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虎台觀眾席喧囂沸騰，觀眾呼聲如潮，這一屆會武的盛況可以說大大蓋過了往年，吳濤吳旭周慶早鄭旭青放在往年幾屆都是可以取得冠軍的人物，如今狹路相逢，自古武無第二，注定隻有一位可以登頂。

  吳旭和周敏東並肩而行，幾乎是同時走到了鬥武場中心，按刀相視而立，兩人的瞳孔裏各自映出了眼前的對手。

  這一幕早在他們心中醞釀良久，時至今日，它終於變成了事實。

  這場對決可說相當意外，原本周敏東因為在昨天的比賽中和寧文睿兩敗俱傷的緣故五強晉級賽是直接輪空的，沒想到遭遇周慶早的亂入導致局勢大改，最終導致他們現在就對上了。

  但這是周敏東希望看到的，他原本還擔心吳旭會在五強晉級賽遭遇吳濤被淘汰，現在看來老天都在促成這場對決。

  四方歡聲雷動，唯有一個角落人人一言不發，按刀而坐，莊嚴肅穆，如同即將赴死的武士。

  這裏是刀師院弟子的席位，他們恐怕是最不願意看到這場對決的人，刀師院的兩大驕傲今日終於要一分高下，即使吳旭成為了山主親傳弟子，離開了刀師院，這一戰依然無法避免。

  刀師院之外隻知吳旭不知周敏東，但刀師院內，周敏東之名並不弱於吳旭。他們見證了周敏東的每一份榮光，也見證了周敏東付出的每一份刻苦。

  此刻，他們莊重的眼神裏潛藏著無以言喻的複雜。

  吳旭淡淡道：“這一天終究到來了。”

  周敏東手握緊了刀柄：“武無第二，刀亦無第二。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吳旭道：“現在的你，還有可能打敗我？”

  “或許吧。”周敏東冷冷回道，的確，現在並不是他最好的狀態，昨天和寧文睿的激戰受的內傷頗重，一個晚上是不可能恢複的，反觀吳旭不但沒受什麽傷，更新近突破了人刀合一之境，精氣神都達到了完美狀態。

  但他並沒有覺得不公平，在比賽中戰勝對手的同時保存實力本就是會武考驗的一部分，試問走到這個地步哪一個不是經曆了數次惡戰，人家受傷比你輕那就是人家的本事。

  江湖上飄蕩的兒女哪個身上不帶著傷？難道你的仇敵會因為你受傷而對你手下留情，讓你養好傷再找你麻煩嗎？可笑。

  因為之前比賽受傷而提出不公平，周敏東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

  不想吳旭卻道：“你如今的狀態，以不可能暢快一戰，勝了我也會覺得勝之不武。”

  周敏東盯著他：“你什麽意思，要我認輸？還是要可憐我？”

  吳旭做出一個一手撫刀一手撫心的禮節道：“不如我們直接來一場斬立決吧！”

  朱琪看到他的動作驚詫道：“小旭竟然要和他做斬立決。”

  劉劫問道：“斬立決？”

  朱琪解釋道：“這是重陽秘境決鬥方式的一種，適用於短兵器對決，對決雙方走到相隔兩條胳膊相碰的距離站定，在公證人見證下同時出刀或出劍，交戰雙方都不能以身法閃避，且必須隻進不退，退一步就算輸，最多隻能側身躲閃或以刀劍格擋，雙方交錯後站著的就是勝者，橫著的就是輸者，一目了然。這種對決方式很容易出人命，所有一般要簽生死契的。”

  劉劫恍然大悟，這是強行要對決雙方拋棄身法招式，純粹比拚拔刀速度，應變能力，揮刀的勇氣等最基礎的東西。要的就是在隻進不退的狹路相逢時拚誰出刀更快，更果決，反應更敏銳，誰就是最後站著的人。

  這一對決方式看似簡單，實則比傳統的比武對決凶險十倍，它不存在什麽見招拆招，什麽大戰三百回合，這是一招定勝負，瞬間分生死的對決，就像西方牛仔的拔槍決鬥，槍響過後，誰慢了，誰不夠果決，誰就橫在地上，一目了然。

