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裏之內空無一物，根本什麽都不存在。

  先前的人群此刻蕩然無存，當然不是因為他們都逃走了，而是他們已經在那餘波之下屍骨無存。

  僅僅餘波就是如此……

  一次摧毀禦劍台，一次摧毀禁魔峰，七魔至少出手了兩次，而僅僅就是兩次，就將千裏之內化為一片死地。

  小黑飛馳而下，銜回一柄長劍。

  這把劍，分明就是絕塵的。就連他那個地階頂峰的人此刻都灰飛煙滅，其他人更不可能有活口。

  這種事情何止是諷刺，這些人來參加屠魔大會，結果卻沒有一個能活著回去的。

  另外兩名莊主的七品佩劍也被葉淩宇收走了，加上眼下這把，三大莊主的佩劍齊在他手，可是他心裏卻一點喜悅都沒有。

  在激動和震驚過後，他也已經冷靜下來了，不做猶豫，拖著夢雪轉身就走。

  “可是師傅他……”夢雪聲音帶著哀求。

  她知道現在不能留下來，但紅塵刀對她猶如生父，讓她這麽舍棄，那心頭的悲傷有多強烈，葉淩宇豈能不知道。

  可是在這衝擊之下，紅塵刀一點修為沒有，能活下來的可能微乎其微。

  他不會為了這種幾乎不存在的可能讓夢雪去冒險，現在過去，無論是他還是夢雪都必然難逃厄運。

  “小黑。”他大叫。

  小黑立馬拖著他們進了虛空，再次出現已經是極遠的地方。不做猶豫，再次撕裂虛空……

  用穿越虛空來趕路，這是葉淩宇能想到的唯一盡快離開此地的方法。他不知道對方有沒有發現他們的存在，不過可以想得到，一旦發現了他們，他們就再沒逃跑的可能。

  看著被抱在懷裏潸然淚下的夢雪，一股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

  當年紅塵刀阻止他救墨非，和眼下他阻止夢雪去救紅塵刀，從本質上來說，何其相似。漸漸地，他心頭那股無法釋懷的感覺也好像消失無蹤了，反而有一種淡淡的悲傷縈繞心頭。

  小黑的一次次空間穿梭，葉淩宇和夢雪很快就消失在了遠處。

  與此同時，在這片荒蕪的中央，厚重的土層之下，一片金色徐徐從下方鑽了出來。

  在那片金色包裹之中，十三雙手合十而立，而在他的身後，是已經奄奄一息的紅塵刀。

  十三抬頭，望向天際的那兩道俯視的身影——屠蘇、莫邪！

  其餘五人已經不見蹤影，毫無疑問，定然是已經屍骨無存。

  十三搖頭苦笑：“不愧是七魔，若是下手再重一些，就算是我，恐怕也承受不住。”

  天上傳來莫邪的冷笑：“人族第一人，你能接下我七成實力的兩掌，你有自傲的資本。”

  “哈哈，第一人什麽的實在太抬舉小僧了。”十三苦笑搖頭，“若是我現在這

  幅樣子也能稱為第一，那實在貽笑大方。”

  在那金芒之下，十三渾身微不可察的輕顫，臉上，身上，全是一片血紅。金色袈裟已經被染成血色。雖然他臉上依舊輕鬆，但那些血，無疑都是來自他的。

  “不過你這兩掌，帶走無數生靈，罪孽，罪孽。”十三笑盈盈地道。

  在莫邪麵前，他臉上卻看不見任何的緊張。

  莫邪凝視著他，狠狠一掌轟下。

  轟！

  這一掌，比先前那一掌還要強勁，餘波足足擴散開數千裏的範圍。毫無疑問，這一掌他必然是動用了全力。

  一個七魔動用全力，這其中威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然而那餘波散盡，下方的金芒依舊存在，而十三和紅塵刀也依舊無恙。

  莫邪臉上略帶驚愕，不過很快又收斂了起來。

  “夠了，你殺不了他。”屠蘇負手淡淡道。

  這種話若是讓別人聽見，一定會以為他是瘋子，七魔在場，豈能連這小小人族都殺不掉。

  縱然十三被屠蘇稱為人族第一人，但論實力，無疑差了莫邪很多。

  目視著金芒中的十三，屠蘇的目光最終落到了他手中的那串念珠上：“此人曾在世外之地尋得一棵上古菩提樹，他手上那串念珠便是用其上一百零八顆菩提子所做。每顆菩提子便代表他的一條命，而每顆菩提子破碎，便會化作這道金色屏障。此刻的他是被天道所護之人，在他主動把屏障散去之前，別說是你，就算是天道魔君在世，也殺不了他。”

  莫邪臉上不見驚容，再次狠狠一掌拍了下去。

  可是煙塵散盡，那道金光依舊完好無損。而其中的十三和紅塵刀也依舊無恙。

  直到此刻，莫邪臉頰才微微動了動，輕輕點了點頭。

  “此僧年歲比天道魔君還大，也不知活了幾十萬年了，早已是妖僧。他是有備而來的，嘴上說是來搏命，實際上早就想好退路了。有那串念珠在，你今天就算把天翻過來，也再傷不了他分毫。”屠蘇淡淡的道，“走吧。”

  莫邪多看了下方的十三一眼，這才有些不情願地離開，和屠蘇一眨眼就消失在了天際。

  下方的金芒裏，十三臉上直到此刻還帶著淡笑。然而下一刻，砰砰砰砰，接連四聲爆響，他手中的念珠一連炸碎四顆，而他也哇地吐出一大口血來，身體一軟，單膝跪地，胸口也是大幅度起伏。

