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出最後一句話，簡仁幾乎耗盡了自己僅存的所有力氣。

  雙手撐在木桌上，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眼睛卻是再無所顧忌的恨向會長。

  原本老邁的身軀似乎挺直了一些。隨著稀疏白發下那張臉漸漸抬起，會長的麵容清晰的映照在那慘白的燈光中。

  麵對簡仁的反抗，那張臉露出了一個輕蔑的笑容。笑容越綻越大，如果一個看到孫輩的開懷老人。

  “但是，想和做終究是兩回事。”帶著笑意的話語，從會長喉嚨裏飄出。“你確實可以堅定的認為自己再不要受我的控製。

  可，現實卻不一定如此。”

  會長看向簡仁，渾濁的目光變得灼灼有力。

  “我相信，終有一天，你還是會一步步走完我給你定下的路線。

  就如同現在，雖然你一直表示拒絕，但你可知，你從未走偏過一步。到目前為止，你的每一步都準確的踏在了我的計劃之上。

  確實，你能有今天，和你自己的努力與運氣分不開。

  但那些隻是錦上添花的東西，並不是根本。要說根本，你能走到今日，真正依仗的，其實不過是我願意。

  若不是我願意讓你走到這裏，你猜你能走到哪一步？”

  他的聲音雖不算大，卻是有著某種獨特的威嚴。這讓簡仁想起了曾經。曾經的會長便是如此。說話總是帶著笑，可那笑裏不是親切，而是一種來自上位的疏離。仿佛是在提醒聽話的人，這是地位更高者在屈尊向你表達善意。你要做的，便是隨時保持一顆感恩與敬畏之心。

  就在簡仁還有些恍惚之際，會長已經重新握起了自己的拐杖。整個人如瞬間縮水了一般，再次恢複了佝僂的老人狀態。

  他沒有再管簡仁是怎樣的態度，扶著秦秘書的手，往小門處走去。

  按下小門旁請求開門的按鈕。會長最後一次回轉頭。

  “距離二十四小時還有不少時間。你就在這裏好好想一想吧。”

  這話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他與簡仁之前達成的交易依然奏效，時間一到，簡仁就能安然離開。

  話畢，也不等簡仁在有什麽反應。會長已經走出了小門。

  小門再次關上，灰岩低著頭，盡量將自己弱化在門後的陰影中。會長與秦秘書隻是掃了他一眼，便頭也不回的往外間大門口走去。

  看著兩人的步伐，灰岩腦子裏有些亂。

  剛才小房間內的談話，讓他幾乎快要控製不住自己。直到今日，他才從這兩個劊子手口中得知文葆之死的真正原由。

  隻是為了以此為把柄牽製簡仁嗎？

  就在為會長開門之時，有那麽一瞬間，灰岩幾乎就要衝了上去。他想要用自己的拳頭，將那副掛在骨架上的醜惡皮囊直接打爆。

  隻是，就在他猶豫該用哪隻手出拳時，會長已經從他身前走過。看著對方快要離開的背影，灰岩不知是自己太懦弱還是心底的牽絆太多。無所的念頭飛快在他腦海閃過。

  “如果在這裏出手，一定會暴露自己。其實為文葆搭上自己也沒什麽大不了。可父母，還有整個灰家…

  若是無法一擊致命，就要麵對會長最強力的報複。到了那時，便無法在全力對付簡仁了…

  還是要想解決簡仁才對…

  她是動手的那一個…

  不能就這樣便宜了會長…他一個老頭，自然是不怕死的。

  對，要搞垮他的基金會。弄死基金會一定比弄死他更痛一百倍，一萬倍。

  剛才簡仁說的定時發送…”

  陰影中，灰岩的眼底有明亮的光一閃而過。摸了摸製服口袋裏的東西，他的心底已經有了一個更大膽的想法。

  就在這時，昏暗的外間裏響起了老人的聲音。灰岩猛的抬頭看去，就見已經站在大門口的會長正轉頭看向自己。

  “你是灰岩吧，文葆的未婚夫。小夥子，我勸你不要輕舉妄動，你們灰家還沒有與我基金會抗衡的實力。

  你若是想報仇，也要多為自己父母考慮考慮。這世上，你可不隻有妻子這一個親人。”

  話畢，會長不在理會灰岩，示意秦秘書，開門離去。

  在小門的角落裏站了許久，灰岩這才緩緩往大桌後方走去。剛走出幾步，他又停下了腳步。

  抬頭看向外間大門，灰岩口中喃喃。

  “在你們眼裏，文葆的命算什麽？白小滿的命又算什麽？

  兩條人命，兩個鮮活的個體。在你們眼裏，一邊是控製簡仁的新工具，人這個字根本沒有更多的含義。

  而那一邊，一個是童年的夥伴，一個是另一個自己。殺死這樣親密的人，盡隻是被逼無奈才犯下的過失？甚至妄圖把這一點抹除掉，就可以繼續以一個好人的樣子活下去？”

  灰岩轉身看向小房間裏的簡仁。

  “難道兩條活生生的性命，真的一點都不值得你們懊悔嗎？就算是想要將過錯全都推倒對方身上，自己要應該有那麽一丁點悔恨才對？

  這是什麽？

  談及她們的姓名時，甚至沒有一點畏懼。連鬼神都不害怕嗎？”

  剛剛因為太多念頭，而沉寂下來的血液，再次開始在灰岩身體中翻湧。這一刻，它們奮力的沸騰著，將灰岩的臉與眼，衝的一片通紅。

  “不，這不對！”

  灰岩的聲音大了起來。他大喝一聲，額角的青筋暴起。

  “你們早就該死。”

  是，灰家不是你們基金會的對手。但若是簡仁死了，若是那定時發送的東西到了全聯盟的麵前，你們全都要完。

  到了此時，什麽家族、父母、牽連、自保…所有的一切都消失無蹤。灰岩如同自己將自己的大腦格式化。

  之後，在那片空白的世界裏，他的意念寫下了僅有的一行大字。

  “殺了她！隻要殺了她，他們全都會死！”

  血紅的眼盯向了小門入口處。幾步上前，灰岩的手指已經按在了解鎖器上。

  叮咚，一小段悅耳的聲音響起。那是解鎖成功後的提示。

  手掌開始發力。順著這力道，小門已經打開。

  砰，又是一聲響。小門再次被關上。

  昏暗的外間裏空蕩蕩。隔著那單麵透光的玻璃可以看到，灰岩低著頭，站在了冰冷白光照耀下的小房間中。