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神雕大俠楊過，出生即喪父，年少喪母……”

  站在台上的先生剛開始說一局開首，掃視四方聽眾，帶著將軍般的威嚴把雲板往桌上一扣，一瞬間清聲滿堂，忽而聲轉柔情，娓娓道來。

  劉劫被朱琪抓著一路拉到了這裏，沒想到在這裏居然會碰到傳說當中的說書人，這一職業在外麵電視劇電影滿天飛，明星流量肆意橫行的現代社會裏，已經基本絕跡了。

  當他們進入這個仿宋代代複古風格的小酒樓時，剛好講到精彩的一段，滿堂賓客齊聲叫好，歡樂聲響徹街鄰。自進入重陽秘境以來，劉劫已記不清這是第幾次他懷疑自己穿越了。

  “小蛤蟆，小吳子他們應該已經先到了，這會估計在二樓吧。”朱琪一邊說道一邊拉著劉劫往樓梯上走。

  “劫哥，朱琪姐，這裏，這裏。”鄭旭青從二樓圍欄上探出腦袋，對著他們招手。

  相比於人流爆棚，險些連門框都擠破了的一樓，二樓要雅靜的多，朦朧的白紗隔出一個個包間。當劉劫和朱琪穿過一層白紗走進包間時，看到一張小小的四方桌邊已經圍了一桌人，除了吳旭鄭旭青，周氏姐妹也在，還有一個滿臉稚氣的小個子“少年”，竟是那位奇門院首席奇葩，啊，不對，首席弟子馮星星。

  桌上擺著一壺茶，幾個杯子，一碟花生米，一碟瓜子和一碟豆幹。

  “劫哥，快來，這可是鎮裏最熱鬧的說演義，來重陽秘境不到這裏絕對會後悔的。”鄭旭青一邊說道一邊往馮星星那擠了擠個新來的兩人騰出了位置。

  “說演義？”劉劫跟眾人打了招呼，一屁股坐下，抓起桌子上的花生米就嚼。

  “就是說英雄故事。以前文化普及率不高的時候不識字的人就靠這個讀書識事，現在沒幾個文盲了可大家還是喜歡說書聽故事。這個說書可比看書有趣多了，不但有先生妙語連珠，還有琴聲伴奏，有人唱曲迎合呢，不過都在後台，外麵看不到。”鄭旭青滔滔不絕地說到。

  “嗯，是啊，我在校園念書時還來這裏當過幾個月琴師呢。也算是勤工儉學了。”周嬌開口道。

  “咱爹知道以後氣得差點要把這裏買下來，最後你怎麽打發他的？”周珍笑道。

  周嬌羞紅著臉道：“什麽呀。我告訴他入紅塵市井曆練，多見見人間百態是為了鍛煉琴心，他卻說什麽要見識人間百態幹嗎不學著照顧咱家生意啊，保證每天都有新發現，驚喜不斷。”

  劉劫詫異，沒想到這麽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白衣美眉富家千金，還會有這麽接地氣的時候。

  朱琪以為他在詫異說書，笑著解釋道：“重陽秘境不比外麵，電器雖然已經很發達了，但電影電視還沒普及到千家萬戶，每次有新的電影流傳進來都是在少數幾個電影院播放，門票貴得嚇人，隻有有錢人家消費的起，幾乎是隻屬於上流社會的娛樂，哪像外麵隻要網絡一接想看什麽都搜得出來。所以在重陽秘境最普及最大眾的娛樂方式還是聽說書講演義。”

  “哦。”劉劫點點頭。

  “劫哥，你來的有點晚了，郭大俠鎮守襄陽城大戰蒙古軍最精彩的一段已經講完了。十八掌出驚風雨，一掌辟易萬古空。什麽是男人，郭大俠就是典範啊！真是讓人向往。相比之下神雕大俠苦候妻子十六年的愛情故事，有點無聊。”吳旭顯然是郭大俠的小迷弟，口中讚不絕口，不過後麵那句可就犯了某些女俠的眾怒了。

  “什麽無聊，這麽偉大的愛情故事難道不感人嗎？你還是不是人呀！”三個女孩同時怒吼道。

  吳旭縮了縮脖子，有點委屈。

  劉劫則憐憫地看了他一眼：兄弟你注孤生啊！

  鄭旭青道：“我也很喜歡神雕大俠，不過我喜歡的是他鋤強扶弱，懲惡揚善的英雄事跡，為了個女人哀苦半生，我是不太理解的……不過最後總算還是大團圓結局了，哈，大團圓萬歲。”剛才說話間頓覺周嬌以前所未有的淩厲目光瞪著他，猛然想起神雕大俠的妻子可是周二小姐的偶像呢，連忙改口。

