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他已經有些滄桑，頭上多出了不少白絲，眼角也不知何時有了淺淺的皺紋。

  以前的他是天聖的五大尊者，在天聖國一言九鼎，光鮮豔麗，高高在上。

  可是此刻站在葉淩宇麵前的這個人，連背脊都有些駝了。看向葉淩宇的時候目光躲躲閃閃，進退都不是，有些手足無措，又顯得唯唯諾諾。

  兩人就這麽無聲的對視。

  他是葉城，可又不是葉淩宇認識的那個葉城。

  葉淩宇認識的那個葉城，是奉城之主，是個跺一跺腳，連天聖都要抖三抖的男人。

  以前的那個男人虎背熊腰，威風凜凜。而此刻的這個人，瘦弱了不少，也沒了以前的神武。

  現在的這個人，就是個能隨便被人扔出來當誘餌的無名小卒。

  被兩大宗門圍攻之時，葉淩宇尚且沒有一絲驚惶，可在看見葉城的那一刹，他的心境就已經紊亂了。

  不知道是重新見到這個人的緣故，還是因為看見他被人扔出來的緣故。以前的他，絕不是那種會被人呼來換去的小角色。

  最後一次見他是在天葬穀底，天穹宮內。葉淩宇受他三拳，從此與他恩斷義絕。

  聽聞天葬穀一役後，葉城便放棄尊者身份離開天聖，不知所蹤。

  在葉淩宇幾乎快將他忘卻的時候，他卻又以無盡之地弟子的身份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你……真的成了魔族……”葉城嘶啞的開口。

  葉淩宇麵無表情，雙手徐徐拽緊，指甲刺進肉裏，然後又慢慢張開：“我的事，與你無關。”

  葉城愣了半晌，旋即苦笑。兩人明明久不相見，見麵後卻無話可說。

  “我離開天聖後，四處周遊大陸，後被無盡之地一位長老招攬，當了一個外門執事……”兩人沉默了很久，他才緩緩開口。

  “我對你的事不感興趣。”葉淩宇冷漠的拋下一句話，大步往前走。他想離開這兒，不想跟這個人站在一起，早在天穹宮之時就已經跟他再無任何瓜葛，彼此就是形同陌路之人。他想快些離開，前幾步走得很急，可沒走幾步又逐漸緩慢了下來，腳步像是灌了鉛一樣邁不出去，立在原地。

  他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悠長而沉重。

  “你是人是魔都無所謂……”背後的聲音緩慢的說。

  有什麽東西在葉淩宇心頭狠狠劈了一下。葉淩宇渾身一怔，一股莫名的感受湧上心頭。

  他曾經恨這個人，恨他的無情，恨他的冷漠，恨他為了功名利祿能不顧一切。

  可是此刻的他沒了那層光輝，就像是平凡人一般站在自己的跟前。從不可一世的地位，跌落凡塵。

  “羽衣一切都好。”葉淩宇低聲說。

  葉城愣了愣，淡淡一笑：“是麽，你找到她了，長得很像你娘吧……”

  葉淩宇上下牙齒緊緊一咬，他從來沒有期盼過這個男人記得葉羽衣是誰，也從沒期盼過他能如此溫和的說起這樣的話。在沐心遙離世之時，他連看都沒去看過一眼，對他而言，很多東西出現在這個世上就是一個錯誤。

  “無盡之地欠我禦獸門的血債，我早晚有一天要親手討回來。”

  最後丟下一句話，再也不多說什麽，渾身靈力澎湃，筆直飛向天邊。

  擊殺無盡之地和四禦門的人，那些遺留下來的乾坤戒也不去取了，僅僅幾息就已經和風雲龍消失得無影無蹤。

  葉城無聲麵朝遠方，足足站了一炷香之久。在這一炷香的時間裏，他好像又蒼老了不少。把那些遺留下來的乾坤戒通通收好，又把屍體紛紛掩埋。最後望了一眼天邊，朝著相反的方向飛去。

  那不是葉淩宇所在的方向，同樣也不是無盡之地的方向。具體去向何方，無人知曉。

  遙遠的天邊，雷火艦馳騁於天際，載著葉淩宇和風雲龍朝著斷紅國而去。

  從見到葉城開始，葉淩宇就有些魂不守舍，一直沉默不語。風雲龍也沒多問，他從來就不是那種喜歡刨人八卦的人。況且這是葉淩宇的私事，也沒有他介入的餘地。

  又飛了一天的時間，一條湍急的河川截斷了山脈。

  河水湍急，兩岸是火紅的樹林。不知這些樹的種類，隻知道這些樹無一例外的從樹葉到上麵結出的花束，全是如火的赤紅。

  一眼望去，這片火熱的顏色接壤天邊。樹葉花朵飄零，把整條河川都被染成了紅色。

  “下麵就是紅河了，以紅河為界，對麵就是斷紅國的國土了。”葉淩宇道。

  風雲龍在打坐中悠悠睜開雙眼：“我的故土就在斷紅國旁。”

