可不會承認什麽。

  “文君實。”

  雖然不是範中書令，但文君實這三個字也讓李大胡子震驚不已。他雖然知道文君實盤踞這洛西和洛東兩省多年，但卻神龍見首不見尾，世人隻知其名但極少有人看過其麵目。不曾想在這荒野小村，就這麽毫無防備地見著了。

  “原來是文禦史。久仰久仰。”

  “被朝廷通緝的要犯，何談什麽久仰？今日李義士路過此地，不知有何貴幹？”文君實想再明確這些人出現在此地的目的。

  “路過而已，並無要事。”李大胡子自然不會將真實目的告知。

  “隻是路過就好，最近這片頗不安寧，李義士路上可要多加小心，即使有著範家的支持，也不穩當。”文君實就像一位前輩一樣叮囑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是相交多年的朋友。

  李大胡子愣了愣，自己剛剛和範大公子偶遇，這個身處荒村的老頭便已經知道了。看來能在朝廷這麽多年的圍剿之下屹立不倒，這老頭果然非同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