  周嬌哼了一聲道：“真正的愛情就該如此，女子至死不渝，男子絕不二妻。”

  周珍卻道：“你們隻知神雕大俠等了他妻子十六年，有誰記得郭襄找了楊過半輩子呢？唉，一見楊過誤終生，這位郭小姐也真可憐，最後還出家做了尼姑。但世間若當真見到了神雕大俠那樣的奇男子又有多少紅顏能不心動呢？”

  周嬌笑道：“姐姐，你的誌向不會就是要嫁神雕大俠這樣的男人吧？”

  馮星星開口道：“你不是郭襄，焉知郭襄可憐呢？說不定人家大徹大悟，真的就立地成佛了。”

  周珍笑道：“呸，那不是比死還可憐，本小姐寧可死也不做那沒心肝不能笑的泥胚子。”

  劉劫問道：“那你想做什麽樣的人呢？”

  周珍道：“輔佐夫君，抗敵守城，智計無雙，料事如神。黃蓉黃女俠，當是女子中第一等的英雄人物！”

  周嬌笑道：“姐姐，你想做黃女俠，也得先找到你的靖哥哥才行。可以你的蓋世雌威，咱們重陽秘境除了那位徐家大少怕是沒人敢娶你！”

  周珍哼了一聲：“想做我的男人，要麽比我聰明，要麽比我強，否則憑什麽征服我？”

  吳旭道：“然也，鎮守襄陽，奮不顧身，力抗蒙古，保境安民，郭靖郭大俠稱得上男兒中的巔峰，可惜我不能早生幾百年，否則定要持天刀上襄陽，與他並肩作戰，拱衛河山。”

  “吳旭之誌，稱得上雲程萬裏。”劉劫讚道。

  吳旭道：“那當然，男兒若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就當仗刀護龍城，不教胡馬度陰山。”

  馮星星笑道：“夠了，小詞還一套一套的，顯得你多有文化似的。”

  鄭旭青豎了豎大拇指：“難怪山主說你天生不適合修劍道，你就是為刀而生的。”

  “有誌氣，小旭呀，既然我想做黃蓉你想做郭靖，那不如我倆湊一對好了。反正你的武功還算夠格了。”周珍語不驚人死不休，一開口就叫眾人當即石化，說罷還抬手就要來勾吳旭下巴，居然直接就上手了，直把這方才在鬥武場猶如白虎星降世的年輕刀客嚇得臉色蒼白，險些要拔腿就跑。

  “姐姐！大家閨秀哪有你這樣的！”周嬌羞紅著臉打掉周珍的“魔爪”。

  周珍玩味地看著臉紅的像猴屁股一樣的妹妹，笑得跟個小巫婆似的。

  台上的先生說完了一局，抿了口酒，清了清嗓子，一拍驚堂木，滿堂皆靜。

  “說完了那神雕俠侶絕跡江湖的俠骨柔情，咱們再來說一說百年亂世日寇入關山河破碎的悲壯，說一說那十八劍仙橫絕長林山巔的武林最後的餘暉。”

  那不曾露麵的琴師一按琴弦，滿堂俱寂。

  “華夏江山如詩如畫，日寇鐵蹄驚雲扣關，百年殤，諸侯亂，何日還我太平天下。武當弟子今何在？盡沒長林山巔……”

  眾人聽著，念著，心裏想著，一時無話。

  朱琪介紹道：“這一段是重陽秘境最受歡迎的故事之一，說的是百多年前華夏動蕩，被列強欺壓，武當最後的劍仙不退真人帶領師弟們出山救世，不退真人原本是個以武道入醫的方外醫者，道號為‘不傷’。在日寇入侵華夏後自覺學醫能救**不能救精神，毅然棄醫歸武，再握起劍出山抗日，為了表示護我河山半步不退的決心而改道號‘不退’。曆經數次血戰後武當弟子陣亡大半，最後在長林山巔以十八劍士阻擊數千日寇一個晝夜，最終盡沒長林山巔的故事，從此華夏再無劍仙，中原再無武林。”

  說書先生的聲音飄飄灑灑，漸漸在眾人眼前交織出一幕淒涼的畫卷，十八位長袍劍士傲立險峻山巔，背倚青石，橫劍冷對數千日寇。

  這一戰後，中原再無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