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錢倉一聚精會神，等待著信徒繼續說下去。

  信徒微微點頭，繼續說道：

  “一個意外。”

  “你知道我們做實驗是為了什麽嗎？”

  “我想你應該有所了解。”

  錢倉一想了想，答道：

  “知道一些。”

  “你們利用黑蟲引誘渺小者出現，之後再將渺小者獻祭給赫澤拉克。”

  “具體的原理我不清楚，不過肯定和先知有關。”

  錢倉一將自己知道的內容都說了出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傾向於眼前的信徒已經不再追逐權勢，當然，他沒有完全放鬆警惕。

  信徒的左眼從眼前的身上掃過，說道：

  “先知能夠看懂古老的秘法，這是他與生俱來的能力。”

  “我猜想可能是他的母親在懷孕的時候遇到了一個獨特的渺小者？總之，其他人都不具備這樣的天賦。”

  “也許考古學中的資深學者研究古籍需要3到5年的時間，但是對於先知來說，他讀懂這些古籍不過需要3到5個小時。”

  “一天，先知發現在我們的文明之前，還有其他的文明，一個……獨特的文明，似乎比我們更為發達。”

  信徒說到這裏的時候，羅伯特開口說道：

  “我知道，瑪雅文明，是吧？”

  “我曾經在雜誌上見過瑪雅文明的報道，的確很誘人。”

  羅伯特左手橫放在胸前，右手手肘撐著左手手背，右手撐住下巴：

  “問題是瑪雅文明好像並不太發達的樣子，當然，也有可能是出土的文物不夠多的緣故。”

  “不過，瑪雅文明絕對是獨特的文明。”

  信徒聽到羅伯特的話，嘴角微翹，緩緩搖頭，答道：

  “不，不是瑪雅文明，是更久遠的文明，十幾萬年前存在於這顆星球上的文明。”

  “當我們還未出生之時，當整顆星球還是另一個模樣的時候，久遠的文明已經存在。”

  “你們一定以為他會將自己的發現公之於眾，恰恰相反，他幾乎沒有告訴過同事這件事，而是抓緊時間將圖書館所有的古籍全部閱讀一遍。”

  “因為古籍中不但記載了更加久遠的文明，還記載了一個更加久遠的存在。”

  錢倉一右手插在口袋當中，問道：

  “赫澤拉克？”

  信徒深吸一口氣，卻忽然嗆了一下，接著咳嗽起來，過了好幾秒才緩解，他輕咳一聲，回道：

  “是，赫澤拉克，但是，這個稱呼，早已經出現在撒古拉當中。”

  “早在先知出生之前，撒古拉就已經存在於世界各處，他們都是赫澤拉克的信徒。”

  “不同地區的人都能夠感受到赫澤拉克，仿佛它的存在已經超脫整個世界。”

  “古籍的內容也印證了這一點，赫澤拉克早已經在人類文明誕生之前就已經存在，或者……早在這顆星球誕生之前就已經存在。”

  “它……統治著一切，甚至在時間出現之前就已經存在。”

  信徒的話猶如寒風從錢倉一心中吹過。

  早在時間出現以前就已經存在……

  錢倉一忍不住深吸一口氣。

  如果真是這樣，他的技能或許會再次失效，排除幻覺、夢境等情況，讓他記憶最深刻的一次是在終焉之地的時候。

  “真的假的？”羅伯特反問。

  信徒似乎早已經預料到這一問題，他輕哼一聲，回道：

  “你根本無法理解赫澤拉克的偉大，它是過去、是現在、是未來，是一切。”

  “即使隻是存在本身，也已經是人類永生永世都無法企及的高度。”

  信徒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神異常堅定，虔誠的表情仿佛可以為此放棄一切。

  錢倉一此時開口問道：

  “即使赫澤拉克如此偉大，但是對於人類來說，無法理解的偉大毫無意義。”

  “所以，我很好奇，你們信奉赫澤拉克究竟能夠得到什麽？”

  “各種稀奇古怪的邪術？還是金錢，亦或者是心安？”

  錢倉一的問題得到了羅伯特的讚同，後者點點頭，示意自己也想知道答案。

  信徒雙手撐地，挪動了一下位置，接著答道;

