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師父，鬼鎮不是你建造的，這些鬼魂也不是你的手下，你怎麽知道他們是想被超度還是想以這樣的身份繼續生活？”人蛇白練見徐宿依然無法回答這個他在百年前就已經詢問過的問題，他選擇抓住痛處繼續追問。

  “這些可憐的鬼魂在消去心中的怨氣後都會感謝幫助他們的人，我想你早已經知道這一點，應該不需要我再重複。”徐宿眼神平靜，他沒有逃跑，也沒有進攻。

  “是嗎？你應該也聽到了他們的心聲，他們真的是這樣想的麽？”人蛇白練反問。

  他指的是最近一次將演員拉入鬼鎮的事情。

  當時錢倉一等人剛重新進入鬼鎮，還不太清楚鬼鎮內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再加上沒有人蛇白練的保護，他們又暴露在了鬼鎮鬼魂的視野內，雙方因明星鬼魂的超度而產生了鬼魂是否要被超度的爭論。

  考慮到錢倉一等人都是地獄電影的演員，所以這種爭論對他們基本上沒有影響，不過對於徐宿來說，情況卻完全不同。

  如果怨鬼的話都是真心話，這意味著徐宿從一開始所做的一切都是錯的，從源頭上否定了徐宿這些年的努力。

  這件事看似無所謂，實際上卻隱藏著人蛇白練的陷阱。

  徐宿與人蛇白練之所以反目成仇，正是因為徐宿無法接受人蛇白練吞食怨鬼的事情，一旦怨鬼本身想以怨鬼的身份存在，那麽作為始終都有可能對活人產生威脅的怨鬼，人蛇白練將其吞入腹中，反而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唉。”徐宿長歎一聲，麵露哀容：“我多希望當時你已經死透。”

  人蛇白練聽到這句話，眼角抖了一下，他笑著說道：“大概是上天不想讓我死。”

  “師父，你不是說過我的宿命需要我自己去尋找麽？我找到了屬於我的路。”

  “現在我正走在這條路上，我唯一沒有料到的事情是你居然成為了擋路石。”

  “我會帶領鬼鎮走向更輝煌的未來，師父，和我一起共同建造鬼鎮吧！以前的事情我可以當成從來沒發生過。”

  人蛇白練向徐宿拋出了橄欖枝。

  這種請求，他提過不止一次，每次徐宿都毫不猶豫拒絕。

  徐宿瞥了人蛇白練一眼，眼神中充滿鄙視，他回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這樣想，不過我從來沒教過你走這條路。”

  “鬼鎮的怨鬼都是因為遭受不公而心生怨氣才會聚集在此，他們不是為了永遠居住在鬼鎮內，隻是為了不傷害無辜的人。”

  “你的做法非但沒有讓他們放下心中的怨念，反而還將加深了他們的怨念，你這樣做一定會遭天譴。”

  此時，仿佛是為了應證徐宿的話，鬼鎮上空閃過一道紫色的閃電。

  “天？”人蛇白頭抬頭看了一眼，表情毫不在乎，他繼續說道：“如果真的存在天譴，我應該不會出生才對，不是嗎？”

  徐宿想還擊，可是一時之間找不到話。

  人蛇白練繼續說道：“年幼的時候，我能夠依靠鬼鎮的怨氣存活，可隨著身體的增長，我不得不依靠怨鬼的怨氣來填飽肚子，我嚐試過抗拒，也嚐試過忍耐，結果，師父你也已經看見。”

  “我不吃怨鬼會死，我隻是想活著，僅此而已。”

  “為什麽上天會這樣對我？當你將我關在房間裏麵的時候，我思考過這個問題，卻沒有得到答案，師父你得到答案了嗎？”

  人蛇白練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徐宿。

  徐宿張了張嘴，再次選擇沉默。

  雷聲過後，人蛇白練接著剛才的話說道：“師父，我就該死麽？”

  徐宿聽到這句話，猛地抬起頭，他的心在隱隱作痛，當年的悲慘一幕再次浮現在他的眼前。

  因為被白練吞食太多怨氣而昏迷的徐宿在慘叫聲中蘇醒。

  他沿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尋去，看見正圍繞著火柱狂歡的怨鬼。

  火柱之上，是被繩索緊緊綁縛住的人蛇白練，純白的鱗片已經被燒得漆黑，甚至根本看不清原來的模樣。

  淒厲的慘叫聲越來越小，也越來越悲涼。

  徐宿想要救下人蛇白練，可是試了無數種方法，都沒有任何作用，甚至，再一次喂食怨氣。

  餘下的時間，徐宿守在人蛇白練身邊，他聽到人蛇白練在垂死之際喊的最多的就是‘師父’兩個字。

  麵對這句刺入心扉的質問，徐宿終於再次開口：“我希望你找到自己的路，不是想讓你做這種事情，你出生在鬼鎮，我想讓你完成我想做的事情。”

  “等到哪一天我不在，或者鬼鎮不在，到時候，你可以遊遍這蒼茫大地的大好河山，也可以找一個新家安置下來，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我讓你自己尋找，是不想讓我的期望成為你的負擔，畢竟，你如此與眾不同……”

  徐宿的眼神逐漸柔和。

  他的話，像一陣春風吹入白練心中，可是此時白練的心已經冷如堅冰。

  人蛇白練看著地麵，輕聲答道：“已經回不去了……師父，從你將我埋葬的那一刻起，那個整日纏著你的白練就已經死了。”

  徐宿張了張嘴，表情僵硬，眼神閃爍，不敢與人蛇白練對視。

  “徐宿，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是不是還要擋我的路！”人蛇白練打破沉默，眼睛睜大，神情嚴肅。

  程星淵……應該已經差不多拿到鬼鎮本體，希望他能夠找到辦法，我也隻能幫到這一步。

  徐宿深吸一口氣，正視人蛇白練，念道：“那就讓為師看看你這些年長進了多少！”

  他將手中的釣竿橫在身前。

  人蛇白練化身為一道白影衝向徐宿。

  電閃雷鳴間，師徒出手相向！

  人蛇白練收回思緒，他發現自己圍著圓桌轉圈的行為又不知不覺中進入到循環當中，不過對他而言，此時已經無所謂。

  徐宿已死，天道循環之論也不攻自破。

  “當務之急還是將鬼鎮本體從程星淵的手中拿回來，他的韌性比我想的要更強，我必須從其餘的方麵下手才行。”人蛇白練的嘴角勾起，露出了冷漠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