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不能沒有你
作者:淩沐      更新:2020-02-29 11:02      字數:10153
  上官瑞的身體驀然僵硬,黑暗中,他不可思議的凝望著麵前的女人。

  “你說什麽?”

  司徒蘭心低垂著額頭,雙手死死的抓著身下的被褥,一字一句的重複:“我說,我們離婚吧。”

  他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失控的吼道:“為什麽?”

  司徒蘭心的眼淚落了下來,她顫抖地說:“沒有為什麽,就是有點累了,不想在過這樣的生活。”

  “這樣的生活是什麽樣的生活?”

  她沉默不語,即使到了如此絕境,那一句話也依然說不出口。

  上官瑞撿起地上散落的衣物,一件件穿到身上,然後,他走到落地窗前,點燃了一根煙,傾聽著遠處大海咆哮的聲音。

  這樣的沉默僵持了很長時間,他一直背對著她,而她,則一直佇在黑暗中默默流淚。

  嚓一聲,關閉的吊燈打開了,屋內瞬間明亮,亮的有點讓人無法適應。

  “是因為無法生育嗎?”

  上官瑞一句雲淡風輕的話,驚得司徒蘭心目瞪口呆,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就像上官瑞不敢相信,她會在如此美好的夜晚,提出離婚一樣。

  “你是怎麽知道的?”

  又是一段漫長的沉默後,司徒蘭心顫抖的詢問。

  上官瑞猛吸了一口煙,卻沒有煙霧吐出來,他把那又苦又悶的煙霧吞進了肚子裏。

  “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在你去美國的那天夜裏。”

  司徒蘭心的眼淚突然像斷了線的珍珠,止不住的往下崩落,她拚命的捂著唇,卻依然壓抑不住震驚的哭聲。

  “那天晚上,你不在我身邊,我很想你,我去了你的小密室,躺在你的床上,無意中看到了你壓在枕下的體檢單,那一刻我的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很痛,想到你離開之前的異常,我才恍然大悟,原來在你微笑的表麵下,竟然隱藏著如此沉重的苦衷……”

  司徒蘭心哭得更凶了,終於明白在美國的那一天,上官瑞為什麽會半夜打電話給她,她又為什麽會覺得他怪怪的。

  “所以,說不喜歡孩子是因為已經看了體檢單,為了安慰我才說的嗎?”

  上官瑞又狠吸了一口煙,點頭承認:“恩。”

  司徒蘭心再也控製不住了,她哇一聲大哭:“為什麽?為什麽已經知道了,卻不問我?為什麽明明喜歡孩子,卻要因為顧慮我的感受而隱藏你做父親的渴望?”

  她的心好痛好痛,她的身體劇烈顫抖,她的血液逆向流動,她的腦中一片空白,她唯一的感受,就是心疼那個,一直心疼她的男人。

  上官瑞掐滅了手中的煙頭,緩緩走向她,伸出他有力的雙臂,從身後緊緊的圈住司徒蘭心:“因為,我愛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我愛你。孩子固然重要,可是你比孩子更重要,我可以沒有孩子,但是我絕對,不能沒有你……”

  一句,不能沒有你,讓司徒蘭心哭得愁腸寸斷,愛情,永遠像一朵盛開在沙漠裏的沙漠玫瑰,外表嬌豔動人,內裏卻是毒氣橫生,你欣賞它的時候,你會覺得很幸福,可你觸碰它的時候,它又會毫不猶豫的讓你痛,也許避免痛的唯一方式就是不去觸碰它,可是,沒有愛情的人生,又有什麽意義?沒有愛情的人生,一個人,要怎麽活下去……

  “瑞,我很害怕,我害怕將來有一天,你對我的愛從瀑布變成溪流,到那時,我該怎麽辦?”

  “永遠都不可能有那一天,所以,不要再說出離婚這樣的傻話,不安的想法,會惹來不安的未來,不想有一個不安的未來,就一定不能再胡思亂想,知道嗎?”

