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開解
作者:範老菌      更新:2020-05-23 14:17      字數:7513
  她端起茶盞喝了口茶:“還是這寺中清淨,脫離了紅塵俗世,倒少了許多紛紛擾擾。”

  “方丈看透了這俗世,而我們這些看不透的俗人還要在這苦海中死死掙紮。”

  覺素被捧成了得道高僧,一點心虛羞愧都沒有。

  “凡間有凡間的好。三夫人不必太悲觀。”接著狀似無意道,“貧僧聽說,侯爺的親事定下了?”

  宋三夫人點點頭:“不錯。”

  覺素繼續道:“這是件喜事,三夫人應該開心才是。”

  宋三夫人眉間卻有淡淡憂愁:“話雖如此,可我這心裏總覺得不踏實,像有什麽事會發生一樣。”

  覺素眸光閃了閃:“侯爺的婚期可是定在了六月?”

  他突然提起婚期,反而讓宋三夫人有些緊張:“不錯,可是有什麽問題?”

  覺素歎口氣,故作高深道:“不僅是有問題,問題還很大。”

  宋三夫人頓時坐直了身子:“方丈此言何解?”

  覺素道:“貧僧算過,令兄的婚期宜早不宜遲,若是六月完婚,期間會有很大的變故。到時恐怕對令兄不利。”

  宋三夫人聽得心砰砰直跳:“怎麽個不利法?”

  覺素的一雙眼睛此刻如深淵一般:“到得那時,定安侯府會成為全京城的笑柄,甚至令兄還會有性命之憂。”

  宋三夫人眉間憂愁變濃:“那依方丈所說,這婚期應該提前才是?”

  覺素頷首:“依貧僧看,三月二十六很合適。”

  宋三夫人皺著眉:“會不會太急了點?程家那邊也不好說。”

  覺素笑了笑:“把話說清楚不就行了。再者說,隻要禮數周到,程家想必不會有芥蒂。”

  宋三夫人還是有些犯愁,她隻有這一個嫡親哥哥,自然是希望他能過得好的。

  現如今程家雖不得聖寵,但好歹也有個侯爺的爵位,若是他們貿貿然一開口就要提前婚期,也不知程家會作何感想?

  想到什麽她突然道:“我聽說程家有個姑娘如今住在寺裏?”

  覺素有些訝異:“不錯,那個小施主在寺中抄寫佛經。”

  宋三夫人道:“不知她如今住在哪兒?我想去見一見她。”

  程三姑娘看著眼前突如其來的客人,乖巧地行禮:“宋三夫人。”

  宋三夫人笑著道:“程三姑娘不必多禮,我隻是聽說三姑娘在寺中為程老夫人抄寫佛經,便想來看看你。”

  程三姑娘有些羞赧:“實在是讓三夫人見笑了。祖母是個信佛的,我便來寺中為祖母抄寫佛經祈福,也算是盡盡孝道了。”

  宋三夫人眸光微閃,她慈藹道:“三姑娘是個有孝心的,想必在老夫人跟前也很是疼愛。”

  程三姑娘低下頭拿手絞著衣帶:“三夫人說錯了,我不是個討喜的性子,隻能用這種笨拙的方式去表達我對祖母的尊敬。”

  而後她臉上露出點笑,天真單純:“我家六妹妹比我會說話,不光我喜歡她,祖父祖母也喜歡她。”

  想到什麽她又道:“還有我三叔,我三叔在祖母跟前也是說的上話的。”

  宋三夫人笑了笑:“三姑娘天真可愛,我倒是喜歡的緊。”

  程三姑娘臉紅了紅。

  宋三夫人起身道:“好了,我也不打擾三姑娘了,三姑娘的誠心佛祖會看到的。我回頭再來看三姑娘。”

  程蘊看著宋三夫人腳步急促地離開,不動聲色彎了彎唇。

  幾日後她便收到了周嬤嬤送來的消息。

  “嬤嬤說,本來老夫人還是有點疑心的。”

  程蘊點點頭,曹家陡然要提前婚期,老夫人有疑慮很正常。

  清圓繼續道:“這時候三老爺就在老夫人跟前勸,‘隻是因為婚期定的不合適,不是個好日子,並不是因為曹家那邊出了什麽問題。程家是要和曹家做親家的,若是因為婚期的原因導致這樁婚事出了什麽問題,兩家成仇人可就不美了’。老夫人也就不再說什麽了。”

  這件事隻要老夫人肯點頭也就差不多了。雖然大夫人是程葶的母親,但程葶又不是她親生的,能有多上心?