  莫邪對他出手四次，而四顆菩提子炸碎。

  “哎呀，哎呀，還真是危機啊，還好當年小僧未對你說過實情，否則今日我性命不保了，這也算是天意吧。”他盤膝打坐，慢慢調息。

  同時回頭望了還有一口氣的紅塵刀一眼，臉上神情也鬆弛了下來：“大難不死，你也是葉小友命數的一部分吧

  。”

  一聲悠然長歎，消散在天地間。

  ……

  在絕劍山莊往外的不知多遠之處，方舟徐徐停在一座小城之外。葉淩宇帶著夢雪從方舟下來。

  為了避開炎魔之主，他一口氣用方舟飛了半天的時間，也不知飛到了何地。

  以方舟的速度，一口氣飛半天，途中跨越了不知道多少城池。直到此刻，他心頭才稍安。

  這麽遠的距離，就算是七魔要追蹤他們應該也不容易。

  夢雪臉色一片慘白，直到下方舟之前，她的啜泣聲才停下。

  在那種場麵下，紅塵刀斷然難有活路。就算他們再不情願，也不得不接受最壞的打算。

  紅塵刀對葉淩宇同樣恩重如山，他同樣也恨，也怒，可是這又如何？眼下的他，根本沒有和七魔抗衡的實力。他倒可以去慷慨赴義，以卵擊石，但在那之後呢？在自己死了之後，夢雪又該怎麽辦？

  連紅塵刀也不在了，葉淩宇是唯一能陪在她身邊的人。

  他們新到的地方是一個名為“黃安城”的小城。葉淩宇扶著夢雪徐徐入了城，然後在偏僻處找了一間客棧將夢雪安頓下來。

  自從離開絕劍山莊，夢雪就一言不發，哪怕葉淩宇找她搭話，她都未曾正眼看過。

  不過這也能理解，看見她這個樣子，葉淩宇就能想起曾經的自己。

  在房間裏，夢雪一連十幾天都閉門不出。葉淩宇每天都會幫她端來飯菜，十幾天來從未間斷過。

  至少在夢雪恢複精神以前，葉淩宇也隻能暫時留在此處。

  不過在他的考慮中，紅塵刀雖然活著的可能幾乎沒有，但誰又能完全保證不會出現奇跡，過幾天還是得回絕劍山莊確認一次。

  某一日，葉淩宇從客棧下來，來到下方的餐桌前坐定。

  “唉，客官下來了，今天要吃點什麽？”小二笑盈盈地跑上來。

  “隨便上幾道小菜，來一壺酒。”葉淩宇道。

  “好嘞，馬上就來。”小二歡快地跑了下去。

  在下方的酒館裏，來往的客人不少。

  旁邊幾張桌子上坐著幾個看似武者的人。

  其中一個絡腮胡大口往嘴裏倒了口酒：“喂，你們聽說沒有，前段時間絕劍山莊又發生大事了。”

  “是啊，聽說又是魔族搞的鬼。”旁邊有人應和。

  “哎，現在是魔族亂世，人心惶惶啊。聽說那個葉淩宇，至今還下落不明，真希望有誰能把這魔患給除了。”

  “哈哈，你別說，若是讓我碰到，定要他好看。要是這個葉淩宇能落到我手上，那就是我名揚天下之時。”

  “放屁，就你那點微末修為？你是不知道那葉淩宇有多厲害，先是天聖帝國皇城，再是絕劍山莊，他所過之處，根本不留活口。”

  “哈哈

  ，我不就說說而已嘛，這麽說起來，現在天聖怎麽樣了？”

  “你說天聖？前些日子天聖皇城不是沒了嗎，皇室的人一個不剩。後來好像是個名為美莎的女人手握大權。”

  “女人？女人統帥一國？”

  “那可不是，而且聽聞她自立為‘豔後’，如今可是大名遠揚。”那武者說，“不光是威名，還有豔名，聽說那個美莎長得千嬌百媚，但偏偏是個無男不歡的女人，聽說她在皇宮裏招了不知多少的麵首，傳言前任的瘋王就是死在她的肚皮上。”

  葉淩宇在旁不動聲色地吃飯，默默聽著他們談論這些事。

  當年美莎他也見過，知道那是個什麽樣的女人。蕭家栽在她手上，如今整個天聖都成了她的囊中之物。永夜時候，她送安娜前往中域，剛好避過了滅頂之災，隻能算她運氣好吧。

  不過這些葉淩宇已經不關心了，他已經不是天聖的人，也跟天聖再無瓜葛。等夢雪心情平複，去絕劍山莊確認過後，再想辦法去中域。

  還有禦獸門的事，以及詩蝶的下落，這些都是他需要去操心的。

  而就在這時，在他的正對麵，突然有人坐下。

  “哎呀哎呀，葉小友這一路跑了這麽遠，可是讓小僧追得好辛苦。”對麵的人自顧自端起茶杯，倒了一杯。

  葉淩宇筷子一頓，猛地抬起頭。對麵的家夥一臉欠揍的賤笑，那英俊到不像話的臉，還有那頭飄逸的長發，金色袈裟，不是十三又是誰。

  葉淩宇像是出鞘的利劍一樣噌地一聲就站了起來：“你還活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