  “可我不能給你生孩子怎麽辦?你是家裏的一脈單傳,你龐大的家業總要有一個人來繼承……”

  “從來,魚和熊掌都不可兼得,那些能生很多孩子的家庭,他們之間不會有我們這樣濃厚的感情,因此我不會擁有別人得不到的愛情,卻還奢望兒女成群,沒有孩子真的沒有關係,不是為了安慰你,而是從一開始,就有這樣的念頭。”

  上官瑞情深意重的話令司徒蘭心非常感動,可是她卻沒有混淆在這種溫馨的感動裏,而遺忘現實的殘酷,她流著淚說:“瑞,你不要對我這樣好,你越是對我這樣,我越是對你心存負疚感,你接納我,體現的是你的無私,可我答應你,體現的就是我的自私,我不能因為想要抓住這份感情,而不去顧慮我身邊人的感受,我們不能把我們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誰痛苦了?唐琳嗎?”

  “你父母,難道你沒有想過,他們是否也能接受一個不能替他們傳宗接代的女人?”

  上官瑞歎口氣,放慢語氣:“孩子的事你真的不要想那麽多,我已經想好了,如果一兩年內我們真的不能擁有自己的孩子,那就領養一個。”

  領養……

  司徒蘭心的心咯噔一聲:“那樣也可以嗎?”

  “怎麽不可以?不管是親生抑或是領養,隻要我們真心待他,就不會有任何問題。”

  司徒蘭心低下頭,然後,她哭了。

  上官瑞心疼的抱住她,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哽咽著說:“蘭心,就這樣吧,到此為止,以後,再也不要對我有秘密,不管有什麽樣的困難,我們都要一起麵對,也不要再對我,輕易的說出離婚兩個字,說出那兩個字,比你拿一把刀往我胸口上捅兩刀還要疼。”

  “好,我再也不說了……”

  就算是石頭做的心,也會有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時候,更何況司徒蘭心的心,從來都是肉做的。

  “好了,不哭了,我肚子餓了。”

  上官瑞伸手溫柔的替她擦拭掉眼角的淚痕,輕歎一聲,調侃道:“哎,以前覺得找老婆一定要找聽話的,現在看來,找老婆還是要找不會哭的,這樣,也不會整天因為看到她的眼淚而覺得揪心了。”

  司徒蘭心撲哧一聲破涕為笑,她鼻音重重的說:“我們去吃麵吧。”

  兩人手牽手來到客廳,桌上的兩碗番茄蛋麵早已經涼透了,被湯水浸泡了許久,麵條一根根膨脹的腰圓肚肥,上官瑞笑著問:“這就是你特地為我一個人做的好吃的?”

  司徒蘭心有些不好意思,端起麵條說:“我去給你重煮。”

  “不用了。”

  上官瑞奪過她的麵條:“肚子快餓扁了,湊合著吃吧。”

  說著,他便拉把凳子坐下來,用筷子挑起一團糊在一起的麵條送進嘴裏,一邊嚼一邊說:“果然餓肚子的時候吃什麽都香,比那些山珍海味啊,鮑魚魚翅啊,要美味得多了。”

  司徒蘭心無奈的苦笑笑,便也坐了下來,陪著他一起吃糊掉的麵條。

  “瑞,其實不好吃的話你可以不必勉強,即使隻是一頓晚餐,也不能隨便湊合,湊合是一種心態,一但養成就會成為習慣,它會給你的生活帶來很多不便。”

  上官瑞怔了怔,心知司徒蘭心是意有所指,他咧嘴一笑:“不會啊,我隻是在吃的方麵有時候會湊合一下,在其它方麵,是絕對不會湊合的,尤其在女人方麵。”

  “那你之前結那麽多次婚,難道不是湊合嗎?”

  “那時候是湊合,隻是後來,想湊合也湊合不了了。”

  “為什麽?”

  “因為有一個女人,非常強勢的告訴我,她會成為我婚姻的終結者,當時不以為然,甚至嘲笑她自以為是,可現在看來,我是確確實實栽在她手裏了。”

  司徒蘭心嘴角彎了彎,冰冷的心裏劃過一絲暖流,如果要在這個時候問她,幸福是什麽?她會毫不猶豫的回答,幸福就是,在四月裏的夜晚,與心愛的人一起吃著食不下咽的番茄蛋麵。

  江佑南與林愛的婚期最終確定在四月十五號這天,確定這一天的時候,隻有三個人知道,譚雪雲,司徒蘭心,江坤。

  譚雪雲眼看著兒子似乎動了真格,不禁心急如焚,她硬著頭皮撥通了江坤的電話,兩個離婚多年的人終於在一家咖啡廳見了麵。

  有十幾年了,整整十幾年沒有見過麵的夫妻兩個人,在短暫的打量對方後,拉開了彼此之間唯一可以談論的話題。

  “兒子要結婚的事你知道了吧?”

