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裏言蕪成為僵屍後憨態可掬，隻要他留宿龍覺寺，就夜夜給他送一些禮物。

  他幫她洗澡，幫她梳頭，教她識字發音，觸她眉眼發絲。

  身為僵屍的她也依舊鮮活。

  可是，可是他再轉眼，看到的就是她被燒成焦炭般的枯骨。

  他稍稍一碰觸，那焦炭般的枯骨般碎成粉末消散在他麵前。

  這些，分明就是上一刻的事情。

  江行之以為自己可以把心緒都壓製。

  可看到她的這一瞬，卻再也無法欺騙自己。

  他根本，無法麵對她的死。

  下一刻，他猛地伸手，拉住言蕪的胳膊，將人拉進他懷裏。

  “阿蕪，阿蕪。”

  他喃喃著，聲音哽咽。

  每次看到她死在他麵前，堪比在淩遲他。

  不。

  比淩遲他還要痛苦。

  他寧願自己被淩遲，寧願自己上刀山下油鍋。

  寧願死的是他。

  不願意她受那麽多的痛苦而死。

  “阿蕪。”他不敢去看她，生怕自己忍不住那些崩潰的情緒。

  將臉緊緊貼著她的臉頰，他閉著眼，聲音顫顫地問：“為什麽夢境裏會是那樣子？為什麽我們的夢境都是你在受傷。”

  他不僅聲音在顫抖，就連身體也在顫抖著。

  他整個人好似被巨大的悲傷氣息淹沒。

  那是一種悲傷到絕望的灰暗氣息。

  言蕪以為自己遇到這種質問的時候會否認。

  可是，可是張了張口。

  她聽見自己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言蕪隻知道，隻有這種方式才能令夢境世界不會崩潰。

  但她也不清楚，為什麽是這樣的方式。

  所以，她這並不算是對江行之說謊。

  江行之是相信言蕪這話的。

  他覺著，連他都要在這夢境裏幾度崩潰，更遑論言蕪。

  他將言蕪緊緊地抱進懷中。

  那些崩潰的思緒，在言蕪這茫然的聲音中緩緩地沉靜。

  是了，他不能崩潰，他得尋找辦法，他得解除這個困著她，折磨著她的夢境。

  “阿蕪。”

  江行之聲音低低的，卻堅定的說：“別怕，我會想辦法。”

  他的聲音就在她的耳際，說話的時候暖暖的氣息融進言蕪的耳中。

  言蕪感受著他結實有力的心跳聲。

  垂著眼，一動不動。

  “阿蕪。”江行之又說：“隻有我們一起入睡，才會出現這種夢境，下次你入睡之前告訴我。”

  他會錯開言蕪的睡眠期。

  言蕪依舊沒有答話。

  她被江行之抱著，身子軟軟地依偎在他懷裏。

  他明明是個腿斷了坐在病床上的病人。

  可是此刻，他卻像是一棵參天大樹。

  像是能撐起天地的巨石。

  令她依偎在他懷裏，好似可以無懼風雨，無懼生死。

  這樣的念頭剛一出現在腦海，言蕪就被自己這種念頭驚嚇了到。

  人生在世，生死哀樂全憑自己，如果將這一切都寄與在別人身上。

  那，和莬絲花有什麽區別？

  “阿蕪，你有什麽關於夢境的事情也告訴我，我們一起解決好不好？”

  這次，言蕪沒有再沉默。

  她輕聲問他：“你把我，當了言蕪，還是張大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