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江月點點頭，目光落在皮影戲身上，上下打量。前不久還一起在幽暗森林中前行的女生，現在頭發已經變為灰白色，原本光潔的麵容，也已經浮現淡淡的皺紋和笑紋，不過，曾經讓偏黑的小麥膚色反而讓現在皮影戲顯得年輕了不少。

  “你……好像沒有變？還是二十多歲。”皮影戲注意到千江月的年齡，“難道是因為我們的現實世界時間不同步？還是說，你離開地獄電影其實沒多久？”

  “離開地獄電影……”千江月低頭看著欄杆，小聲重複了這句話，之後，他抬頭回道：“不是，你知道，我的情況比較特殊，其實我現在在幫地獄電影打工，就像小太一樣，算是半個工作人員，恰好路過這裏，地獄電影提醒我這是你的現實世界，所以我順道過來看看。”

  他沒有實話實說，而是選擇繼續觀察。皮影戲的夢境和寓言的夢境相比，要溫和許多，而且從先前小孩的對話可以看出，眼前的皮影戲不會使用影之主，安全性有保障。

  皮影戲睜大雙眼，想了想，之後點頭，沒有懷疑。

  “你過得還好嗎？”千江月問。

  “剛開始有點不適應，晚上夢到以前的事經常被嚇醒，不過後來就適應了，生活也穩定下來。”皮影戲撿起地上的布袋，“我剛好買了菜，晚飯就在這吃吧？”她問。

  “嗯，反正我也不急。”千江月右手輕輕拍了拍欄杆。

  皮影戲朝廚房走去，兩個小孩跟在她身後不停喊著“我要吃雞腿”的話語。

  ……

  晚餐時間，餐桌上，四人落座，兩名小孩自顧自開始吃了起來，千江月和皮影戲都沒有動筷子。

  “你現在在做什麽？”千江月問。

  “我？”皮影戲想了想，“之前在公司上班，現在已經退休了，偶爾寫寫小說，嗯……就是很普通的生活。”

  “小說？”千江月有些意外。

  “奶奶很有名哦。”女孩適時提了一句，滿臉自豪。

  皮影戲有點不好意思，擺了擺手，“沒有，很一般。”

  “還拍成了電影呢，我去電影院看過。”男孩吃到一半，放下手中的雞腿，用模糊不清的聲音說道。

  “難道是懸疑小說？”千江月挑了下眉毛。

  皮影戲輕輕點點，說道：“沒你想的那麽誇張，我隻是把我們的經曆寫了出來，當然，稍微加工了下。”

  “大文豪，大文豪。”千江月稱讚了兩句。

  “誒，你有去過他們的現實世界嗎？我是說蒼一他們，他們怎麽樣了？”皮影戲換了個話題，接著，她拿起筷子，“吃吧，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千江月也拿起筷子，夾了兩塊回鍋肉放入口中，回鍋肉入口即化，味道鮮美，接著，他開口說道：“去過一次，蒼一建立了一家影視公司，好像辦得還不錯，再說，他有黑卡在手，隻要不搞什麽大投資，錢都不是問題。說起來，你可以和他合作，讓他把你的小說都拍出來。”

  “怎麽可能合作。”皮影戲笑出了聲，“我和他又不在一個世界。”

  “不過，他也挺煩的。”千江月夾了幾片香幹。

  “怎麽？”皮影戲停下筷子。

  “他說經常有粉絲騷擾他，他有點承受不住。”千江月笑著說道。

  皮影戲盡量憋笑，但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哈哈哈哈。”接著，她想到什麽，抬頭看了一眼二樓，“我也有收到粉絲的禮物，那張照片就是粉絲給我的。”她指的是地獄歸途的合照。

  “嗯，我看到了，很不錯，雖然地獄電影不怎麽樣，但是粉絲對我們還不錯。”千江月點點頭。

  “鷹眼呢？”皮影戲又問，“我記得他的世界不太安全。”

  “我沒見過鷹眼，但是聽蒼一提起過，鷹眼好像建立了一家安保設備公司，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聯係上的，可能是通過粉絲傳達？不太清楚。”千江月搖搖頭。

  “那小鑽風和寓言呢？”皮影戲滿臉好奇。

  “小鑽風不知道，至於寓言……”千江月腦海中浮現出前不久差點翻車的經曆，抖了抖右腳後，說道：“說出來你別不信，寓言現在是個社畜，天天被上司罵，而且三年內離婚兩次。”他右手抬起，輕輕搖了搖，“這個人不太行，思想出了問題，飽暖思，你懂的。”

  “哇哦。”皮影戲靠在椅背上，“你有沒有幫他一把？”

  “有。”千江月重重點頭，“我把他劈腿的照片發給了他老婆，讓他得到了應有的教訓。”

  “好吧。”皮影戲盡量憋笑，“的確是你會做出來的事。”

  這時，男孩轉頭看著皮影戲，用稚嫩的聲音說道：“奶奶奶奶，你說的什麽技能，是真的嗎？”

  皮影戲看著千江月，“你的技能還在嗎？”

  千江月點點頭，右手伸出，掌心朝下，鐵鏈從掌心飛出，落在餐桌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男孩嘴巴張開，睜大雙眼看著憑空出現的鐵鏈，驚歎道：“哇塞！”他連忙跳下椅子，跑到千江月邊上，雙手抓著鐵鏈，然後一步步向上摸，確認鐵鏈的確是從掌心出現，而不是藏在袖子裏麵。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女孩也跳下椅子，連忙跑了過來。

  皮影戲視線落在鐵鏈上，眼中似乎有光芒微微閃動，她吃了口菜，小聲說道：“其實我有時候也想過，會不會繼續參演電影比較好，人真的很奇怪，總是吃著碗裏的，望著鍋裏的……唉，不過我終究隻是個普通人，還是現在的生活更適合我。”

  千江月眨了眨眼，沒有接話。

  如果說寓言的夢境是寓言不願意醒來的話，那麽，皮影戲的夢境，則是千江月不願意喚醒，一個樸實無華的夢境，但細節卻處處豐滿，有關於地獄電影的回憶，有地獄歸途的合照，有家有事業有子嗣，生活雖波瀾不驚，但也不至於連睡覺都不敢。皮影戲的夢境，甚至可以說是絕大部分演員想離開地獄電影的理由，一個安靜閑適的生活。

  “怎麽了？”皮影戲發現千江月似乎想問題想得出神，於是開口詢問，“我本來想說挺羨慕你的，但是一想到你要跑來跑去，還要和小太他們打交道，就感覺特別累。”

  千江月張了張嘴，早已經想好的喚醒話語來到喉嚨，接著，他深吸一口氣，又將話憋了回去。

  “你好像有話要說？”皮影戲注意到這點，若有所思，“說起來，我之前好像記得你有提過命運之類的事情，幕後操控者就是地獄電影，而現在你卻在幫地獄電影打工，感覺有點奇怪，不過，誰知道地獄電影在想什麽呢？”她搖搖頭，表示不理解。

  命運……

  千江月瞳孔猛地收縮，而且，他也注意到，小太似乎從剛開始給出位置之後，再也沒有開口。

  “皮影戲。”千江月抬起右手，將鐵鏈收回。兩名小孩似乎還沒玩夠，目光跟著鐵鏈聚集到千江月右手掌心。

  “嗯？”皮影戲意識到有什麽事情會發生，於是放下碗筷。

  “我們……是怎麽離開地獄電影的？”千江月眼神逐漸變得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