  “知道。”

  “那你打算怎麽辦?”

  “祝福他。”

  “你……”

  譚雪雲沒想到江坤竟然會說出這樣與她背瑞而道的話,不禁生氣的訓斥:“你不覺得這樣對他很不負責任嗎?”

  江坤冷笑道:“比起八歲就拋棄他的你來說,獨自把他撫養了二十幾年的我,又什麽不負責任的?”

  譚雪雲自知理虧,局促的端起麵前的咖啡喝一口:“不管怎樣,我希望你可以阻止他。”

  “理由?我為什麽要阻止他?”

  “他根本不愛那個女孩子,他喜歡的是另外一個女人。”

  “那是誰把他逼的要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江坤目光犀利的瞪向她:“不要以外我公務繁忙,就不知道你做過的那些事,你從來都是一個自私的母親,如果兒子過的不幸福,那完全是你的責任。”

  “我沒有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能讓他幸福。”

  譚雪雲失控的吼道。

  嗬,江坤嘲諷的笑笑:“真的是為了兒子幸福,還是為了你自己的那口怨氣,你比誰都清楚,口口聲聲說是為了兒子幸福,可是現在結果呢?是你親手把他逼上了一條不幸福的道路。”

  “江坤!”

  譚雪雲臉色蒼白:“我們十幾年沒見,你就非要一見麵就跟我吵嗎?”

  “我沒有跟你吵,我現在隻是在說事實而已,譚雪雲,其實你根本不該回來的,佑南幸福與否,在你當初選擇離開的時候,就已經沒有權利過問了。”

  江坤說完這句話,便起身決然的離去,譚雪雲捏著咖啡杯的手不住的顫抖,可是卻也沒有,掉一滴淚出來。

  要知道,狠心,非一朝一夕,會輕易掉淚的女人,是狠不下心拋夫棄子的。

  盡管與江坤達不成共識,譚雪雲也沒有就此放棄,她趁著江坤不在家時,來到了闊別二十年的公寓。

  從皮包裏摸出一包鑰匙,原本並沒有報多少希望,可是沒想到,那把已經鏽跡斑斑的鑰匙,卻輕而易舉的將公寓的門打開了。

  她有一瞬時的錯愕,很意外過去了這麽多年,江坤竟然沒有換過門鎖,她想進這個家,依然還是可以進來。

  家裏的擺設幾乎和二十年前沒什麽區別,她上了二樓,來到曾經她們的臥室,輕車熟路的找到了放戶口簿的地方。

  家具沒有變,連放東西的地方也沒有變,譚雪雲捧著戶口簿沉吟片刻,起身匆匆的走了。

  沒有了戶口薄,她倒想看看,這兩個人怎麽結婚。

  婚期迫在眉睫,她必須要拖延住時間,想到一個可以阻止兒子娶林愛的方法。

  譚雪雲自認為她的阻婚計劃第一步已經成功了,孰不知,她其實還沒有開始,就已經輸了。

  當江佑南領著林愛再次來到她的公寓,把兩本紅得刺眼的結婚證書擺在她麵前時,她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很久後醒來,她躺在臥室的床上,兒子坐在她的床邊,她突然歇斯底裏的吼道:“江佑南!!”

  江佑南站了起來,明知故問:“怎麽了?”

  “你……你竟然……沒有我的同意,就跟那個討人厭的女人把證領了,你是想活活的氣死我是不是?”

  江佑南搖搖頭,十分無辜的說:“真是沒想到,媽你會對我的事這麽上心,既然這麽關心我,當初,為什麽要丟下我呢?其實,一直都很想問的。”

  譚雪雲的眼淚出來了:“佑南,媽當時也是心情太過鬱結,沒辦法留在這個城市,否則我一定會窒息而亡……”

  “哦,你心情不好的時候就丟下我不管,心情好的時候就回來對我的人生橫加幹涉,你以為我是什麽?玩具嗎?你必須要認清一個現實,我現在已經長大了,已經過了你想管就管,不想管就不管的年齡了。”

  江佑南說完便出了母親的臥室,對門外站著的林愛說:“我們走吧。”

  “她沒事了嗎?”