  不過，這也是對現在身負內傷的周敏東最公平的對決方式。

  “不可思議。”毛露萍道：“比賽發生了不可思議的轉折，原本占據優勢的吳旭同學竟然主動放棄自己的優勢要與周敏東同學進行斬立決！周敏東同學是否會同意呢？”

  周敏東點頭同意了，觀眾對此並不吃驚，周敏東沒有理由拒絕。

  裁判求助地看向了主席台的一眾大佬，會武發展到斬立決的程度，這確實讓人始料未及。

  揭秋元剛欲開口，不遠處一個身穿黑袍，腰佩短刀，右臂空蕩蕩的冷厲中年漢子站起身來，聲音慷慨激昂，頗有燕趙之風：“請山主答應他們的請求，勿用願為他們的公證人。”

  揭秋元肅然道：“孔院長願做公證人再好不過了。”偷偷傳音道：“勿用，我唯一的要求是這兩個孩子一個都不能有事！記住了嗎？”

  中年漢子傳音道：“山主放心，這兩孩子也是我的心窩子。”

  這中年漢子正是刀師院院長孔勿用，重陽秘境刀法第一人，因早年追殺一名采花淫賊，不慎，被害殘一臂，沉寂數年後僅憑一隻左手依然刀中無敵，人稱獨臂刀聖。佩刀名為“潛龍”，因其左手刀極偏極烈，曾被山主評價為“潛龍勿用，應藏鋒守拙”，此後十數年不曾與人動刀，專心授徒，吳旭和周敏東可說是其十幾年來最優秀的弟子，一向視如親子。

  由他來做公證人，無疑是最合適的，不但不用擔心公證人會偏袒其中一人。而且有孔勿用院長在旁邊盯著，也不必擔心兩位弟子有什麽損傷，刀師院院長絕對有能力在任何凶險下保全兩人性命。

  “斬立決，開始準備。”孔勿用激昂的聲音響起。

  吳旭和周敏東同時伸出一臂，握拳挺直，雙拳相碰站定，以示兩人相隔雙臂之距，從這一刻起二人隻能進攻不能後退，誰退一步就是做自動認輸。

  兩人相對而立，直視對手眼睛，努力要從對手瞳孔中看清自己的身影。

  觀眾們也一個個瞪大了眼睛，對生活在重陽秘境的人而言比武是家常便飯，但斬立決在平日裏並不多見，通常隻有彼此有難以化解深仇大恨，又實力相近的刀客劍客，才會簽訂生死契，在公證人的公證下進行這種不留退路的血腥對決。

  “現在我開始數數，數到一就開始。”

  “三！”

  吳旭和周敏東猛然緊握刀柄。

  “二！”

  兩人同時踏進一步，都是經典的刀師院入門必修課拔刀進擊步，每一個動作都挑不出一點毛病。

  “一！！”

  鏘！！！

  金屬碰撞的清脆聲刹那間響徹全場，刀光掠影間隱含猛虎沉凝的低吟。

  轉瞬間二人的身影已交錯而過，持刀背對而立，久久無語。

  “發生了什麽事？”

  “是誰贏了？”

  “平局嗎？”

  ……

  除了少數幾個高手，大多數人根本看不清剛才發生了什麽。

  吳旭突然噴出一口鮮血，衣衫與皮肉齊齊綻開，一條刀痕從右肩一直劃到左肋下，情形極為駭人。

  吳旭單膝跪地，若非及時以刀駐地難保不跌個大醜。

  孔勿用立即上前點了他幾個大穴，止住了血，所幸傷口隻是看起來嚇人，其實並不深，沒有傷及髒腑。

  “怎麽回事？輸的難道是吳旭？”

  “肯定是啊。我本來還以為周敏東受傷更深，你看他現在都轉過頭要收刀了，分明一點事都沒有。誰輸誰贏那還有用說嗎？”

  “真沒想到這周敏東這麽厲害，連吳旭都挑翻了，這一戰後再沒有人會說他刀師院首席弟子的身份是撿了吳旭離開得便宜了。”

  ……

  這時周敏東緩緩轉過身來，歎了口氣收起了刀：“是我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