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方愣了一下，隨即哂笑。

  笑了兩聲，連忙收斂，正了正臉色：“瘋前輩，跟我到一邊來吧。”

  “你不相信老瘋！你們都不相信老瘋！”老瘋忽然就露出一臉的凶相，指著周方大叫。

  周方臉頰抽動：“瘋前輩這叫什麽話，我們怎麽會不相信前輩？前輩德高望重，又帶我們來此地，我們斷然不會不信前輩，隻是此事需要從長計議。”

  口頭是這麽說，可他心裏哪有半點信任過老瘋。老瘋懂陣法不假，他若不懂陣法也不可能在叢雲穀生活這麽多年。可是懂得陣法，卻不代表他能解開天獄囚魔陣。

  天獄囚魔陣是什麽陣？那是連詩蝶和詩燕兩個八品陣法師都無法破解的陣，要破解此陣，恐怕唯有九品陣法師出手了，可這普天之下，哪有什麽九品陣法師。這老瘋子會是九品陣法師？周方是一萬個不相信。

  老瘋就算懂陣，也決計不可能有本事把這個陣法破開。讓他來破陣，他若把陣法毀了，那該如何是好？這不是胡鬧又是什麽？

  隻是老瘋好心帶他們來了玉劍村，周方就不忍心把他當做尋常的瘋子，話語裏也就客套那麽幾句。

  “誒，我說周方，你要信那老家夥的話，我覺得你也就距離成為瘋子不遠了。”彤虎靠在樹邊，雙手枕在腦後。

  “你少說風涼話！”周方惱怒的回頭一喝。

  那家夥，除了張著嘴巴胡說，什麽正經事也不幹。周方覺得就連跟他認識都是一種恥辱。

  老瘋一邊手指著周方，一邊指著陣法，張口大叫：“你們！你們都不信老瘋的話！老瘋能解得開……你們誰也不相信老瘋！”

  周方有些尷尬，既不想跟他胡攪蠻纏，也不想得罪他。老瘋神誌不清，想要跟他正常交流都難。

  正待想著怎麽勸解老瘋，隻見老瘋突然伸手，一道靈力打向陣法的某一處。

  “不可！”周方大喊。老瘋出手迅速，他根本阻止不及。

  一道靈力打入陣法的某一處，整個陣法都隨之震動。

  周方知道闖禍了，一把揪住老瘋的衣領，另一隻手做勢欲劈。

  倘若因此壞了大陣，導致葉淩宇等人無法出來，那這老瘋子萬死難辭其咎！

  葉淩宇是魔界之主，還是蕭家的一道護身符，若真出什麽不可挽回的差池，後果難以估量。

  一直跪在陣法邊的冷空賀都偏過頭來。

  另外一邊，蕭萬金等人急急忙忙的趕過來。

  “怎麽回事？”

  周方指著老瘋，有些難以啟齒：“回……回少主的話，老瘋剛剛對陣法出手。”

  “老瘋沒有胡說！”老瘋眼睛瞪得像銅鈴，又蹦又跳，像是孩童在撒潑，“老瘋能破解陣法，老瘋能破的開陣法，你們為什麽所有人都不相信老瘋的話！”

  “老瘋子，你找死！”彤虎衝上來，臉上橫肉一抽，一把揪起老瘋的衣領。

  “住手！”蕭萬金喝止住他，把老瘋從他手上拽了下來。

  他們這邊的情況蕭萬金差不多已經知道了，剛剛動這陣法的人應該就是老瘋了。

  老瘋還是一臉的委屈，時不時往陣法方向張望。

  “少主，此人神誌不清，不可輕信。”月裳在旁邊輕輕喊了一聲。

  蕭萬金揮手讓周方和

  彤虎退下，走到老瘋麵前，幫他理了理被揪亂的衣領。雙手按在老瘋的肩頭，和他對視了足足三息之久。

  三息之中，蕭萬金像是在沉思，三息之後，抬手筆出請的姿勢：“也罷，瘋前輩若能解開陣法，試試看也無妨。”

  眾人驚愕，蕭萬金會說出這樣的話，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少主，不可！”周方上前一步，其他人也隨聲應和。

  讓一個瘋子來破陣，這不是亂來嗎？

  “瘋前輩沒有說謊，我從他眼神就看得出來。”蕭萬金說，“瘋前輩能在叢雲穀中生活這麽多年，旁的陣法師都死了，為何他能獨活？況且我們沒有見識過他的真本事，為何斷言他不能？”

  “可是，少主，他……是瘋子啊！”彤虎齜著牙，目光稍斜，聲音漸小。

  照他剛剛對周方說的話，相信一個瘋子的話，除非本人也是個瘋子。

  隻是蕭萬金是頭領，他敢對周方說那樣的話，卻不敢在蕭萬金麵前說。

  “上古白帝有識人之明，為何我就做不到？今日我就算相信一個瘋子又如何？”蕭萬金輕哼一聲，“況且葉兄和兩位姑娘都被困在陣法之內。沒有他們的力量，這陣法無人可解，與其這麽幹耗下去，我倒寧願放手一試。”

  蕭萬金此刻的果斷和決定，讓旁人無言以對。

  有了蕭萬金的許可，旁人隻能後退，獨獨留下老瘋一人。

  彤虎苦著臉，湊到周方耳邊：“完了，完了，老瘋子的瘋病還會傳染的，少主怎麽也跟著一起瘋啊。這次可是做了個大錯特錯的決定咯。”