  “沒事了,已經可以對我大吼大叫,還能有什麽事。”

  譚雪雲追了出來,憤怒的說:“是假的,那結婚證書一定是假的,你的戶口簿在我這裏,你怎麽領的結婚證?”

  江佑南沒好氣的笑笑,拍拍母親的肩膀:“媽,我不是都跟你說了,我是你兒子,我對我的行事作風比誰都了解,你以為我會傻到等你把戶口薄拿走的時候才想到去領證嗎?這個證早就領了,隻是今早聽爸說你把戶口薄拿走了以後,才送過來給你看看而已。”

  譚雪雲揉揉額頭,腦子一陣暈眩差點又昏過去,林愛伸手拉住她,卻被她厭惡的甩開:“滾開!”

  “行了,我們還是走吧,免得留在這裏刺激你昏了醒,醒了又昏。

  江佑南拉著林愛的手出了母親的公寓,關了門,還能聽到母親憤怒的咆哮聲,林愛心有餘悸,江佑南卻是不以為然。

  兩人並肩往車子停的地方走,林愛雙手插在口袋裏,頭頹廢的耷拉著,江佑南隨意瞄她一眼,戲謔地問:“撿到錢了沒有?”

  啊,林愛立馬打起精神,詫異的問:“撿什麽錢?”

  “看你一直耷拉著腦袋,以為撿到不少錢了呢。”

  她尷尬的別過頭,沒好氣的笑笑:“我隻是在想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她停下步伐,猶豫了一下,諾諾的問:“你選擇我做為你的結婚對象,不會是因為你母親討厭我的緣故吧?”

  “此話怎講?”

  “你突然決定閃婚,不就是為了報複你媽,而娶一個她不認同的媳婦,不正好是對她最好的打擊報複嘛。”

  “你——”江佑南手指抵住林愛的額頭:“想象力有點太豐富了。”

  她別扭地揉揉被江佑南彈過的額頭,悻悻然的說:“反正選擇我肯定有你利用的價值,不然這等好事會落到我頭上?”

  江佑南看著她轉身向前賭氣的背影,頭一回覺得,其實這丫還挺有意思的。

  收到結婚請柬時,司徒蘭心心裏很不是滋味,不是因為少了一個愛慕者,而是因為結婚的對象是林愛,她很怕她將來會過得不幸福。

  “這什麽?”

  上官瑞看著她拿著請柬魂不守舍,疑惑的奪過去瞅了瞅。

  “江佑南跟林愛要結婚了?”他很不可思議:“這怎麽回事啊?”

  “不知道,這是他們自己的決定,明天你陪我一起參加吧?”

  上官瑞暈乎乎的點頭:“哦,好。”

  第二天,是個很晴朗的日子,上官瑞與司徒蘭心來到了金帝酒店,江佑南與林愛舉辦婚宴的地方。

  司徒蘭心對這裏一點也不陌生,因為她和上官瑞當初的婚禮,也是在這裏舉辦的。

  婚宴還沒有開始,林愛坐在酒店的套房裏,心情十分緊張,再過一個小時,她就要成為江佑南的新娘了,突然嫁給自己一直暗戀的人,就像是一場夢一樣,令人覺得很不真實。

  司徒蘭心來到了林愛的房間,看著一身潔白婚紗的好友,司徒蘭心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她微笑著走到林愛麵前,輕聲問:“怎麽樣?是不是有點夢想即將要實現的感覺?”

  林愛苦笑笑:“這什麽夢想啊,簡直是最沒出息的夢想了。”

  “再沒出息的夢想也是夢想啊,能實現就是好事,今天一定要開開心心的。”

  “恩。”

  林愛黯然的點點頭。

  “你就這樣偷偷摸摸的結婚,不怕你父母到時候知道了饒不了你?”

  “我現在要是告訴他們,我就結不成婚了。”

  “為什麽?”

  “之前已經答應他們,不會留在國內,等過完二十五歲生日,就一定會回到他們身邊。”

  “那你現在是決定等生米煮成熟飯後,再向他們坦白?”

  林愛臉微微一紅:“你別胡說了,那是不可能的事。”

  “怎麽會不可能,既然決定結婚了,不管你們之間有沒有愛,生米遲早是要煮成熟飯的。”

  聽她這樣說,林愛緩緩抬起頭,目光閃過一絲憂傷:“蘭心,其實江佑南決定和我結婚,完全是為了你。”

  司徒蘭心心咯噔一聲:“為我什麽?”