  程蘊擱下筆,抄了快一個月,她終於抄完了一遍《金剛經》。

  而此時程菀看著一旁厚厚的一遝紙,有些煩躁的扔下了筆。

  都是程蘊那個賤人害的!她當年怎麽不和她那個短命娘一起死掉?

  隻要一看到她,便無時無刻提醒著她,她的母親是個繼室,她的身份不如她尊貴。

  這倒罷了,偏偏這賤人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她難道就不知道在整個二房她的存在有多多餘嗎?

  他們才是一家人!

  本來在黔州家中是從沒有這些個妾的,然而回了京,爹爹就變了。

  一定是程蘊,一定是她在背後搞鬼。

  “姑娘,四姑娘來了。”

  程菀聽到動靜,臉上的陰狠消散,連忙站起身:“快請進來。”

  程菡笑著走進來:“五妹妹可還好?”

  程菀撇了撇嘴:“每天待在院子裏抄經,能好到哪裏去?”

  話語間顯然對程老夫人的處置很不滿意。

  程菡眸光微閃,笑了笑:“如今妹妹還是好的了,三姐姐在寺中抄經,隻怕日子過得很清苦。”

  提起程蘊,程菀的臉色又陰沉下來。

  程菡好似一無所察,歎口氣繼續道:“三姐姐一個人孤零零的,在寺中也沒人陪她說說話,我這個做妹妹的,便想著去看一看姐姐。”

  她看向程菀:“妹妹可有什麽需要我帶去給三姐姐的?”

  “沒有!”

  程菡不料她拒絕的這麽直白,有些訝異。

  她笑了笑,轉而換了個話題,又坐了一會兒,然後起身告辭。

  “四姐姐先等等。”

  程菡轉過身,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程菀低著頭絞著帕子,慢吞吞道:“我這兒確實有一樣東西要去送給三姐姐。四姐姐去的時候讓人來和我說一聲,我再交給四姐姐。”

  …

  …

  覺素看著眼前欲言又止的小姑娘,體貼道:“小施主這是有什麽心事?”

  小姑娘聽到他主動開口問,有些不好意思:“我的丫鬟幾天前下山去給我買些東西,說是京城內來了一個雜耍班子,表演戲法很是厲害。”

  她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方丈帶我下山去看看好不好?”

  覺素笑了笑:“小施主是來寺中抄寫佛經的,若是下山去看雜耍,被家裏知道了,小施主怕是要受罰。”

  小姑娘並沒有因為他的話而灰心:“所以我才來拜托方丈啊。隻要有方丈在,憑方丈的本事,我家裏人肯定不會知道!”

  覺素看著她眼中的崇拜,一顆心又飄了起來,然而想到什麽他歎口氣:“但是明天平樂郡主要來,我怕是不能陪小施主下山。”

  小姑娘眼裏的光這下子是真的滅了,她幽幽道:“郡主要來啊。”

  覺素看著小姑娘沮喪的樣子,有些不忍心:“不過小施主要下山,我還是可以幫忙遮掩一二的。”

  小姑娘還是有些不開心:“那勞煩方丈了。”

  覺素卻在心中笑了笑,第二天看著小姑娘帶著一個丫鬟下了山。

  坐在馬車裏綠槐有些擔心:“姑娘,這個和尚真的會幫我們遮掩嗎?”

  程蘊笑了笑:“我都那麽說了,覺素若是還讓此事暴露了,那豈不是證明他很沒用?他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

  馬車在筆墨鋪子前停下,程蘊戴上幕籬下了馬車。

  進了店鋪後她徑直走到了後院,幾個男人原本圍著一張方桌坐著,此時見到她,紛紛站起身。

  江決看著程蘊取下幕籬,當先問道:“姑娘在寺中住的可好?”

  雖然程蘊早已給他們送過消息,讓他們不用擔心,可寺廟那種地方,實在太清苦,不適合小姑娘待。

  程蘊笑著道:“江叔叔放心,我很好。”

  江決看她氣色紅潤,精神不錯,鬆了口氣。他笑了笑:“姑娘要的人手我已經安排好了,姑娘這是要再開一間鋪子嗎?”

  程蘊點點頭:“不錯,我要開間鋪子。”

  陳左道:“姑娘要做什麽生意?”