  一天以來，葉淩宇難得聽他說上一句話。

  “那你可有回去的打算？”葉淩宇問。

  “盜匪來襲，村落被毀，早已不複存在。”風雲龍說道。

  葉淩宇張了張嘴，本想安慰兩句，但想了半天也沒想到安慰的詞，索性作罷。

  原來風雲龍的故鄉就是在斷紅國附近，這一趟恰巧在南域偶遇他，也算是一種緣分吧。

  “斷紅國的都城是斷紅城，有人在那裏等我，我們先去找到人再說。”葉淩宇開口道，取出地圖看了幾眼，認準了方向，然後加快雷火艦的速度筆直飛去。

  斷紅國算不上特別大的國度，和天聖比較起來相差無幾。以雷火艦的速度，半個時辰之後，一座城池出現在視線盡頭。

  城池雄偉大氣，算不上多麽華麗，但給人一種淩雲壯誌般的感觸。

  在靠近城池的地方，葉淩宇就把雷火艦收了，省得又鬧出什麽亂子。改為禦空飛行過去，繳納了入城靈晶，很快就入了城。

  取出早已準備好的傳音玉佩，傳音兩句，沒等片刻，對麵就來了回應。

  根據回應裏指示的地點，在斷紅城的某一處，找到一間客棧。

  客棧最下層是幾張酒桌，葉淩宇剛剛進門就見到了那個位於角落一張桌前的應天玉。

  根本無需開口，單是看應天玉這惡狠狠的神態就知道她心情不好。

  “哼，總算是舍得來了，我還以為你死在半道上了呢。”應天玉見麵就是一通叱喝。

  她在此一等就是十幾日，她哪是那種能平心靜氣等人的主。

  “勞前輩久等了，途中遇到些事，耽誤了些時間。”葉淩宇陪笑著往桌邊一坐，給自己倒了杯茶。

  小黑從虛空鑽了出來，落到葉淩宇肩上。

  葉淩宇都好久沒見到傻蛇了，體型雖然沒變，但身上的鱗片更加烏黑發亮。這段時間應天玉不知道是給它弄了什麽好東西，整條蛇看起來都精神抖擻。

  然後招呼風雲龍過來，向應天玉介紹。

  當聽說風雲龍同時身負兩種體質的時候，連應天玉都吃驚不小。

  “兩種體質？這種事我倒是第一次親眼所見。霸王之體效果出類拔萃，好處巨大，但天妒之體又會同時限製修為。兩種相護矛盾的體質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我倒是聞所未聞。”

  應天玉在風雲龍身上打量了好半晌才收回目光。

  “所以我們過來之時，在丹城拍賣來了天劫厄難果。”葉淩宇說。

  應天玉撇過頭，似在斟酌：“天劫厄難果也許能解得了天妒之體的作用……不，應該說唯有天劫厄難果能解。若是連天劫厄難果都無用，那世上就沒有能解開他體質限製的東西了。”

  應天玉見多識廣，連她都這麽說了，葉淩宇一顆心放進了肚子裏。

  然後又拿出陰陽盤龍參：“除了天劫厄難果，還順便把這個也買來了。”

  應天玉取出陰陽盤龍參，盯了兩息。眼中閃過詫異，同時也皺眉，有些古怪的撇了葉淩宇一眼：“哼，你是知道這東西有什麽副作用才買的吧，色心不改。”

  把那盒子扔還給葉淩宇。陰陽盤龍參在她看來，的確是不錯的東西，能遇到這種東西，這小子運氣確實不錯。唯有那個副作用讓她稍有不忿，可對這小子來說也不算問題，反正他這種花心蘿卜，身邊的女人一個接一個的。

  “就隻有這兩樣？還有沒有別的東西？”應天玉問。

  “對了，我還有一事想請問前輩……”葉淩宇突然想到些什麽，連忙道，“我送修羅族回去的時候，他們送我一枚修羅珠，前輩有沒有聽說過修羅珠的事？”

  在聽到“修羅珠”三個字的時候，應天玉臉色頓時就變了：“你剛剛說‘修羅珠’？”

  葉淩宇點點頭，不明白她為何這麽激動。以她豐富的見識，應該對任何東西都見怪不怪了才是。

  應天玉一拂衣袖：“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你隨我上來。”

  把風雲龍留在下麵，單獨帶著葉淩宇到了二樓的一間房間，緊鎖上房門，同時在房間內打上一層禁製。

  葉淩宇都不明白，為何要做到這種小心謹慎的地步。

  “你說那些修羅族真的把修羅珠都送你了？”應天玉神秘兮兮的湊了上來。

  “我找到了他們在北域失散的那個皇族，他就把修羅珠當做謝禮送給我了。”葉淩宇如實說，“這修羅珠很貴重不成？”

  應天玉恨鐵不成鋼的冷斥一聲：“你懂什麽？修羅珠是修羅一族聖物，是能源源不斷產生修羅之氣的東西。修羅珠在修羅族中的地位，等同於天界的龍珠。也隻有修羅族那幫死腦筋才舍得把這種東西送你。”

  葉淩宇瞠目結舌，他想過修羅珠的貴重，可從沒有想過會貴重到這種地步。聖物，還等同於龍珠？

  葉淩宇救他全族性命，他們便用最珍貴之物回報。因為在他們看來，沒有什麽比族人的性命更寶貴的了。

  “修羅珠拿出來我看看。”應天玉催促，“如果有修羅珠在手，十年之內，你晉升到天階四層都不是不可能。”

  可是在她催促過後好一陣都沒得到回應，再一看，葉淩宇擺著一張比哭還難看的尷尬笑臉：“修羅珠……被一隻靈獸給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