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看見沒有？這居然是晉升。”

  “我沒看錯吧，什麽晉升能造成這麽大動靜。”

  周圍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

  一場由玄階到地階的晉升，卻引得天地異相，很難想象這是晉升地階的動靜。

  在場的很多都是地階，他們也是從這一步走來的，可是誰也不曾如此過。

  紅塵刀等人也退後一步，靜靜看著那在風暴中心無聲咆哮的人。

  光是看著他，那種無助，悲傷，憤怒，就能感同身受

  天際大片的雨雲被風暴牽引著向著中央匯聚，然後又在風暴中被絞得粉碎。

  雨雲消失，天際的大雨也隨之驟停。

  “快結束了吧。”紅塵刀喃喃自語。

  這種晉升的方式，連他都未曾見過。這種反常的動靜，也不知是好是壞。

  無盡之地的三人也在高處歎為觀止。

  “白衣，你可見過有人晉升地階有這種動靜？”老者問柳白衣。

  柳白衣搖頭：“豈止是沒見過，我甚至聽都沒聽過。你我都是從地階走來的人，也見過不少人晉升地階，可是這種現象實在不同尋常。這次回去，有必要向宗主稟報一聲了。”

  這小子一次次展現出不同尋常的地方，就算想不讓人在意都不可能。

  “那……”老者的語氣突然陰沉下來，“是否要有備無患，斬草除根？”

  他說著的時候，伸手在脖子上比了一下。

  一個不同尋常的小子，再加上跟自己等人有衝突，指不定以後就會變成什麽禍端。

  “哈哈，我還當你說什麽，不必了，不過就是個剛剛晉升地階的毛頭小子，能掀起多大的浪花，你還擔心他威脅到我無盡之地不成？”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這小子年紀不大，卻有這般修為，不得不防。”

  “沒有萬一，再說了，他身邊此刻有兩個天階守著，要得手也不容易。以後就算他真有個什麽異常舉動，大不了我親自出手就是了。”

  老者無語，心知道柳白衣是因為心傲才這麽說。不過他說的也不無道理，一個地階確實也掀不起什麽風浪來。在無盡之地這種龐然大物麵前，一個地階實在是太渺小了。

  “快看，晉升好像要結束了。”柳白衣說。

  天際之上碧藍如洗，百裏之內的雲層都消失一空，一直肆虐了近半個時辰的風暴也逐漸趨於平靜。

  當風暴徹底消失的那一刻，葉淩宇一頭栽倒在地。

  紅塵刀等人圍上去，見葉淩宇已經暈倒在泥濘之間。經曆了大戰，然後又經曆墨非的死，他也已經到極限了。

  他能拖著那一身傷勢，強撐著晉升完，已經是極為不易，就算如今暈倒，那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對他而言，壓力不光是身上的，還有心裏的。

  望著那暈倒的人，紅塵刀和蕭無惑麵麵相覷。

  直到此時，蕭無惑才有空用靈力傳音道：“紅老，看葉小子當時那種悲憤的模樣，他可是與那魔族相識？”

  在葉淩宇掙紮著想要救人的時候他就察覺到一些，葉淩宇甚至還說出要與蕭家勢不兩立這種話。

  紅塵刀輕輕頷首：“那魔族小子本是傲雪城城主之子，曾是葉小子的摯友。本來應該已經死了，可不知為何以魔族的身份重新活著回來。”

  “你是說他曾經是人族？”蕭無惑震驚，曾經的人族變成魔族，這種事他想都不敢想。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麽，恐怕也隻有當事人才知道。他表情有些複雜，“紅老，這次也不知你我做的是對是錯。武者之道在於心境通達，搞不好這件事給葉小子帶來的影響超出你我想象。”

  紅塵刀除了歎息還是歎息，這種事他豈能不知道，他唯一指望的就是葉淩宇能看開些，相信這小子內心不會這麽脆弱。

  其實不光葉淩宇，他心裏也難受。他這麽做也全是為了保全葉淩宇，為了不讓葉淩宇再被無盡之地盯上。做出這樣的選擇，他都不知道以後要怎麽麵對墨小羽。

  哀歎一聲，把葉淩宇抗在肩上。

  花雅等人護著墨小羽走來，來到紅塵刀身後。在眾人的擁護下，墨小羽低垂的麵龐下傳來哽咽之聲，瘦小的肩膀不住顫動。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走吧。”紅塵刀道。

  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每個人都需要休養生息。

  “怎麽，這就想走了？”就在他們準備離開之時，前方一道人影閃過，柳白衣跨出一步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紅塵刀惡狠狠地望著他：“你還有什麽指教？”

  今天的一切，皆是拜無盡之地所賜，要不是實力不夠，紅塵刀真想滅他無盡之地滿門。

  柳白衣微微低垂著頭，伸手撣了撣衣服上的塵埃：“也無大事，我隻是有一事好奇，當那魔族出現的時候，這小子好像有意要救助那魔族，我隻是想知道，這小子該不會和魔族有什麽關係吧。”