  “開間茶館吧。”雖然她更想開一間米店。

  裴免有些為難:“京中茶館並不少,姑娘怕是賺不了多少錢。”

  陳左附和道:“是啊,恐怕到時候姑娘連本金都賺不回來。”

  他們這是擔心程蘊年紀小,不懂生意。

  程蘊卻搖搖頭:“我不在京中開鋪子。”

  不在京中?那去哪裏開?幾個男人看向她。

  “我要把鋪子開在嘉州。”

  “嘉州?那不是……”江決失聲道。

  程蘊笑著頷首:“不錯,是祁王的地盤。”

  幾個男人越發看不明白了,好好的跑去祁王的地盤作甚?

  程蘊卻沒有再多做解釋,她交代了幾句,然後重新戴上幕籬出了鋪子。

  綠槐看了眼天色:“姑娘,此時還早。”

  程蘊帶著笑意的聲音從幕籬內傳出來:“去買些糕點吧。小姑娘好不容易下趟山,怎麽也該給心上人帶點東西回去,不然心上人心裏頭怕是會不舒坦。”

  綠槐嘴角抽了抽。

  此時清圓看著突然出現在寺中的程菡,心中緊了緊:“四姑娘。”

  程菡看到她點點頭:“你們家姑娘呢?”

  清圓道:“我們姑娘去聽覺素方丈講解佛經去了。”

  程菡皺皺眉:“看來我來的不巧。”

  是啊,十分不巧,您老趕緊走吧!

  不料程菡又道:“隻是我許久未見到三姐姐,也不知她現如今如何了。我在這裏等等她吧。”

  清圓有些為難:“我們姑娘剛出去沒多久,這一時半會兒怕是回不來。”

  “姑娘吩咐奴婢留在這裏看守屋子,若是奴婢擅離職守,姑娘回頭鐵定饒不了奴婢。”

  “但四姑娘好不容易來一趟,留在這裏幹等也不是事兒,不如去寺中逛逛?”

  程菡點點頭:“也好。”

  清圓看著她離開,眉頭依舊輕輕蹙著。

  隻能盼著姑娘早點回來了。

  程菡從程蘊住處出來,邊月上前問道:“姑娘,咱們要去找找三姑娘嗎?”

  程菡笑了笑,眼中神色莫名:“當然。”

  她招來一個小沙彌,讓他帶她們去覺素的住處。

  菩提樹下,一個穿著僧袍的和尚正在烹茶。

  小沙彌輕聲道:“施主,這便是覺素師叔。”

  程菡點點頭,上前走了兩步,那和尚聽到動靜轉頭看過來,程菡的腳步就此頓住。

  那是一張足以讓天地為之失色的臉,此刻四周無比寂靜,程菡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似乎節奏有些快。

  她定了定神,臉上露出自認為最完美得體的微笑,腳步從容優雅地上前去:“方丈。”

  覺素站起身:“施主。”

  低沉的聲線讓她的心跳又一次被撥亂,咚咚作響的心跳聲讓她麵上作燒。

  程菡笑的矜持:“我聽說我家三姐姐在方丈這兒,於是便尋來了,怎麽不見我三姐姐?”

  覺素了然:“小施主方才確實是在貧僧這兒,隻是現在她回去取一樣東西了。”

  程菡像是有些惋惜:“我又和三姐姐錯開了,真是不湊巧。”

  覺素微笑道:“施主若是有空,可以坐下來喝杯茶。”

  程菡點點頭:“打擾方丈了。”

  “無妨。”

  覺素給她倒了杯茶,程菡喝了口,忽然道:“方丈可是用山泉水煮的茶?”

  覺素看向她:“可是貧僧煮的茶不好喝?”

  程菡笑了笑:“倒也不是。”

  她將茶盞放下:“方丈煮的茶自然是好的,不過我曾試過用從梅花花瓣上取的雪水煮茶,味道很不錯。方丈若是有機會可以試一試。”

  覺素的手指動了動,此刻他的心中很是不虞。

  同樣是姓程,怎麽這個就沒有那個討喜?真是不可愛。

  覺素沒有生氣,臉上反而露出了笑:“施主懂的真多。”

  程菡臉紅了紅。

  覺素忽然將身子前傾,右手朝她的頭上伸出去。

  程菡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整個身子都僵住了,臉上似乎更燙了,腦子裏一團漿糊。

  覺素很快重新坐正了身子,右手捏著一片葉子,他笑了笑:“施主頭上落了片葉子。”

  原來是葉子啊,程菡心情有些複雜,像是鬆了口氣,又像是有些可惜。

  一道微涼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打斷了她的遐想:“你是程三?”

