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龍很強，比任何同等修為的人都強。玄階九層的修為，卻強得一塌糊塗。

  葉淩宇沒有立馬登上下一層，而是站在原地久久凝視。

  也許旁人沒有發覺，但他的手居然在顫抖。這算是第二次感覺到恐懼這種情緒吧。第一次是在火湖旁麵對風雲龍，而這一次同樣也是麵對風雲龍。兩次相同的對手，兩次同樣深入心底的畏懼之意。

  “我……居然在膽怯……”他抬起一手走，緩緩拽緊。

  戰鬥到如今，臨戰而懼，這還是僅有的兩次。

  “喂，你到底在怕什麽……”他低聲自言自語，突然揚起拳頭，狠狠一拳轟在自己胸膛之上。

  身為武者，戰前膽怯算怎麽回事。

  砰的一聲錘擊的聲音，讓不少人望向了他這邊。

  “那小子在幹什麽？”有人不解。

  “誰知道，下一場和那怪物交手就是他了，他怎麽還不上去？”另一個人說道。

  可是那些細碎言語並沒有傳入葉淩宇耳中，他揚起拳頭，一拳接一拳的轟向自己胸口。

  砰砰砰砰……

  一連串的轟擊聲徹底把周圍人的目光吸引了過來。

  “喂喂喂，那小子到底在幹什麽？他瘋了嗎？”

  “我說，他到底在幹嘛，怎麽還不上去？難不成他怕了不成？”

  周圍有笑聲響起。

  “不過這也難怪，別說他上去會怕，連我上去恐怕都會邁不開腿。誰要和那種怪物交手啊，上去豈不是找死。”

  “確實如你所說，雖然這個小子也不錯，但還是遠遠比不上那個人。這個小子之前交手的對手隻是地階四五層的，而那個男人對手可是地階六層。根本就不在同一個層次。”

  “哎，可惜了，這小子實力不俗，但登頂之戰也隻能止步於此了。能躋身前四名已經很了不起了，如果等他以後晉升到地階，也許還能有一戰之力，但如今……怕是一點勝算都沒有。”旁邊人你一句我一句說著。

  有些話雖然不中聽，但也不是信口開河。在見識過兩人的實力之後，高下已經很明顯。

  幽蘭和夢雪對視，都能看出彼此眼中的無奈。就算是有心要支持葉淩宇，但葉淩宇和風雲龍間確實有明顯的差距，就算是她們也無法否定這件事。

  靈兒坐在夢雪的肩頭，四片薄翼微微搭下。無法開口，唯有心中所想。

  “登徒子……已經夠了。”她心底一陣歎息。

  葉淩宇參與登頂之戰，除了為了禦獸門，更多的也是為了她。

  取得武道訣就能解決她的隱患，可是武道訣又豈是那麽容易取得的。

  “已經夠了……你其實用不著做這些的。你身邊還有這麽多人，還有詩蝶，沒必要為了我去做傻事。你在我心中就像鏡花水月，我永遠

  不敢去觸碰你，就像是個一碰即碎的夢境，你我終歸殊途，你又何必如此。你可以為了別人如此，但卻不該為我做到這種地步。我的命運早已注定，既然無法常伴你身邊，你又何必為我受傷流血……我心中早已有你，這樣就已經夠了……夠了……真的夠了……”

  靈兒在木靈姿態無法開口，可眼眸下卻出現兩行清晰的淚痕，隻是並沒有人注意到她的異樣。

  在禦獸門的所在，詩蝶仰望天際，不知為何，在這一刻心中突然一陣悸動。像是什麽封存已久的東西被打破了，酸楚之感湧上心頭。

  她雙手疊放在胸口，迎風而立，婀娜的身姿透著說不出的孤獨。

  藍月立在她的旁邊，同樣注視著投影中的一切。

  “他能走到如今的地步，我其實已經很感謝他了。”藍月說，“當初我把他拉入禦獸門，沒想到居然帶來了個這麽不得了的家夥……他為我們禦獸門做到這種地步，我真的很感謝他……”

  “公子他不會退縮的。”詩蝶道。

  “可是你也看見了，他的下一場對手是那個人。就算他在這裏停下腳步，禦獸門全體對他也隻有感激，絕不會有一絲責怪……”

  “公子……他不會退縮的……”詩蝶重申了一遍，語氣從未有過的堅決，“因為我了解他，所以知道他不會退縮……他從未退縮過，曾經如此，將來也如此……”她雙手抱在胸前，仰望著那道身影，在風中呢喃細語，“姐姐……請你一定要保佑公子。”

  對站台上，葉淩宇沒有踏出那一步，而是盤膝而坐。

  腦海中思緒萬千，像是無數線團交雜在一起，無論他如何理，也理不出思緒。

  雙手平方膝蓋上，依稀可見還是顫抖不斷。

  下方是問道台，無數人都在看著自己的所在，都在期待著自己一戰，可是這一步，他無論如何也邁不出去。

  問道台，何為道？他邁入武道一直到今天，何曾有過如今這般的失態。自己一直追尋的道又是什麽？銳意進取，可是現在的自己根本配不上這個詞。自己一直堅守之道，難不成就如此脆弱不堪？