  “你少說兩句。”周方斜瞪他一眼，“少主英明果斷，我倒覺得少主說的不錯，事已至此，反正也沒別的辦法，不如一試。”

  “看吧，老子就沒說錯，你小子也被傳染了。你滾開一點，別把我也傳染了。”彤虎一臉的嫌棄。

  “你……”周方甩了他一個白眼，懶得再理他。

  不過彤虎有句話沒說錯，萬一蕭萬金這個決定是錯的，那可就真是釀成大過了。

  相信一個瘋子，這的確是要過人的膽識和果斷，可膽識不代表眼光，萬一識人不明……旁人根本不敢去想那樣的後果。

  所有人都退開之後，老瘋一個人立在陣法邊。

  目光依舊呆呆傻傻，嘴巴半張著，似在傻笑：“老瘋認得……這種簡單的陣法，老瘋認得……”

  瘋言瘋語間，伸手幾道靈力打出去，陣法所在的方圓一裏之地陡然一震，周圍突然出現一些星星點點的白光。

  緊接著便見老瘋跑到某個地方，徒手挖了幾下，從地下挖出一個人頭大小的白色晶石。

  “那個是陣眼！”有人大喊。

  周圍人無不肅穆。

  陣眼就是一個陣法的關鍵。每個陣法都是靠各種材料以相應順序擺列，彼此共鳴而產生的作用。

  就算他們不懂陣，也知道陣眼被移除，那這個大陣就等於是被毀了。

  “完了，完了！”彤虎雙手遮眼，知道大事不妙。他說什麽來著，他之前說什麽來著？讓一個瘋子破陣，自尋煩惱。

  一直沉默的冷空賀猛地起身，頭上長發飛揚，雙目充血：“你找死！”

  蕭萬金急急忙忙衝過去攔住他：“事已至此，怒也無用，還請前

  輩看到最後！”

  所有人裏，唯有人群最後方的及天輕捋著胡須，淡淡的笑了：“置之死地而後生，好得很，好得很啊。”

  老瘋一連挖了四個陣眼出來，手裏捧著四塊人頭大小的晶石，分別又把它們安置在不同的地方。

  一邊更改陣法，一邊扣著腦袋傻嗬嗬的笑著：“老瘋沒說錯，老瘋從來不會亂說，你們都不相信老瘋……四極相倒，陰陽相逆……”

  他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把一道道靈力打出去：“死門亦做生門，乙丙庚辛相連通，天樞星位改做玉衡星位，大陣顛倒，如此大陣破矣……”

  隨著他最後一道靈力打出，陣法之前的轟鳴突然就停下了，周圍被點亮的光暈也就此暗淡，就此熄滅。

  陣法所在一片寂靜。

  如果把之前的陣法當做一個活物，那現在這個陣法就像是死掉了一樣。

  老瘋扣著額頭。

  “瘋前輩……陣法，解開了？”蕭萬金皺著眉問。

  解開了嗎？可為何這陣法這般沉寂？

  “沒錯啊。”老瘋扭頭望著周圍，“老瘋應該沒錯啊。”

  彤虎在一旁齜牙：“看吧看吧，我就說不能交給一個瘋子，這次全完了。”

  然而就在這時，及天一瞪眼：“都小心！”

  衝到陣法裏，抓著老瘋拚了老命的往外跑。

  一道火光在他身後炸裂，漆黑的火柱衝天而起，駭人的高溫直衝天際。

  當那火光消散之時，三道人影出現在空中。

  葉淩宇持劍而立，用靈力包裹著背後的詩蝶和詩燕，他胸口劇烈起伏，口中大氣直喘，額頭也一片大汗！

  下方的陣法已經被火柱所毀，可是誰也不再在意陣法如何，一雙雙目光全都落在天空三人的身上。

  “葉兄！”蕭萬金激動的大叫。

  冷空賀從無神到有神，從暴怒到狂喜。

  朝著老瘋抬起的手緩緩收回，半張著嘴說不出一個字。

  回來了！她們居然真的回來了！

  葉淩宇領著人慢慢落下來，周圍的人競相圍上來。

  “葉兄，你好小子，你真的出來了。”蕭萬金重重拍了葉淩宇肩膀兩下。

  葉淩宇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搖搖頭，這次脫困的風險，豈容道哉：“還好有詩燕的大日紅輪陣，否則我們再沒有重見天日之時。”

  人群背後，老瘋搭著腦袋：“老瘋沒錯，老瘋沒做錯，那陣就是那樣破的……”

  要說人群中最喜出望外的，毫無疑問是冷空賀。

  經過最初的激動之後，已經熱淚盈眶：“好外孫女啊！哈哈，好外孫女啊！吉人自有天相，吉人自有天相啊！”

  張開雙臂，撲上去就打算給前方的詩蝶一個熊抱。

  詩燕上前一步，擋在詩蝶跟前，一巴掌扇在他臉上，狠狠把他扇翻出去：“誰家的糟老頭，臭不要臉。”

  冷空賀雖然被扇了一巴掌，還是笑嗬嗬的，老臉都快笑開花了。

  “葉兄，人救得如何？”蕭萬金問。

  葉淩宇點點頭，伸手一揮，懷裏已經多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