  “他是不想讓她母親總是找你麻煩,她母親是一個非常極端的人,知道他喜歡你,就千方百計的想要幫他得到,隻要他一天是單身,他母親就一天不死心,早晚會因為她的介入,而給你帶來無法承受的後果。”

  盡管一開始就知道江佑南閃婚的原因可能是因為自己,可此刻從林愛口中聽到事實,司徒蘭心的心裏還是有一點震撼。

  “你不要想太多了,不管他以前喜歡誰,以後他的人生就掌握在你手裏了,能不能讓他愛上你,就看你努不努力,盡不盡心了。”

  司徒蘭心按捺住心中的撼動,以最真誠的語言鼓勵好友努力爭取她想要的愛情。

  婚禮還有半個小時,司徒蘭心出了林愛的房間,沿著長長的走廊心事重重的走著,想到那一天,她誤會江佑南跑到他的公寓將他狠狠罵了一頓,不免覺得十分內疚,那時候她真是被氣瘋了,她應該想到,江佑南從來都不是那樣自私卑鄙的人。

  腳步忽然被定住,在走廊的盡頭,她看到了一抹俊挺的身影,正背對著她凝望著遠處浩瀚的天空。

  司徒蘭心思忖數秒,毅然決然的向那抹身影走近,輕喚一聲:“江佑南。”

  江佑南緩緩轉身,看到她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和林愛同樣的憂傷:“你來了。”

  “謝謝。”

  司徒蘭心發自內心的向他道謝,江佑南身體僵了僵:“不客氣。”

  氣氛說不出的凝重,兩人一時間陷入了沉默,很久後,司徒蘭心才勉強打破這份沉默:“雖然知道不該說這樣的話,但是還是想要對江校長你說,請善待林愛,我衷心的祝福你們白頭偕老。”

  說完後,司徒蘭心便轉過了身,準備到樓下的婚宴廳。

  “沒有什麽該說不該說的,能支撐著一個人生活下去的理由隻有兩種,一種是自己幸福,一種是看著別人幸福。”

  司徒蘭心回轉頭,凝望著江佑南,心裏很抱歉,可是卻什麽也說不出。

  “對於我來說,看著司徒蘭心幸福,就是生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兩人相互凝望了許久,最後司徒蘭心默默的走了,江佑南對她的感情是怎樣,她一直都很清楚,遺憾的是,她不能用一顆同樣的心來對待他。

  婚宴廳並沒有多少客人,江佑南或許和當初的上官瑞是同樣心態,不想讓太多人來參加一樁無愛的婚姻儀式。

  司徒蘭心找到上官瑞的時候,他正一個人喝著紅酒。

  “想什麽呢?”

  她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目光閃爍的搖頭:“沒什麽。”

  “不問我剛才去哪了嗎?”

  “應該去看新娘了吧。”

  司徒蘭心笑笑:“快成我肚子裏的蛔蟲了。”

  她也倒了杯紅酒,舉起來與上官瑞碰杯,然後小啜了一口,婚禮已經正式開始,看著挽著新郎胳膊努力笑得幸福的林愛,司徒蘭心感概的說:“看到今天的林愛,就好像看到了一年前的自己,明明心裏七上八下,卻還要努力裝出幸福的樣子。”

  上官瑞聞言視線睨向她:“江佑南也一樣吧,明明不幸福,卻要裝作幸福的樣子?”

  司徒蘭心沒反應過來,上官瑞繼續:“跟你說了嗎?他娶林愛的原因?”

  她這才反應過來,怔怔的眨了幾下眼:“你看到了?我們剛才在一起說話?”

  “恩。”

  上官瑞垂眸喝一口紅酒,表情很不自然:“我看到了你們相互凝望了許久……”

  司徒蘭心撲哧一笑,不可思議的問:“你在嫉妒嗎?”

  “什麽話啊,嫉妒,我幹嘛要那樣?”

  “所以才要問你啊,你幹嗎要那樣?嫉妒,是不能在一起的人才有的,你又不符合這條件,不是嗎?”

