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舊人
作者:將嫵      更新:2020-05-24 00:42      字數:2191
  趙氏看了眼趙嬤嬤,並沒太在意。蘇家的女孩子也是要讀兩本女則女訓的,柏喬跟著認識幾個字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

  “不過是看了本書,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蘇家和趙家是姻親,蘇家不能因為柏喬這麽個人和趙家生分,所以肯定不會教柏喬太多東西。

  但是柏喬回來的也的確是蹊蹺。她沒有給蘇家信,蘇家怎麽會放柏喬回來?這裏麵是不是出了什麽事?那成箱的箱籠裏的東西一看就是嶄新的料子。

  “要不要給蘇家去封信問問?”趙嬤嬤提議,她們現在眼前一抹黑,不問問總是不放心的。

  趙氏想了想,嗯了一聲:“晴柔許久沒回娘家了,應該也想家了。”

  晴柔是趙氏的弟媳,也是蘇家嫁出來的姑娘。

  趙嬤嬤聞言頓時笑道:“是,夫人細心。”柏家跟蘇家到底是隔了一層,就不如讓蘇家的姑娘回娘家問問,一家人什麽事都能說!

  趙氏點頭,就是這麽個理。

  “那就先讓喬姐兒在葛先生院子裏住著吧。那些人都調過去了?”

  孫嬤嬤急忙點頭:“就這麽幾個人,老奴已經安排讓她們過去了。安排去的幾個婆子裏也安排了人,說了什麽都會挑時間報過來。”

  趙氏點頭。

  “要什麽都給她,吃食待遇也要跟錦姐兒一樣。”

  “是,都是按照小姐來的。已經告訴了府上的人,不會出差錯的。”趙嬤嬤應道。

  “嗯,長個心眼照看吧。”趙氏這才算放了心。

  柏喬是被叫醒的,醒的時候一身的汗。

  夏霜輕搖了兩下扇子:“小姐出了一身的汗,先沐浴一下吧?”

  “嗯,什麽時候了?”柏喬點頭,起身下了床。到底是夏天炎熱,夏衫濕了一片。

  “已經過了午時了,廚房裏送來了飯食,一直在小廚房溫著呢。”夏霜一邊說一邊去櫃子裏拿了件鵝黃繡牡丹的裙衫。

  浴房在內室後麵,用紫檀木刻花屏風擋著。

  沐浴完換上衣裳,又絞幹頭發將頭發都梳了起來。白皙的脖頸瑩白如玉,柏喬接過團扇搖一搖,總算涼快多了。

  “廚房裏送來了酸梅熬的湯,說是最解暑,小姐要喝嗎?”秋月打外麵進來,手裏端了碗湯。

  “好。”

  “就知道小姐怕熱,在蘇家時下午最愛吃碗冰粥了。”秋月笑,將酸梅湯端過來遞給柏喬。

  湯水酸甜可口,確實比什麽都清涼。許是湯水裏加了冰,喝起來格外的舒服。

  “先夫人身邊的嬤嬤們都到了,小姐現在要見嗎?”看著柏喬喝了湯,夏霜屏住口氣,輕聲問道。

  將湯喝了半碗,柏喬才道:“讓她們進來吧。”

  “是,婢子這就去叫。”夏霜噔噔噔跑了出去。

  等夏霜回來的時候,柏喬已經喝完了湯,正坐在小廳的主座上。

  “小姐。”夏霜抬起眼瞼快速的看了眼柏喬,然後站到了柏喬身後。

  廳裏站了兩個婆子。兩個婆子滿麵風霜,溝壑叢生,看模樣就知道過得並不好。母親身邊的丫鬟,必然跟母親差不多年歲,今年也不過三十多,竟然看上去已經像個老婦。

  這些年磨平的不僅是棱角,也困死了她們的心。

  “老奴紅棉。”

  “老奴紅楓。”

  “給大小姐請安!”兩個人齊聲叩首,動作出奇的一致。

  “嬤嬤請起。”

  輕輕冷冷的聲音,如風拂耳,不夾帶一絲絲情感。

  紅楓紅棉起身,向前望去。

  廳內上首坐著的女孩溫婉如玉,不顯喜怒。

  兩人本以為這些年不見第一眼變會成抱頭痛哭的場麵,萬萬沒想到被送去蘇家養廢的大小姐會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她們眼前。

  將近十年如枯死般的人生似乎見到了一絲絲希望。乍聽到大小姐讓她們回去伺候時她們都不曾有感覺,現在卻突的悲傷起來,老眼一紅,就掉了淚。

  “一別多年,嬤嬤們過得不太好,我也是。”柏喬率先開口,唇稍帶著淺笑,像是訴說與己無關的事。

  紅棉紅楓垂首,這些年的心酸湧上心頭,不是滋味。

  “現在我回來了,嬤嬤們可願回來?”

  這個回來,不是指人,而是指心。

  紅棉紅楓自然懂,隻是她們如今已不像從前年少鋒芒畢露,此刻的她們隻怕什麽都做不了。趙氏早就將柏家捏在了手心,容不得她們搶回來了。

  “大小姐如果還願意用我們,我們自然是願意回來。夫人沒了,大小姐就是老奴們的主子。”紅棉苦笑,跪在地上又是叩了一個頭。

  “老奴跟紅棉一樣。”紅楓紅著眼道。

  “秋月,酸梅湯還有嗎?”

  “還有好幾碗呢小姐!”秋月進來,笑盈盈的。

  “給兩位嬤嬤盛碗。”

  “是,婢子這就去!”秋月應著,轉身就跑了出去,沒多久就端了兩碗酸梅湯來。

  酸梅湯是府上主子們才能喝的解暑湯,是柏家盛勢時的方子,千金難得。

  “老奴不敢。”紅棉趕緊擺手。

  “你們是我母親的人,我合該尊重。這碗湯隻是碗湯,當不得敢不敢。”柏喬道。

  二人聽這樣說,才接過湯碗。

  喝過湯,又說了些話,柏喬才知道兩位嬤嬤是嫁給了柏家家生的奴仆,奴仆身份都不高,紅棉嫁的奴仆是府上馬夫。紅楓嫁的則是府上一個雜工。

  “他好喝酒,喝多了就與老奴起些爭執,時常還耍懶去街上酒肆賒賬。這些年了,老奴也是習慣了。”紅棉絮絮說著,看不到生氣,隻有麻木。

  紅楓紅著眼,抿緊了唇。

  這位柏家的夫人趙氏,當時是怎麽把她們喂了藥送上低等奴仆的塌,她們這輩子忘不了。這是一經揭開就血淋淋的傷疤。這些年過得不人不鬼的日子,也隻有她們自己知道。有時候恨不得半夜拿根繩子勒死他,可又舍不下年幼的孩子!

  柏喬安靜的聽,也不打斷也沒什麽問的。這不過是她們掩藏下的傷口。先夫人的二等丫鬟,怎麽都該配個府上有些能力的侍衛,怎麽也落不到去嫁給這樣的奴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