  莫名的，他腦海中突然想起當初和夢雪交談的那一晚。那晚上自己同樣也如現在這般迷惘。

  “其實我就很羨慕你……你從來不願回首，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從修煉到現在，尚且不到一年的時間……你如今擁有的，是很多人盼望一輩子都盼不來的……”

  “修煉亦是修心……修煉之道，即是武者追尋自己的道的過程……而這個過程，永遠不可能讓你把所有枝枝葉葉全部拋掉……”

  “你的心境尚且無法麵對這一切，又如何能更進一步……”

  當日的隨口之談，每一句話，都在如今

  這個時刻清晰的回蕩在他耳邊。當回想起這些，浮躁的內心就好像被一雙溫柔的手給輕輕抹平了。

  修煉亦是修心……心境無法麵對……如何更進一步……修煉亦是修心……心……

  “喂……那小子他到底打不打，要是不打，幹脆乖乖宣布認輸算了，省的浪費我們時間。”

  “你這話就說得不對了，他既然無心更上一層，那就表示他已經認輸了。他既然選擇窩在這下麵，那就表示他投降了。”

  “切，虧得我還覺得他算條漢子，原來也是個膽小如鼠之輩。”

  “罷了罷了，畢竟對手是那個人，他會膽怯也理所當然。既然是個人，總會有膽怯的時候。”

  下麵的人你一句我一句說個沒完，不過有一件事他們已經認準了，這場戰鬥的勝負在開始以前就已經有了分曉。

  然而就在所有人認定了葉淩宇已經認輸的時候，葉淩宇所在的平台上，一道氣浪突然擴散開來，人影緩緩站了起來。

  “嗯？那小子怎麽起來了？他還想打不成？”有人疑惑。

  “開什麽玩笑，都到這種地步了，他還想怎麽打？要是想打，他早就上去了。”說話的人話音剛落，突然看見葉淩宇邁開步伐，一步踏上了向上的台階。

  “他……”

  每一次踏在台階上，腳步聲都清晰可聞，那聲音鏗鏘而有力，好像已經摒除了一切的迷惘。

  無論是幽蘭還是夢雪，都在這一刻猛地抬頭。

  古清風望著那道向上的身影：“門主……門主他的修為……”

  幽蘭宛若失聲般的呢喃自語：“玄階九層……他晉升了！”

  因為迷惘而不得不停下，當心性堅定過後再次邁開步伐……世上永遠不可能有什麽是一蹴而就的，就算他曾經以為自己信念足夠堅定，亦是需要停下腳步。

  他明白自己為何而戰，也許這就是背負在自己背上的東西，也是讓自己不得不前進的理由。

  修煉亦是修心，心若達到，人亦能達成大道。

  葉淩宇每踏出一步，信念就堅定一分。每踏上一節石梯，就感覺手中力量更強橫一分。雙手早已緊握成拳，再不複曾經的無力。

  踏上那好像沒有盡頭的階梯，眼前隻剩下一片開闊。

  一目千裏，眼前似乎一片平坦，而在這片平闊之間，擋住自己視線的，是一個位坐王座上的人。

  風雲龍仰坐在一張王椅之上，寬厚的雙手扶著雕龍扶手。

  那是張用靈力凝聚而成的王座——靈力化形！葉淩宇尚且要憑借馭靈訣才能做到，而風雲龍卻已經駕輕就熟。

  他坐在王座上，如帝王般的俯視。

  “你來了。”

  “我來了。”

  “你不該來。”

  “但我還是來了。”

  “

  世人都懼我。”

  “我不懼。”

  “你不懼死？”

  “你不是死。”

  風雲龍突然笑了：“曾經的你有著猶如野獸的瘋狂，卻像是野獸般的無心。現在的你……看上去順眼多了。”

  他魁梧的身軀緩緩站了起來，腳下掀起點點泥土，筆直朝著葉淩宇撲去。狂暴之氣破體而出，那氣息比之前任何時候都強橫而霸道，就連下方圍觀的人都被這氣息逼得後退一步。

  風雲龍撲上前，就好似一片海淩空壓下，凡人之軀隻配在這股力量前被碾成齏粉。

  葉淩宇寧靜地望著他，微微側身。

  風雲龍一拳揮出，碩大的拳頭猶如帶著山呼海嘯。

  然而拳至麵前，葉淩宇舉臂格擋，那山呼海嘯被平淡的一下架開了，接著葉淩宇的拳頭在風雲龍的臉頰之上炸裂。

  半個拳頭深入臉頰之下，下方傳來骨頭的撞擊聲，那聲音聽上去猶如兩座山般的對撞。

  勢如破竹撲來的風雲龍筆直的倒飛而回，一頭撞在靈力凝聚的王座之上，整個王座被撞得四分五裂。

  地麵被耕犁出一條深深的溝壑，風雲龍仰倒在溝壑的盡頭。

  滿場寂靜，無人再出一言。

  葉淩宇保持揮拳的姿勢，拳鋒上一滴鮮血落下，隻是這血不是他的。

  收回姿勢，輕輕超前勾了勾手：“原來你也是肉體凡胎，不過爾爾，再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