  上官瑞愣了愣,突然咧嘴笑了。

  這是她新婚的第一個晚上,林愛坐在江佑南公寓的沙發上,整個人都在顫抖,是的,她在害怕,她非常害怕,不知道該怎麽對麵江佑南,也不知道要如何適應這個新的陌生的環境。

  她的腳邊放著她的行李箱,沒有多少東西,其實大多數的物品都被她留在了自己的房子裏,因為她不知道這段沒有建立在愛情基礎上的婚姻到底能維持多久,所以,她不會把自己所有的東西全部搬進來,是為了將來省得麻煩全部搬出去。

  “那邊是臥室,把你衣服掛進去吧。”

  江佑南拿了瓶紅酒,坐到她對麵,表情淡然的倒了一杯喝起來。

  他一杯紅酒喝完,林愛還坐在原地沒動,他眉一挑:“怎麽了?”

  林愛局促的搖頭:“沒事,就是還有點不太適應。”

  “那就盡快適應吧,從現在開始,你要盡快適應兩個人的生活。”

  聽他這樣說,林愛才鼓起勇氣,把她的行李箱拎進了臥室,寬敞而幹淨的臥室,充滿了男性的氣息,她撇見臥室中央他睡過的床,心忽然像小鹿一樣跳個不停,對於新婚之夜她其實也有一點點期待,雖然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整理完之後,她走出臥室,來到江佑南麵前,窘迫的問:“還要喝多久,不去休息嗎?”

  江佑南抬眸看她一眼,似乎已經有了醉意,招招手:“過來陪我喝一杯。”

  林愛有些猶豫,但還是邁動了步伐走到他麵前坐下,接過他倒的紅酒,牙一咬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她本不勝酒量,一杯酒喝下肚腦子就有些暈乎乎,癡癡的看著江佑南,突然借著一股酒力,伸手勾住他的頸項,主動吻上了他的唇。

  江佑南震驚的瞪大眼,下一秒,就用力甩開了她。

  林愛被甩到了地上,心狠狠的鷙了一下,她咬了咬唇,默默的起身進了臥室。

  她什麽也沒說,江佑南不會知道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怎樣的挫折,一直以來,連我喜歡你這四個字都不敢說出口的她,要主動親吻她喜歡的男人,那到底需要多少的勇氣,就隻有她自己心裏最清楚。

  像個傻子一樣坐在床邊,不知做了多久,突然臥室的門被砰一聲推開,江佑南衝了進來。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整個人就已經被他推倒在床上,然後,他的吻落了下來,很不溫柔,甚至可以說,很粗魯。

  他吻她的脖子,吻她的下巴,吻她的臉頰,吻她的額頭,獨獨的,不吻她的嘴唇。

  林愛怎會不明白,隻有相愛的兩個人,才會忘情的親吻對方的唇,而她和江佑南,離吃口水的關係似乎還很遙遠。

  “你喝醉了。”

  她伸手想要推開他,卻被他反手製止:“我沒醉,不要再說話了,這是我們的新婚夜。”

  既然知道是新婚夜,卻又為什麽說出這話的時候,充滿了深深的悲哀。

  江佑南開始動手脫林愛的衣服,林愛用力掙紮,可是慢慢的,她不再掙紮了,緩緩閉上眼接受了現實,是的,這是她們的新婚夜,不管會不會覺得委屈,都要度過的。

  她緩緩睜開眼,看到了身上的男人額頭汗水淋漓,身體因為情 欲的刺激又紅又亮,可是他的眼中,並沒有情 欲的色彩,而是一種近乎冰冷的木然,就好像正在履行一件必須要履行的事。

  林愛重又閉上了眼,而且之後,再也不敢睜開。

  至少這樣,她能感受的便隻是身體的歡 愉而不再是心靈的疼痛。

  新婚夜,沒有遺憾,他們成了真正意義上有名有實的夫妻。

  雖然,少了一樣最重要的東西。

  司徒蘭心跟上官瑞參加完婚宴後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帝王山,每個月的十五號,帝王山上都會舉行舞獅會,兩人一直看到深夜十點,才餘興未了的下了山。

  車子開到一半突然停下來,司徒蘭心詫異的問:“怎麽了?”

