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倉一抬起頭，看見了冉雅驚慌的表情，以及逐漸從冉雅體內抽離的白色絲帶。

  下一麥，冉雅抓住繩索的手緩緩鬆開，眼睛也逐漸閉上，接著，她頭朝下，向下方的屍群落去。

  當冉雅經過身邊的時候，錢倉一伸手一把抓住，同時，他的身體也被冉雅下墜的力道拖著下移了幾厘米。

  “這麽輕？”錢倉一有點詫異冉雅的體重，“如果說被抽離記憶之後身體會變輕，那冉雅現在恐怕已經到了生死邊緣。”

  說話的同時，他聯想到了閣樓的屍體，“界限是什麽？”

  飛行的食憶靈圍繞著繩索轉了一圈，再向錢倉一飛來，飛的同時還一直喊著“梁平”。

  錢倉一現在左手抓住繩索，右手抓住冉雅的手腕，雙腿夾住繩索，防止自己下滑。

  他的下方，屍群堆積得越來越高，不過速度不快，即使再加上食憶靈的身高，暫時也威脅不到他，現在唯一能對他造成威脅的是能夠隨意飛行的食憶靈。

  幾秒後，食憶靈已經飛到了錢倉一身邊。

  這時，錢倉一腦海中閃過劇本。

  梁平怒吼：你們究竟是什麽鬼東西啊！

  他的聲音歇斯裏地，與其說是質問，倒不如說是發泄，內心的不解與憤怒混合在一起，再添加一絲名為恐懼調和劑，所有的情緒都通過這聲怒吼發泄出來。

  食憶靈的三對眼睛上下打量著梁平，眼神狡黠，似乎是確信梁平沒法逃脫，又似乎是想到了新的點子，總之，它並未開始吸食梁平的記憶。

  梁平怒吼過活，情緒穩定了許多，他看見食憶靈的反應後，感覺後背發涼。

  劇本並沒有提供有用的信息，也沒有標紅的部分，可以說是可有可無。

  在劇本來的時候，他還以為是梁平關於是否丟下冉雅的掙紮，生死麵前，梁平究竟是丟下拖後腿的好朋友獨自逃走，還是至死都要保護冉雅。

  錢倉一想了想，還是按照劇本表演，畢竟能夠提高角色評分，能攢一點是一點。

  “你們究竟是什麽鬼東西啊！”錢倉一怒吼，為了符合劇本中的描述，他還特意喊得有些破音。

  食憶靈如劇本中描述，三對眼睛不停移動，打量著錢倉一，說道：

  “我們就是記憶本身。”

  “兒童被拋棄的時候，你們會同情，動物被拋棄的時候，你們也會同情，但是對於一直始終陪伴著你們的記憶，當它們被拋棄的時候，你們卻沒有任何同情的想法。”

  “從始至終，你們都沒有考慮過記憶本身的感受，你們懷念的記憶也不過是記憶代表的事物，在你們心中，記憶本身毫無價值，可有可無，然而，記憶被遺忘的時候，也會感到悲傷，也會憤怒，也會怨恨。”

  “看見那些白霧了嗎？它們全部都是脫離人體之後的記憶，相信你已經發現，記憶本身也有重量，當它脫離人類的時候，密度比空氣輕。”

  錢倉一深吸一口氣，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想了會，選擇避開這一話題。

  “你們想做什麽？”錢倉一低頭看了一眼冉雅。

  “複仇。”食憶靈嘴角勾起，笑容中帶著些許冰冷。

  “複仇？”錢倉一有些懵。

  “沒錯。”食憶靈點頭。

  “向誰複仇？”錢倉一感覺右手開始酸痛。

  “人。”食憶靈的回答相當幹脆，“伏羅村隻是開始。”

  “為什麽啊？”錢倉一不解，“記憶難道是我們主動忘記的嗎？是我們記不住！”

  “記憶的確是你們主動忘記的。”食憶靈冷笑一聲，“對人來說，有選擇的忘記每天都在發生，不是嗎？”

  錢倉一頓時回想起樊元堂說過的話，昨晚，測試樊元堂記憶力的時候，樊元堂有說過學習與遺忘的關係。

  “可是——”錢倉一的話被打斷。

  “對你們來說，記不記得都無所謂不是嗎？”食憶靈飛遠了點，“不需要的記憶就像被丟棄的垃圾，毫無價值，而你們甚至都沒有產生過這些記憶是不是有價值的想法，多麽可笑。”

  “等等，這也怪我們？”錢倉一微微皺眉，眼神無奈，“既然你們這麽恨我們，為什麽不直接去大城市？為什麽要待在伏羅村這個小地方？為什麽躲在綠色鐵門後麵？”

  希望食憶靈不會警覺。

  錢倉一表情平靜，但是內心卻非常緊張。

  食憶靈沒有回答。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錢倉一換了個話題。

  “可以。”食憶靈點頭。

  “能不能放了我們？”錢倉一將眼睛睜大，“我們隻是小孩子，根本阻止不了你們。”

  食憶靈既然會怨恨，應該也有同情心，我和冉雅都挺可愛的，說不定有用，雖然是站在人類審美觀的角度，但是食憶靈的記憶與人有關，說不定也是同樣的審美。

  求饒的話出口之後，錢倉一還在心中說服自己。

  “已經差不多了。”食憶靈忽然來了這麽一句。

  “什麽？”錢倉一心中產生了不詳的預感，他抬起頭，發現上方的繩索竟然斷開，剛才他與食憶靈談話是在拖延時間，食憶靈與他談話，同樣是在拖延時間。

  繩索斷開之後，錢倉一與冉雅向下方的屍群落去。

  ……

  伏羅村。

  樊元堂抬頭看著夜空的繁星，站在屋門口，似乎在等待著誰。

  時間，已至午夜。

  “喵！”

  一隻花色野貓從街道前跑了過去，兩秒後，一大群野貓穿過街道，向伏羅村北部跑去。

  樊元堂有些意外，走到街道旁，仔細看著這一切，不遠處的便利店門口聚集著幾名老人，他們同樣麵帶疑惑。

  便利店前，老人們在交談。

  “這些野貓打算去哪裏？”

  “不知道。”

  “難道是舉行貓王爭霸賽？”

  說著說著，老人笑了起來。

  ……

  綠色鐵門內，那一團由記憶構成的白色迷霧當中。

  半空中，錢倉一右手緊握冉雅的手腕，左手將生命力餅幹拿出，五角星模樣的餅幹被他放入口中。

  生命力餅幹入口即化，有輕微的甜味，吃下之後，生命力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

  屍群之上，高大的食憶靈早已經準備多時，它們將雙手高舉，放在兩人下落的路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