  程菡回過頭,出聲的是一個衣著華貴的女子,此時看向她的眼神很是幽深。

  直覺告訴她,讓這個人誤以為自己是程蘊是件好事。

  可她卻漏算了覺素。

  “郡主誤會了,這位是程三姑娘的妹妹。”

  郡主?這個人是郡主?難道她是濮王的女兒?不是說她足不出戶的嗎?現如今又是怎麽回事?

  平樂郡主看著她,又道:“你行幾?”

  程菡垂著頭,在心中做著思量。她正準備含糊過去,平樂郡主身後的丫鬟上前低聲說了幾句。

  平樂郡主恍然:“原來是程嶝的女兒。我聽說你們家三姑娘在寺中抄寫佛經,難不成你也是來抄寫佛經的?”

  程菡忙道:“郡主誤會了,臣女是來看望三姐姐的。”

  平樂郡主似笑非笑:“是嗎?這兒又不是客院,你家三姐姐可不住這裏,你跑來這兒做什麽?”

  她的目光有意無意往覺素身上飛,真是禍人啊。

  程菡道:“臣女聽說三姐姐在這兒聽覺素方丈講解佛經,便尋來了。”

  平樂郡主皺了皺眉:“是嗎?”

  覺素道:“施主想必是弄錯了,貧僧今天並未給人講解佛經。”

  程菡震驚地看向他,他方才明明還說程蘊在他這兒。

  覺素不為所動,小姑娘那會確實是在他這兒,他今日也沒有為人講解佛經,出家人不打誑語,他沒糊弄人。

  平樂郡主眯起眼睛看著程菡:“這麽說來,你是在騙我?”

  程菡忙道:“臣女不敢。”

  “你丫鬟手裏拿著什麽?”

  程菡暗道糟糕:“這是臣女的五妹妹托臣女帶給三姐姐的。”

  平樂郡主揚揚眉:“打開看看。”

  程菡站著沒動,誰知道程菀給的這個匣子裏麵裝的什麽,但她敢肯定八成不是什麽好東西,若是打開嚇到了平樂郡主,罪責可全在她一人身上。

  平樂郡主似乎笑了一下,她身後的丫鬟連忙上前去,從邊月手中拿過匣子,剛一打開,便將匣子扔掉了。

  平樂郡主看過去,誰能想到匣子裏裝著兩條蜈蚣,足足有成人的一根食指長。

  她往後退了兩步,臉色十分難看:“程四!你好大的膽子!”

  程菡閉了閉眼,也許她今日不應該出門。

  “郡主恕罪,臣女並不知道五妹妹交給臣女的匣子裏裝的是這些玩意兒,驚擾了郡主,都是臣女的過錯。”

  平樂郡主盯著她:“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接著她笑了笑,指著地上爬動的蜈蚣:“這就是你們家五姑娘要送給三姑娘的?”

  “你們好歹也是一家人呢,姐妹之間送蟲子的我倒是頭一次見。”

  程菡抿著唇,她明白平樂郡主對她的敵意源自於何,但這其中的誤會恐怕她說了平樂郡主也不會信。且如今這局麵已經越發難以收場了。

  她這般想著,眼角的餘光瞥見程蘊腳步急促地走了過來。

  “臣女見過郡主。”

  平樂郡主回過頭,看著低頭行禮的女孩子:“程三?”

  程蘊道:“是,臣女在家中行三。”

  平樂郡主很滿意:“你倒是比你的這個妹妹爽直。”

  程菡臉色有些不好看。

  程蘊立馬道:“能得到郡主的誇讚,是臣女的榮幸。”

  程菡鄙夷地瞥了她一眼,油嘴滑舌。

  平樂郡主笑了笑:“你這是打哪來?”

  “臣女抄寫經書有些累了,便去後山走了走。沒想到家中妹妹來了,跑到這兒擾了郡主,臣女代妹妹請罪。”

  平樂郡主擺擺手:“罷了,小孩子不懂事,我總不能跟一個小孩子計較不是?”

  “郡主寬宏大量,臣女敬佩不已。”

  她們兩個你一言我一語,完全無視了程菡了存在。

  程蘊識趣道:“郡主貴人事忙,臣女這便帶著妹妹離開。”

  平樂郡主點點頭:“你去吧。”

  這件事再鬧下去對她也沒好處,若是一直揪著不放,傳揚出去,她將落個跋扈的名聲,她不能給濮王府臉上抹黑。不如就此順著台階下,興許外人還能誇她一聲寬厚。

  回到客院,程菡才出聲:“三姐姐當真是去了後山?”

  程蘊淡淡道:“四妹妹是何意思?”