  “好像引擎壞了,我下去看看。”

  上官瑞下了車,司徒蘭心坐在車裏沒動,片刻後,他敲響車窗:“下來吧,看樣子我們要走回去了。”

  司徒蘭心下車後頹廢的說:“不是吧,才從那麽高的山上走下來,走回去那不得累死啊。”

  “有我在,怎麽會讓你累死。”

  上官瑞寵溺的笑笑,把後車廂的門關上,然後蹲下身:“上來吧。”

  司徒蘭心愣愣的望著他:“你背我?”

  “不然你以後我蹲下來幹嗎?”

  她撓撓頭:“還是算了吧,你應該也累了。”

  “上來吧,我是男人,累點沒事。”

  上官瑞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將她拉趴在他的背上,大喝一聲:“豬八戒背媳婦,走嘍!”

  司徒蘭心趴在他背上咯咯的笑,隻因為他說自己是豬八戒。

  上官瑞一路把司徒蘭心背回了家,中途她提議打車他卻不同意,到了白雲公館門口,司徒蘭心說:“放我下來吧,到家了,被爸媽看到多難為情。”

  “沒關係,這時候他們早睡了。”

  “你不累啊,還背上癮了是吧?”

  上官瑞搖頭:“不累啊,我還打算就這樣背你一輩子呢。”

  司徒蘭心心裏暖暖的,雙手用力纏住上官瑞的脖子,他兩眼一翻:“嗷,喘不過氣了,你想謀殺親夫嗎?”

  “誰謀殺你了,我隻是看你搖搖晃晃的,怕你把我摔下來而已。”

  她使勁擰他一把,兩人嘻嘻哈哈的邁進了客廳。

  上官汝陽的車子一直跟在兩人身後,他今晚外出回來的晚了,卻不經意看到了兒子媳婦恩愛的畫麵。

  坐在車裏,他的臉色異常凝重,思緒也陷入了一種凝重的狀態。

  隔天下午,司徒蘭心接到了公公的電話,約她去名揚街的茶館見麵。

  說實話,司徒蘭心很困惑,她想不明白,公公怎麽會突然約她到外麵見麵,不過,她還是準時的赴 了約。

  坐在茶館的角落邊,她諾諾的問:“爸,你叫我出來是有什麽事嗎?”

  上官汝陽歎口氣,說:“蘭心,你不要緊張,三年前發生在唐琳身上的事絕對不會發生在你身上。”

  言外之意,他約她出來,不是要趕她走。

  “那是什麽事呢?”

  她心中隱隱覺得不安。

  “是關於孩子的事。”

  司徒蘭心手一抖,剛端到手裏的茶水杯掉到了地上,啪一聲,杯子碎了。

  “你先冷靜一點,你聽我說,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我和你婆婆也是打心眼裏喜歡你,我兒子就更不用說了,可是傳遞香火的事對我們這樣的家庭來說,真的很重要。”

  司徒蘭心心裏波濤洶湧,表麵上卻還是努力保持平靜,“那爸的意思?”

  “你先不要問我的意思,你先告訴我,你是怎麽想的?”

  “我……我……我和瑞……”

  她剛想說她決定和瑞領養一個孩子時,公公打斷了她的話:“如果你想說你們決定領養一個孩子,那就不用說了,我是不會同意的。”

  司徒蘭心的心驀然涼了半截,她顫抖的問:“為什麽?”

  “因為,我不想讓我父親創下的百年基業,落入一個外人的手裏,我想要一個,身上流淌著我們上官家血液的孩子,蘭心,你聽明白了嗎?我想要一個我們上官家真正的血脈。”

  公公的話聽在司徒蘭心耳裏,字字誅心,她的眼淚衝出了眼眶,“所以爸的意思,是讓我離開嗎?”

  “不是,我一開始就說了,發生在唐琳身上的事絕對不會發生在你身上,我隻是……”

  上官汝陽有些於心不忍。

  司徒蘭心吸了吸鼻子:“沒關係,爸你直說好了。”

  “我隻是想讓你委屈一點,讓瑞到外麵生個孩子,將來這個孩子你可以當自己的孩子撫養,我們不會跟任何人說孩子非你親生,而你在我們家的地位,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那一晚,她在公婆臥室的門前,已經聽到了同樣的話,以為這一天離自己還很遠,卻沒想到,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而且來得這樣快。

  殘酷的現實麵前,不是她想逃避就可以逃避得了,司徒蘭心心裏清楚,她必須要直麵現實,做出一個兩全的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