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病房。

  許鈞身上還是插滿管子的狀態，他睜眼躺在床上，臉上的氧氣罩已經拔掉，但是臉色依舊蒼白，麵容虛弱而疲憊。

  許父守在他旁邊，見他已經醒來好幾個小時，並且沒有再昏迷的跡象，差點喜極而泣。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許鈞是後半夜醒過來的，距離現在已經整整五個小時，這五個小時，他看著病房裏醫生和護士進進出出，看著父親守在身邊寸步不離，唯獨沒看到許母。

  “爸……”他費勁地發出聲音，“我媽呢？”

  “……”

  許父麵色不變，“你昏迷了快三天三夜，你媽不放心護工照顧你，非要親自守著，昨天晚上她實在吃不消了，我就讓她回家休息了。”

  “……”

  許鈞腦袋很疼，幾乎喪失了思考能力。

  聞言，他隻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卻也沒有多想。

  他艱難地動了動，許父連忙按住他，“別動別動，你才剛剛醒來，醫生說你身體還很虛弱，盡量臥床休息，你想要什麽跟爸說，爸給你拿。”

  “躺的身體有點硬，想動動。”

  “你別動，爸給你按按胳膊和腿。”

  許鈞詫異。

  在他心裏，父親一直都是個嚴父，他平時工作忙，父子倆見麵的機會並不多，再加上許父習慣了發號施令，每次回家也都不苟言笑，許鈞心裏對他非常敬畏。

  看著許父認真地給他揉捏胳膊，許鈞有些恍惚。

  記憶中。

  這是他們第一次這麽親近。

  “爸……”

  “嗯？”

  “你……工作不忙嗎？”

  許父的手微微停頓，幾秒後才恢複動作，他沒有看許鈞，聲音有些落寞，“工作沒有你重要！以前爸總覺得作為男人，就應該努力賺錢養家，給家裏人更好的物質生活，所以把更多的精力都用在工作上麵。這幾天你一直在昏迷，爸突然想明白了。錢賺得再多，也要一家人一起花才開心，如果你醒不過來，爸要這麽多錢有什麽用。”

  “……”

  許鈞極少看到這樣柔軟的許父，聞言嗓子微微發澀，“爸！”

  “你好好養身體，你出院之前爸會一直陪著你。等你出院之後，爸也會盡可能地減少工作量，以後把更多的時間放在家庭上。”

  “……嗯！”

  看出他神色疲憊，許父溫和地說，“累了就睡一會兒，爸在這裏陪你。”

  許鈞到底身體虛弱精神不濟，跟許父說了會兒話就有些疲憊，他閉上眼很快就睡了過去。這一覺直接從早上八點多睡到中午十二點。

  睡了幾個小時，再醒來的時候，許鈞精神頭好了很多，一睜眼，他就看到許父正擺弄著醫院送來的午餐，聽到動靜，他側首看向許鈞，見他醒來，他動作微微一頓，“我吵醒你了？”

  “沒有。”許鈞覺得有些心酸，“爸，這些事情找護工做就行了，您年紀大了，不用什麽事情都親曆親為。”

  “沒事，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許父把飯菜擺好，“剛好你醒了，這些是醫院配的營養餐，你已經好多天沒有進食，怕你消化不了，醫院準備的都是流食。剛才我看了一下，這個雞絲粥還不錯，你要不要吃一點？”

  “好！”

  “你別動，我喂你。”

  許父把床頭搖起來，又小心翼翼避開那些管子在他身後墊了個靠枕，隨後才把粥端過來，他沒有伺候過人，動作顯得有些生澀，“嚐嚐看，好吃就多吃兩口，如果覺得不合口味，爸讓家裏的人送飯過來。”

  許鈞沒有什麽胃口，他嚐了兩口，“還行，別麻煩了。”

  “好，聽你的。”

  許鈞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麽事情，腦袋一片空白，一時間有些想不起來，等吃完飯，他終於想起來了。

  “我媽呢？”

  “……”

  許父收拾碗筷，避開他的視線，若無其事地說，“你媽累了好幾天，還沒休息過來，還在睡。”

  “她知道我醒過來了嗎？”

  許父頓了頓才說，“知道，我怕她擔心，你醒過來之後我第一時間就告訴她了。”

  許鈞靠在床頭，抿著嘴唇，目光定定地看著許父。

  “怎麽了？”

  “我媽出什麽事了！”

  許父目光一閃，“她能出什麽事，她就是太累了，我讓她在家多休息一會兒……”

  “爸！”許鈞打斷他，艱難地說，“除非有事，否則我媽知道我醒過來，不可能不來醫院看我！她到底出什麽事了，別瞞我。”

  “……”

  許父沒想到許鈞這麽敏銳，不由得苦笑一聲。

  是的。

  以許母對許鈞的重視，就算不能時時刻刻守在他身邊，知道他醒過來，風雨無阻也會來醫院看他，而他已經醒過來半天，還沒看到許母，會起疑心也正常。

  許父本來也不指望能瞞多久，隻是之前許鈞剛剛清醒，他怕他知道許母的情況，會著急上火，這會兒見已經瞞不住了，隻好實話實說。

  “你媽……她現在在看守所。”

  “什麽？”

  許父見他神色激動，連忙說，“你先別著急，聽我說。”

  隨後。

  他把許母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許鈞，出乎他預料，聽完之後許鈞一直沉默，顯得格外的冷靜。

  半晌之後，他抬手遮住眼睛。

  許父擔心的看著他，“你媽……我去看守所問過她了，她以為你醒不過來，所以才會做出這種事情……這件事的確是你媽做錯了，我不能替她分辨什麽。可我也不能什麽都不做，眼睜睜地看著她坐牢。”

  “所以，您就去找了孫倩！”

  “是！”許父看了他一眼，“兒子，我去找孫倩也是無奈之舉……”

  “您不用解釋，我明白。”

  “你別怪你媽。”

  “……”

  許鈞像是吃了一嘴的黃連，滿嘴的苦味。

  怪他媽？

  盡管他媽很極端，盡管他不需要他媽這樣做，可有件事沒辦法否認，他媽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所以，他有什麽資格怪她？

  幾秒之後，許鈞放下手臂，眼眶有些泛紅，“您剛才說，姬野火和晨晨就在隔壁？”

  “嗯！”

  突然，許鈞抿著嘴唇，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兒子，你要去哪兒？”

  “求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