  葉淩宇當時那種掙紮的樣子，所有人都看在眼裏。那種悲痛，那種不甘，要說他和魔族毫無瓜葛，想必任何人都不會相信。

  “沒有的事，我們與那魔族無關，休要再攔我們。”紅塵刀否認道。

  他廢盡心力阻止葉淩宇救人，就是不想再被無盡之地抓住把柄。如果這種時候再被他們攔下，那就真是萬事休矣了。

  “你是說我看錯了？還是說你把我們所有人都當做睜眼瞎了？”柳白衣語氣突然嚴肅。

  “我說沒關係就是沒關係。”紅塵刀頓了頓，咬了咬牙，“斬殺那魔族的刀是這小子的，這難得還不足以說明嗎？”

  如果不是為了脫身，紅塵刀真不願意親口說出這樣的話。伸手一拖，將墨非的遺體拖了過來，流火鋒芒也重新回到手中，塞進葉淩宇的乾坤戒裏。

  貫穿墨非胸膛的，便是葉淩宇的流火鋒芒，這是所有人都看見的事。

  在眾人眼中，給予墨非致命一擊的除了安俊風的那一箭，便是葉淩宇貫穿胸膛的這一刀。

  “好，也罷，今日能除掉魔族，也確實有這小子一分功勞，今日我不與你計較。魔族遺體留下，你們走吧。”

  紅塵刀雙眼一瞪：“魔族是我們手刃，遺體自然是歸我們所有，要讓我們留下，想都別想。”

  隱於袖袍下的雙拳早已拽緊，他活了這麽大歲數，還是第一次說這樣違心的話。要親口承認墨非是魔族，還要親口說出是自己等人斬殺的他，他的心裏豈能不難受。

  柳白衣略微沉吟，在紅塵刀和蕭無惑身上打量了兩圈，撇撇嘴，轉身而去。

  招呼上眾人：“罷了，我們走。”

  “白衣。”旁邊老者跟上他的步伐，“魔族幾千年來第一次現世，身上秘密定然不少，就這麽放過了？”

  “無妨。”柳白衣說，“活著的魔族也許有些價值，不過是一具遺體罷了，拿回去也無用。而且看他們的樣子也不會退讓，為了一具遺體和兩大天階作對，沒這個必要。”

  “這……”老者有些猶豫，不過沉吟了片刻之後也不再多說，招呼著眾人登上方舟，一眨眼便消失在了天邊。

  皇室和太玄門的人也已經撤退了，今天一戰，他們的損失同樣不小。

  “紅老，如今戰事剛了，我怕太玄門不會就此罷休，搞不好還會暗中下毒手，你是否和我們一起回劍酒山莊？”蕭無惑問。

  紅塵刀輕輕搖頭：“諸多事情還沒辦完，我回傲雪峰，改日再登門拜訪。”

  蕭無惑抱了一拳：“也好，那今日就暫且告辭，我必然在劍酒山莊備下好酒，等紅老下次光臨。”

  說罷，蕭無惑也帶著人馬離去。

  聽著背後那哭哭啼啼的聲音，紅塵刀不忍心地回頭望了墨小羽一眼，本想寬慰兩句，可又不知從何下口。隻能話鋒一轉，詢問花雅等人：“那你們呢？作何打算？”

  花雅和雲白飛麵麵相覷，他們被種下靈魂烙印，和太玄門做過對，也不可能再回宗門了，如今隻能繼續跟隨葉淩宇。而且在看過葉淩宇的實力之後，他們也都心甘情願。

  “我們被葉少俠種下靈魂烙印，今生誓死追隨葉少俠。”花雅和雲白飛道。

  “如此也好，那你們隨我一起回傲雪峰去。在葉小子清醒過來之前，由我來管束你們。”

  “是！”眾人齊齊彎腰。紅塵刀畢竟是天階，他們就算想造次也沒那機會。

  紅塵刀最後往周圍環視一圈，之前幫夢雪壓製傳承之力的高人至今沒有現身，想來也不會現身了。

  蕭家的傳送陣還在，借助傳送陣，眾人一個時辰之內就已經回到了傲雪峰。

  隻能說是多事之秋，夢雪至今昏迷不醒，葉淩宇同樣昏迷，連墨非都隕落了，紅塵刀一個人操心這麽多事，也是心力憔悴。

  回了傲雪峰，安置好夢雪和葉淩宇，小黑也被紅塵刀帶回來了，放在葉淩宇同一間房間裏。

  然後把墨非的事情如實轉告了墨非的家人。當再次觸碰那早已冰冷的人，墨小羽哭得撕心裂肺，整個傲雪峰都沉浸在一片哀痛裏。

  此後，眾人聯手把墨非安葬在了傲雪峰的峰頂。

  雪落之地，也是墨非出生之地，山崖上，是迎風的白石墓碑，就如那個拉風的男人一般。眺望蒼茫，眺望這片他曾生活過的地方。

  那一聲聲的兄弟，那個大大咧咧的人，那個爽朗的笑臉，那個瀟灑自在無拘無束的男人，隻是一切已經化作過往雲煙，不複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