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之將她寫給他的信紙蓋在自己的臉上，閉眼。

  就好似，她在他臉上蹭著一般。

  我喜歡你，可我從沒告訴你。

  我現在，去找你，告訴你好不好？

  你能不能，等我一會！

  他的唇動了動，無聲低喃：“阿蕪！”

  他曾在言蕪說與他結婚與他上床都是處心積慮的那一刻，以為這世界的黑暗與可怕莫過如此。

  他曾在她將他趕出言家咒罵他的那一刻，絕望以為，那一刻猶如地獄。

  他曾在得知她是小米的時，得知她死亡的時候，以為他已經到了這世界最絕望最痛苦的地獄中。

  沒有希望，沒有光明，最悲慟不過如此。

  然而如今他得知，他的這雙眼睛是她的。

  這雙眼睛，竟是她的。

  他滿心歡喜等待著手術的時候，她卻在疼痛中等待死亡。

  她給了他光明，她給了他看這五彩斑斕世界的眼睛。

  可是沒有她，光明何在，五彩世界又和他有什麽關係！

  江行之自幼被父母拋棄，在孤兒院裏見多了各種嘴臉。

  他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沒有一個值得相信的人。

  他從記事那天開始，就是一個人在掙紮著往前走。

  他要往前走，快點往前走。

  他慶幸自己無牽無掛，慶幸自己可以一心一意地為他喜歡的工作奉獻全部。

  他想，他也不需要什麽親人愛人，他可以自己愛自己，他可以自己一個人度過。

  可是，遇到了她。

  她父親和孤兒院的院長越過他直接定下了這門婚約。

  她的父親大概是想給她找一個無勢力無能力的人好更容易掌控她。

  而他孤兒院的那位院長，則是因為錢。

  他因此，和孤兒院那邊徹底了斷，也徹底的沒了任何牽掛。

  可是，可是她，他入了她的身，她入了他的心。

  他從來沒有這樣思過一個人，也沒有這樣的想過一個人。

  他恐慌的想要和她斷了幹係，以為這樣就好。

  他從沒愛過人，也從沒被人愛過。

  等他發覺，他已愛上那人，等他發覺，他一直在被那人愛著的時候。

  他們卻已經生死不複相見！

  “阿蕪，阿蕪……”他喃喃：“我隻愛你。”

  他隻愛她，隻想與她一生白頭偕老。

  如果時間可以重來該有多好。

  如果，如果可以回到最初該有多好。

  他願意用自己的所有一切將她換回來。

  他願意，付出一切，隻願她一生平安喜樂，隻願她開開心心還在這世間。

  可是，沒有如果。

  她已不在這世間。

  沒關係。

  沒關係。

  他告訴自己，就算她不在世間，她總在這世間的某個角落裏，上天入地，他也得去找她。

  從前是她在主動，現在，換他來主動，她隻要等著，等著他就好。

  但，江行之並沒能上天入地。

  導師來他家，將昏迷的他帶進了醫院裏。

  江行之在醫院裏躺了大半個月。

  他的導師，他的學生，他的那些同事們，輪流來探望他說服他。

  其實，從睜眼那一刻起，江行之就沒有了再次自盡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