  程菡扯了扯嘴角:“三姐姐,你的大丫鬟可是跟我說你去了覺素方丈那兒。”

  程蘊點點頭:“想必是我出門的時候沒說清楚,她誤會了。”

  “四妹妹怎麽不在院中等我回來?”

  程菡有些著腦:“這倒要問問三姐姐的丫鬟了,可是她說讓我出去走走的。”

  清圓連忙跪下:“四姑娘,奴婢讓您去寺中逛逛,但是沒說讓您去覺素方丈那兒啊。”

  程菡眯著眼睛看著她。

  程蘊卻道:“這麽說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丫鬟的錯。”

  她看向清圓:“既如此,那你便跪著吧。”

  然後又看向程菡,似笑非笑:“我這麽處置,四妹妹可滿意?”

  程菡眼神譏諷:“什麽我滿意不滿意的,這丫鬟做錯了事就要罰。”

  “四妹妹是在教我怎麽教訓丫鬟?”

  程蘊微涼的聲音讓程菡心中的火氣降了降,她怎麽就忘了,程蘊來寺院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她抿了抿唇:“是妹妹逾矩了,姐姐不要見怪。”

  程蘊寬和地笑了笑:“我怎麽會怪罪妹妹?妹妹好不容易來看我一次,我高興都來不及。”

  又對還跪著的清圓道:“還不快起來,一直跪著成什麽樣子?回頭傳出去,外人可要說四妹妹猖狂了。”

  程菡臉上發僵,她深吸一口氣,然後道:“好了,我出來也有好一會兒了,也該回去了。”

  清圓站起身,看著程菡離去的背影,皺了皺眉:“姑娘,四姑娘怕是不會這麽算了。”

  程蘊點點頭:“你說的對,她確實不會這麽算了。”

  她轉身走到書案前,提筆寫下一封信,裝進信封後交給綠槐:“你明日回去一趟,將信交給老夫人。”

  …

  …

  程老夫人看著坐在她下方安安靜靜喝著茶的程菡,道:“你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程菡放下茶盞,溫順地笑了笑:“孫女昨日去看望三姐姐,看到三姐姐一個女孩子,在寺中孤零零的,心裏很是不舒坦,便想著來求一求祖母,不如讓三姐姐回來吧。”

  程老夫人道:“說要去寺廟的不是她嗎?這麽點苦就受不了啦?再者說她這一百遍《金剛經》還未抄完呢。”

  程菡垂下眼睛:“話雖如此,三姐姐一個人在寺中我也不放心,祖母為何不派人去照看一下?”

  程老夫人正要說話,於嬤嬤手裏拿著一封信走了進來:“老夫人,三姑娘送回來的信。”

  程老夫人揚揚眉,這是想要回來了?

  她伸手接過信拆開,待看到信的開頭那一句話,連忙將信紙倒扣在案上。

  程老夫人麵無表情地看著程菡:“好了,你說的我都知道了,你回去吧。”

  程菡暗自皺眉,心中疑惑程蘊在信中到底說了什麽。

  但老夫人發了話,她隻能識趣地退下。

  …

  外麵的風聲越發大了,嗚嗚咽咽猶如鬼哭。

  孟遠澹看著書案上的兩塊一模一樣的帕子,微微顫抖的燭光襯得他的眉目格外柔和。

  他笑了笑,有幾分感慨:“甜姐兒長大了。”

  兩塊帕子一塊是從吳霖手上搶來的,另一塊則是他讓人去千雲齋買來的,而吳家如今已經被程家趕出了府。

  他轉而又歎口氣:“隻是我擔心若是她高調起來,那些人會注意到她。我們也隻是希望這孩子能平安長大而已。”

  一旁的孟安慈祥地笑了笑:“老爺也別太擔心,表姑娘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也未必是壞事。”

  孟遠澹皺皺眉:“她傳回來的消息說甜姐兒變了性子?”

  孟安點點頭:“是,她說表姑娘還是那個表姑娘,但是表姑娘有時候做的一些事讓她摸不著頭腦了。”

  孟遠澹的目光落向書案上的帕子:“這孩子在程家過的並不好,程家那兩個老的對我們雖有所顧忌,但是對她也不會太上心。”

  孟安道:“當年大姑娘出了那樣的事,老太爺這麽做也是被逼無奈。”

  孟遠澹垂了眼,低聲道:“我都明白,隻是如今吳家這樣的雜碎也敢算計我們了。”

  “老爺是要對他們出手?”

  孟遠澹笑了笑,嗓音清越:“來而不往非禮也。他們家不是有個未婚配的姑娘嗎?這麽猴急,我幫他們一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