  “一切。”

  “你所擁有的一切，都能夠通過信奉赫澤拉克獲得。”

  “權利、青春，甚至包括永生……所有的一切。”

  “你們一定以為我已經六十歲，實際上我今年還不到三十歲。”

  “原因你們應該也知道。”

  信徒瞥了一眼錢倉一。

  錢倉一知道，信徒的意思是本傑明。

  年齡僅僅是小孩的本傑明卻有著蒼老的容貌。

  眼前的信徒，也遇到了同樣的情況。

  錢倉一指出這一點，他說道：

  “是的，你們可以得到一切，犧牲的是其他人的幸福。”

  “你們掌握的每一種邪術、拿到的每一塊金幣、竊取的每一秒時間，都是無辜的人的血肉。”

  “與其說你們得到了什麽，倒不如說你們作為人類叛徒，出賣人類之後拿到了多少血肉。”

  “這種如同蛆蟲一般行為，你似乎還挺自豪。”

  “如果你真有本事，為什麽不選擇讓世界上每個人都不挨餓受凍？”

  “赫澤拉克不是一切嗎？從邏輯上來說，它也可以做到這一點不是嗎？”

  “我再問你，先知的目的是什麽？”

  錢倉一蹲在了信徒身前。

  這時候，信徒大笑起來，結果因為太過激動牽扯到了傷口。

  信徒臉上的笑容僵在原地，過了幾秒才緩和下來，他答道：

  “你說的事情赫澤拉克的確可以做到，不過我們人類對他而言什麽都不算。”

  “東信標城變為廢墟的時候你也在場，你認為讓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不挨餓受凍有什麽了不起嗎？”

  “這個世界遠比你想象得更加恐怖！”

  信徒說到這裏的時候，眼珠子似乎要從眼眶中跳出來。

  羅伯特聽到這些話，有些生氣，他回道：

  “既然做什麽都沒用，那為什麽不試試做一些對別人更好的事情？”

  “何必為自己的自私找理由？”

  羅伯特臉上露出不屑的表情。

  錢倉一追問道：

  “先知想要什麽？你說的東西，他都有。”

  信徒歎了口氣，反問道：

  “你們有過純粹的感覺嗎？”

  “沒有。”羅伯特冷著臉回答。

  信徒搖頭，沒有爭論，而是繼續說下去：

  “人看見大海時會有敬畏之心、看見花朵時會有愛惜之心，兩者都沒有利益驅使，僅僅隻是因為人本身的感受。”

  “對先知而言，早在時間出現之前的赫澤拉克，正是最高的山峰，他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要攀登上這座高峰。”

  “無論路途多麽艱險、無論前方有多少阻礙，都無法阻止他。”

  “他的想法很純粹，登上山頂，俯瞰整個世界。”

  錢倉一歎了口氣，將話題引回來：

  “告訴我意外對先知有什麽影響，說實話，我認為說服你們已經毫無意義。”

  信徒笑了一聲，答道：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一點，他的麵具是出現意外之後才戴上去的，之前都沒有戴麵具。”

  “如果你能夠將他的麵具摘下來，或許會有發現。”

  錢倉一有些驚訝，問道：

  “你為什麽要背叛他？既然你知道這個弱點——”

  信徒打斷了錢倉一的話：

  “背叛？我信奉的是赫澤拉克，不是先知，他不是赫澤拉克的代言人，所以，我為什麽會‘背叛’一個我從沒有信奉過的人？”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你想問，為什麽我知道這一點，卻還是鬥不過他？”

  “因為我根本沒辦法近他的身，我猜，他早就知道我想對他下手。”

  “你能鬥過他嗎？我很懷疑。”

  “如果你想活下來，我建議你回去，現在還來得及。”

  信徒最後勸了一句。

  錢倉一轉頭看著山洞外，嘴裏輕聲說道：

  “早已經回不去了……”

  “我隻能前進。”

  無論是他還是羅伯特，都已經沒有退路。

  從與《維爾德拉手稿》相遇的那一天開始，無論做什麽都將來到這座神秘的小島上。

  注意到穿過等邊三角形的山洞，去見一眼世界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